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小喜子又跑進來,投我所好的問:“暗房中鄭公公又開了新的賭局,娘娘要不要下注?”


    我一愣:“這回賭什麽?”


    他垂頭看著自個兒的腳背:“這回賭的是皇上一月內會見到顧小姐幾次。十次以上一賠二,十次以下一賠三,一次都不見一賠十,從明早開始起算。”


    我想了想,問道:“賭一次都不見的有幾人?”


    他伸出一根手指。


    我呆了呆:“哪個蠢貨這個大膽?連這個都敢下注?”


    他搖搖腦袋:“回娘娘,是一個人也沒有。”


    我略一沉吟,將三百兩盡數拍在桌上:“顧小姐長住宮中,又剛賞了瑪瑙珠串兒,一次都不見皇上,這根本不可能。不過見幾次,我們就可以幹涉了。三倍也是錢,贏了便是九百兩。去,買十次以下。”


    小喜子拿著錢,樂嗬嗬地道一聲:“娘娘英明。”馬上急急忙忙地去暗房下注了。


    我朝著他離開的方向,自信地撫一撫手上的翡翠鐲子,仿佛看到了未來贏到盆滿缽溢的模樣。雖說幹涉賭局等同於出千,但真是好久沒有贏錢贏得這麽痛快了。


    誰讓我是皇後呢?套用陸澈的一句話:身為皇後,倘若連賭錢作弊都不行,那這皇後當得還有什麽意思?


    我樂顛樂顛地跑到殿門口,嚎一聲:“今晚加餐,下人房賞豬肉十斤!”


    院子裏剛領了賞銀的宮人們即刻歡欣鼓舞,大呼:“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接下來幾日陸澈似乎格外繁忙,雖說夜晚是宿在我的昭純宮,但每日早出晚歸,連吃飯也是在書房解決。


    顧小姐端著參湯去了三回,但就是沒見著麵兒。


    夜晚聽陸澈隱隱約約地提過,似乎是南方發了大水,將穆河下遊的一處堤壩給衝毀了,百姓流離失所,正等著朝廷撥錢糧救災呢!


    我身為皇後,雖說不能在前朝為他分憂,但在後宮可是不能被一個外人給比下去的。到了第四日,便也跟著熬了湯水親自去送。


    不想這個顧小姐還真是個陰魂不散的體質。


    我原本聽說陸澈在書房中午睡,打算放下東西就走,誰知道前腳還沒挪出去,顧小姐便端著湯盅湊上來:“皇後娘娘也來送湯羹啊?”


    我點點頭:“天氣愈發熱起來,中午熬了些銀耳苡仁湯,清補除熱,正好為皇上去去火氣。”


    她笑眯眯地看了眼小玉手裏的東西,又看看自個兒的:“可太後說,皇上近來政務繁忙,需要好好補補,特意讓民女熬了十全大補湯呢。”


    我噎了一下,敢情她這是拿太後來壓我,暗示我的湯羹用不上了?


    我彎了彎眼梢:“既然送了兩份,那就讓皇上自個兒挑,他愛喝什麽便喝什麽。”說罷又笑開了道:“不過皇上還在午睡,你就不要進去打擾了,湯羹放在這裏就是。”


    她卻端著食案死不放手:“天熱娘娘先回吧,民女想在這兒等一會兒,等皇上醒了親自送進去。”


    我無言地望她一眼,又望了望外頭毒辣辣的日頭,抽了抽嘴角道:“你願等便等著吧,別中暑了就是。”


    語畢再不理她,徑直領著小玉走了。


    路上小玉憤憤不平:“娘娘怎麽就這麽走了?若讓顧小姐見了皇上,娘娘的賭局就要輸了。”


    我躲在傘下不在意地揮揮手:“見一回不打緊,那不是還有八回麽?這麽熱的天,她那弱風拂柳的身子骨能頂多久?”


    小玉略微一想:“娘娘說得是。”


    結果當真沒多久,廣明宮那邊便傳來顧小姐中暑的消息。且因為正巧倒在了陸澈的書房前,為了太醫診治方便,還被人移到了廣陽殿中歇息。


    我傻了一會兒,原本還有些幸災樂禍,但聽說陸澈此時正守在顧小姐床前,立馬就笑不出來了。


    鬧了半天,原來她要的是這個。


    小喜子抹了把額上的汗:“奴才剛剛從廣明宮過來,聽說太後下了旨,讓顧小姐不必急著回瓊華殿了,先在廣陽殿養好身子再說。”


    我心尖尖上一顫:“中個暑起碼要兩到三日才能痊愈吧?若皇上一天看她一回便是三回,一天看兩回便是六回……”


    小喜子再抹一把汗:“一天看三回,娘娘您就輸了!”


    我手一抖:“去將廚房的銀耳苡仁湯送過去,順便告訴皇上,請他今晚過來用膳。”


    小喜子點點頭,風塵仆仆地去了。


    半個時辰後,又風塵仆仆地趕回來:“娘娘,顧小姐說她一個人害怕,皇上陪著會好上許多,皇上看她虛弱,說晚膳不過來吃了。”


    我腮幫子一酸:“罷了罷了,今天總共也才見她一麵,那也還有八麵不是?咱們明日再想辦法。”


    作者有話要說:  猜猜看,這孩子還能贏不?


    ☆、徹夜難眠


    小喜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點著點著忽然眼睛一亮:“娘娘,奴才倒有一計。”


    我急道:“快說。”


    他“哼哼哼”地笑了兩聲,湊過來道:“顧小姐生病博同情,咱們也可以啊!若兩個都病了,皇上他勢必是更加疼惜娘娘,娘娘隻要撒個嬌留住皇上不就成了嗎?”


    我摸了摸下巴:“裝病這招會不會太冒險了?太醫一診治,不就露餡兒了麽?”


    小喜子“嗤嗤”一笑:“娘娘說病了,太醫卻說沒病,那是太醫無能。況且,咱們也不一定非要生個診治得出來的病啊!娘娘得的,還可以是心病。”


    我再摸了摸下巴:“那你趕緊給我想個病出來,越快越好,今晚就得得病,最遲明早。”


    小喜子連連稱是。坐在殿門前一個下午,嗑了六包瓜子,喝了八杯茶水,終於從《內經》上給我翻出一個病症,叫做癲症。其症狀主要表現為沉默癡呆,語無倫次,靜而多喜之類。


    我揣著這些症狀一思量,覺著很難在陸澈麵前保持這些模樣而不笑場,隻能命他再想。


    小喜子皺了皺眉,又將手指頭移到下麵一行的“狂症”上:“那這個如何?喧擾不寧,躁妄打罵,動而多怒。”


    我聽完細想了想,問小玉:“你有沒有覺得這兩個病症的症狀有些耳熟?”剛一說完就想起來:“這不是傻子和瘋子嗎?”我憤怒地將團扇的扇柄敲上小喜子的腦門:“真要得了這兩種病,皇上還不把我扔進冷宮啊?都出的什麽餿主意!”


    小喜子當即嚇得將書冊一仍,懺悔道:“奴才該死。”


    我打了兩下扇子,又望一望天時:“罷了,先用膳。至少思路已經有了,等皇上晚上過來,咱們再見機行事。”


    小玉與小喜子立馬如釋重負,狠狠點頭。


    陸澈來時,我已換上寢衣,正撐在殿中的小幾子上打瞌睡。想了半宿,仍是沒想出來到底該得個什麽病,反倒給想得困頓不堪。


    直到肩上被他輕輕晃了晃,我方幽幽醒轉過來。


    陸澈在我耳邊溫柔地道:“困了怎麽不到床上去睡?”


    我愣愣地瞧了他一會兒,倒覺得他的臉色看起來比我更加疲憊。許是近來憂心南方的大水,今日好不容易睡個午覺,卻被中暑暈倒的顧小姐給攪黃了。


    我揉揉眼睛,模模糊糊地問:“穆河的堤壩修好了麽?”


    陸澈牽著我緩緩地往床邊去:“已經指派了兵部的官員前往,錢糧也送去了,不出意外的話,這幾日便會有消息。”


    我點點頭,開始替他寬衣:“那顧小姐呢?好些了麽?”


    他張開雙臂,以便我能將他的衣服脫得更加便利:“太醫說沒什麽大礙,歇息兩日就好。”


    我實在困得緊,將他的衣裳脫了便爬到床裏頭,閉了眼道:“早些睡吧。”


    他大約也疲累得狠了,在床頭輕輕“嗯”了一聲,便貼著我躺下來。


    正欲入睡,隻聞竇忠在外室忐忑地道:“皇上,廣陽殿的太監回報,說顧小姐夢魘了,此時正哭鬧著要見顧大人呢。”


    身側的人默了默,半晌歎一聲,坐起來道:“我去看看。”


    白天才見了一麵,現在又見?還有完沒完?我的瞌睡頓時被氣醒了一大半,用力扯著他的衣角道:“顧小姐要見顧大人,你去做什麽?你又不是他爹。”


    陸澈一麵掰開我的手指頭,一麵道:“顧炎去南方賑災了。”


    我繼續用另一隻手扯住他的衣角:“那你也不能代替她爹啊!”


    陸澈苦口婆心地向我解釋:“顧炎身為我的臣子前去賑災,若知道他的愛女在宮中生了病卻無人照看,那該有多寒心?我去關切關切也是應當的。”


    這些道理我不是不懂,但依照顧小姐特地在廣明宮中暑那事兒來看,保不準什麽夢魘都是裝的。想到小喜子出的注意,我立馬捂著自個兒額頭道:“你別走,我也頭疼,好像是下午染了風寒。”


    陸澈微微一愣,又伸手在我額上摸了摸:“這麽熱的天,怎麽會得風寒?”


    我一下子急了,說話也不經過大腦:“可能是扇子扇的。”


    他一臉的無奈:“被扇子扇出風寒了?”


    我頗真誠地望著他:“大約是扇得有些猛,沒掌握好分寸。”


    陸澈笑笑地在我額頭敲了一記:“別鬧,我很快就回來。”然後再不理我,穿好衣服出門了。


    我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再也睡不著,心裏煩透了,跟貓爪蟻咬似地。直覺顧茗這個人也忒會來事兒了,一天之內就讓陸澈去看了她兩回,再這麽下去我那三百兩就打水漂了。


    就憑她有個好爹,連陸澈都沒有辦法,我更沒有辦法了。


    真是越想越氣。


    然而除了這個,還有更氣人的。那就是陸澈居然一去不回了。


    聽傳信的宮人說,眼下顧小姐雖吃了藥睡下,但一會兒不見陸澈就哭爹喊娘的。有一回陸澈都快走到我宮門口了,但廣陽殿突然來了個太監,又將他給叫回去了。


    這一來一去都見了她三回了,不帶這麽玩兒的。


    左右也睡不著,我幹脆將小玉和小喜子一並給叫起來,穿好衣裳去廣明宮走一遭。我倒想看看,顧小姐到底病成什麽樣兒了。


    隔著老遠,就能見著廣明殿內燈火通明,與周圍熄了燈的宮殿形成鮮明的對比,格外的鶴立雞群。


    殿門口守夜的太監正在打著瞌睡,見了我慌忙站起來,意欲行禮問安。


    我揚手讓他打住,悄聲地問:“皇上在裏頭麽?”


    小太監弓著身子:“在呢,鬧了大半宿,此時怕是睡著了。”


    我點點頭,讓隨行的宮人在外頭候著,自個兒悄悄摸摸地推門進去。


    時值深夜,殿中的紗帳都放下來了,映著燈火,輕盈地垂在地上。內室點著不知名的香料,薄煙嫋嫋,簡直溫馨靜謐到飄飄然,讓人一走進去就想睡覺。


    而拂開外室與內殿相隔的紗帳一看,裏頭的人確實正在睡覺。


    陸澈趴在床沿睡,顧小姐躺在床上睡。兩個人手牽著手,麵對著麵,呼吸著對方的呼吸。讓我這個局外人看了都心潮澎湃,觸動不已。其中最讓人澎湃的,便是那張紫檀月洞式雕花床是我曾睡過的。


    如今二人這番睡像,真是睡出了水平睡出了風格,睡出了未曾超越的自己。


    窗外時不時紮進來兩股涼風,我掃一眼陸澈弓著的背脊,本想大發善心給他添件衣裳的,但床上的顧小姐突然動了動,嚇得我慌忙從廣陽殿逃了出去。


    小玉瞧著我不大好看的臉色,顫顫巍巍地道:“娘娘怎麽沒跟皇上一道出來?”


    我硬著脖子往外走:“皇上睡得香,咱們回去打麻將。”


    她挪了挪嘴皮子,再沒說出什麽,一言不發地跟在後頭。


    回了昭純宮,小喜子趕忙跑前跑後地將宮人們都叫了起來,又臨時拉出兩個人,湊夠了一桌,哈欠連天地陪著我打麻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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