——他當然不是謝昑。 謝容劇烈狂跳的心慢慢放緩下來,甚至隱隱鬆了口氣。 原來沉硯隻是懷疑他的身份。 這倒是好說了。 謝容很久之前就開始有意無意地露出破綻,巴望著沉硯發現他的不對,然後來問。 這樣他就可以將早早準備好的借口丟出來,自然而然地推沉硯回到權謀文的正軌之上。 而他功成身退。 不過他以為沉硯隻會疑惑他的轉變,卻沒料到沉硯會這麽篤定直接連他身份都否認了。 好在這身體本來就是原身。 謝容平靜下來,他仰著頭看沉硯,冷矜地抬了抬下巴,惱怒道:“朕不是謝昑還能是誰!沉硯之,你越發過——” 他下半句話被沉硯突如其來的動作陡然截斷,聲音忽地飆高,幾近尖利:“你的手在碰哪裏!!!”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時間是晚上9點之後啦。 再踩一天鬆茸屁屁,明天更鬆茸第27章 沉硯微微直起身來, 居高臨下, 笑吟吟地看著謝容,眼底寫滿了不信。 麵前人身形清瘦,腰線卻很流暢平坦, 肌膚溫熱細膩,如千金難求的畫布。 而此時沉硯就是山水畫師, 指尖是畫筆, 動作輕巧間, 在其上勾畫出綿延山巒一片。 他緩緩搖頭:“你不是。” 沉硯想不出來,一個人要經曆什麽,才能性情大變成這樣。 除非這根本就換了個人……然而深宮之中無比警備,謝昑又不是什麽好相與的紙老虎, 這可能嗎? 沉硯想到自己的來曆,一個大膽的念頭湧上來。 謝容並不知自己的馬甲搖搖欲墜。 他隱約生出一種正遭受著殘忍可怕的鐵烙之刑的錯覺,嚇得他一個哆嗦。 謝容用很大力氣才勉強讓身子不要顫抖的太厲害, 他舌尖抵了抵齒根, 碰到之前咬傷的傷口, 疼痛使他略微冷靜下來,色厲內荏地嗬斥。 “沉硯之!你再不將手給朕放開,朕要治你死罪!” 沉硯眸光微動, 笑意淺淡地看著他, 不為所動:“你若是謝昑,這時候該很喜歡才是。” 畢竟之前喜歡到都下聖旨納丞相入宮了。 謝容腦子裏亂哄哄一片,以往準備好的說辭一個字都想不起來。 今天發生的事完完全全顛覆了他對沉硯的印象, 他猝不及防毫無防備,原先的打算都化作泡沫,不敢輕易開口。 隻能艱難地繼續否認,試圖混過這一遭:“朕不喜歡……” ——呼吸驟然停頓。 膽大的畫師越了雷池,在畫布最脆弱的地方勾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片刻後謝容劇烈地掙紮起來。 他就像隻被鎖住爪子任人宰割的貓,努力想蜷縮起來,團成一團,保護自己。 然而無濟於事。 冰冷的鐵床硌著他清瘦的腰骨,有點痛,但這輕微的痛感如今不值一提。 連自己都沒有這麽對待過自己的人,哪裏經得起這麽刻意的戲弄,年輕氣盛的身體第一次本能壓過了理智。 謝容在短暫地錯愕之後,臉頰驟然爆紅。 “嗯,臣在呢。”沉硯微笑,好整以暇地看著謝容,眸光溫然裏卷攜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危險。 這是他第一次用這種手段……還是用在一個看起來脆弱無比,隻披著個凶巴巴老虎皮的小貓咪身上。 出乎意料的是,竟也沒有別的太糟心的感覺。 察覺到小貓咪不配合的掙紮,沉硯抬起另一隻手,輕輕捏了捏那緋紅的臉頰。 袖子因他動作滑落了一截,露出那精致漂亮的金環來。 昏暗的光線裏,那金環上雕著的龍似乎浮空而起,尖利的爪子一伸一縮。 將沉硯心底深藏的陰暗念頭都勾了起來。 ……這個騙人不眨眼的小騙子。 這時候的沉硯忘了他自己一開始也沒什麽好心腸,從來的第一天就在哄騙小暴君。 什麽溫潤如玉,一而再再而三地表忠心,處處遷就著哄著,溫柔順從仿佛真情實感大忠臣。 都是他刻意捏出來的假象,隻等這小暴君上鉤,他就…… 就什麽? 沉硯思緒有短暫地停頓。 他垂眸看著謝容,謝容咬著牙不吭聲,兀自掙紮地厲害,將本就鬆散的衣襟帶得更散開。 沉硯的視線在那若隱若現的漂亮鎖骨處停留了一會,生出一點蠢蠢欲動的心思。 他眸光湧動片刻,也不知想了什麽,驀然俯下身,在謝容唇邊輕輕碰了一下—— 沒碰著。 謝容視線朦朧中,看見沉硯湊過來,無比堅決地一偏頭,於是沉硯的唇隻堪堪碰了碰他的耳尖,嚐到了一點熱意。 沉硯落了個空,抬起頭來,視線涼了幾分,心底莫名生出一點不痛快來,手下便報複性地用多了幾分力。 謝容渾身一僵,那雙水蒙蒙的眸乍然睜大,憋在眼底許久的淚珠終於憋不住了,他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顫著嗓音吼了一句:“你滾!” 起了個頭眼淚就控不住了,謝容淚眼朦朧,哽咽道:“你滾你滾你滾!朕才不喜歡你!朕恨死你了!等朕出去了,就要把你大卸八塊抽筋扒骨……” 他一邊哭一邊語無倫次地念著種種酷刑,中間重複了好幾個都沒留意,眼淚越掉越急,被環扣牢牢扣著的手使勁地往下縮著。 沉硯微微皺眉。 環扣裏他特意讓人提前墊了好幾層綿軟的錦帛,免得謝容收拾。 而此時他卻隱約看見那白皙如瓷的手腕上泛起了一圈淡淡紅。 可見謝容用力之大。 這麽不情願被他碰,之前的黏糊勁果然是騙人的吧。 這個小騙子。 沉硯磨了磨牙,不知為何,心頭那點兒不痛快被無限放大了。 他鬆了手,臉上笑意斂了幾分,抬手捏住謝容下巴,逼迫謝容與他對視:“你從哪裏來的?想做什麽?” 謝容淚汪汪地看他了一眼,嗚咽幾聲,用力掙了一下,抬起頭就氣凶地一口咬住沉硯的手。 沉硯收勢不及,被他咬住了拇指下方,眉心一動,嘖了一聲。 小貓露尖牙了。 謝容看來真的氣恨極了,哭得幾乎倒氣,都死死咬著沉硯就不肯鬆嘴,淚水糊了一臉,連帶著之前沒清理完的易容都糊成一片。 沉硯看著謝容綴著淚珠顫個不停的長睫,沒說話,隻是看久了,心無端多跳了一下。 他任由謝容咬了一會,才傾身向前,單手解了鐵床上的環扣,手穿過謝容頸後,一用力,將他抱了起來,半攬在懷裏,不輕不重地拍拍他後背,充滿安撫的意味:“行了,別哭了。” 他將之前無聲無息顯露出來的壓迫感都收斂了起來,整個人又恢複了溫潤無害的形象。 謝容雙手重獲自由,鬆了嘴,一把推開他,跳下地就想跑。 然而腳尖一落地,就覺膝蓋一軟,渾身都沒力氣,險些跪倒在地。 沉硯眼疾手快一手攬住他腰身,讓他大半個身子都靠在自己身上,捉了他兩隻手腕,想舉到眼前看。 謝容生怕他又要鎖自己,緊張到聲音都打顫,抗拒地縮手:“你放開朕!” 沉硯匆匆瞥了眼,見謝容手腕上微微泛紅,但還不至於到擦傷的地步,才鬆了手。 順便連他自己也未曾察覺的鬆了口氣。 見謝容站不穩,沉硯攬著他腰,想將他抱到鐵床坐著。 謝容經過這一番折騰,對這張冷冰冰鐵床有心理陰影,死活不肯再坐上去,沉硯一將他放上去,他就立刻掙紮著往地下跳。 多一瞬都不想停留。 他眼淚是收住了,可臉上還是濕漉漉的,狼狽得要命。 整個人哆嗦著,越發弱小又無助。 一點兒小暴君的樣子都沒了。 像個剛被揉捏完的可憐小貓貓。 沉硯於是隻能放棄,轉而讓謝容靠在自己身上,以一種巧妙的方式將謝容困在他懷裏和鐵床之間,讓謝容不至於被困得難受,但又無處可逃。 旋即沉硯又抽出一張幹淨的素白帕子,仔細替謝容擦臉,將那哭的一團糟的臉擦拭幹淨。 仍沒放棄先前的問題:“原來的陛下被你弄去哪裏了?” 他能肯定,小皇帝在他出現在這世界之前就被掉包了。 就是不知道,這是以哪種方式神不知鬼不覺地“掉包”。 謝容方才哭太狠,眼下又急又重地喘著氣,腦子脹痛發懵。 他渾身無力,靠在沉硯身上才勉強站穩,哆嗦著用手攏住自己衣衫,聽沉硯這麽一問,剛平複了幾分的氣惱又翻湧起來。 謝容氣怒至極,想都不想地就脫口道:“被你殺掉了!” 他聲音沙啞,每個字上還卷著濃濃的哭腔,綿綿黏黏,他好像想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氣著氣著又不自覺一個哆嗦:“你關朕!你讓人打朕,還一刀刀剜朕的皮肉!朕不過給你下了道聖旨,還沒把你怎麽樣呢!你就讓人把朕殺了!” 這話聽著顛三倒四,縱然是沉硯也一時沒理解,他心神一動,低聲重複:“臣何時欺負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