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天看著雪無我拿筷子的手都在微微發抖,挑了挑眉沒說話。寒月山莊雖然不夠大,但卻絕不小,樂天與雪無我一人一間住在隔壁。樂天躺在床上默默地露出一個笑容。係統:“你笑什麽?”樂天:“我想起高興的事情。”係統:一般能令這頭大象高興的事情通常不會令它太高興。雪無我的脾性是真的挺溫和,像他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他會怎麽做呢?樂天想了想之後笑容又消失了,他怎麽覺得雪無我會放棄呢?另一間的雪無我也沒有睡著,他躺在榻上,兩眼看著頂上的帳幔在發呆。孟樂天……雪無我的腦海裏出現這三個字,他一想到便覺得高興覺得歡喜。鐵月霜對她的師叔應當也是一樣吧。孟樂天是個很好的人,雪無我側過身,臉上浮現出一點笑容,笑容中略帶一絲苦澀,這樣好的孟樂天卻隻喜歡女子……雪無我躺不下去了,倏然坐起。銀白的劍插在地麵,筆直得散發出冷光,雪無我望著他的劍,他的名字與臉對他而言都是陌生的,唯有這把劍讓他安心,雪無我拔起劍,眼神一冷,他要去找寒月問個清楚,他到底是怎樣的人。寒月得到古鏡之後才覺奧妙無窮,背上的拓印就夠他研究多時了,他全心全意地沉浸在其中,都沒有發現雪無我已悄然出現在屋內,直到銀色的劍光往他眼睛那閃了閃,他才抬起頭,一看到站在黑暗中的雪無我,立即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你……你幹嘛……”雪無我直接道:“你認識我。”寒月莫名其妙道:“當然,你毀了我多少兵器,我怎麽能不認識你。”雪無我道:“我毀了你的兵器?”寒月神色有點古怪,“雪無我,這十五年內你是不是修煉了什麽邪功,我瞧你容顏不改性情倒是大變。”十五年!他……難道在棺材裏整整躺了十五年?雪無我腦中一亂,低聲道:“從前的事許多我已不記得了。”寒月瞠目結舌,隨即又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說你怎麽身上隻見殺氣不見殺意。”雪無我道:“我……很喜歡殺人?”寒月沒想到當年震驚整個江湖的無雙劍客會問出這樣的問題,雪無我英俊的臉半張都隱沒在黑暗中,半明半昧的模樣令寒月生出淡淡唏噓之感。寒月摸了一把胡須,抬眼仔細望向雪無我,他這一生最愛的就是兵器機關,雪無我恰如一件墜落人間的神兵,兵器的冷酷與嗜血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與其他人對雪無我純粹的恐懼不同,寒月很欣賞雪無我。“你不是喜歡殺人,”寒月摸著胡須緩緩道,“你就是為殺戮而生的。”雪無我的背脊湧上一絲寒意。寒月緩緩道:“當年,你在江湖中挑戰各大劍術高手,你的劍法實在太高明,沒有人是你的對手,多少劍客死在你手上,我鑄造的劍沒有一柄能在你那柄劍下抗住一招,”寒月歎了口氣,“我原以為你會殺光所有劍客,沒想到十五年前你忽然就消失了,否則這天底下大約真的隻會剩下你一個劍客了。”雪無我靜靜地聽著,“我除了殺人,就沒做什麽別的事?”寒月思索了一下,道:“你一貫神出鬼沒的,我怎知你除了殺人之外還會做些什麽,你出現時總是一言不發來去匆匆,很多人都以為你是啞巴呢。”雪無我微微一怔,他怎麽會是啞巴呢?他很喜歡跟孟樂天說話,一天不說上個幾百句都渾身難受,仿佛這輩子都沒說過話似的……雪無我的臉色忽然僵住。“說實話,你實在是個很神秘的人物,你從哪裏來,師從何人,為何要挑戰那些劍客,所有人都對你一無所知,”寒月上下打量了一下雪無我道,“甚至於你的模樣也極少有人見過。”雪無我輕聲道:“那麽我應當也沒有朋友了。”“朋友?”寒月差點沒噴了,“你怎麽可能會有朋友?”雪無我微晃了晃,慢慢垂下臉,在寒月先生好奇的追問‘你消失的十五年去練了什麽邪功,怎麽容顏不改’中,他轉身踉踉蹌蹌地走出了鬥室。推開鬥室的門,孟樂天正站在月光下,麵色溫柔笑意溶溶。雪無我腳步頓住。樂天微笑道:“我睡不著,想來找寒月先生玩玩,沒想到我們想到一塊去了。”雪無我的臉色很難看,他那張英俊得出奇的臉孔一旦稍微陰沉,殺氣立即覆蓋了一切能讓人沉迷的部分,他沒有回應,避開孟樂天的眼神,偏頭要離開,被孟樂天一把拉住了手,“雪兄,喝一杯?”寒月山莊地處群山環抱之中,孟樂天與雪無我在屋頂上喝酒,入眼皆是嫵媚青山。樂天笑道:“我很早就想在屋頂上喝酒了,可惜沒人陪,一個人喝又顯得太孤獨。”雪無我拿著碧青色的酒壺垂著臉默默不言。樂天偏過臉,雪無我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冷冽又孤清,這副模樣倒是與傳聞中一劍驚鴻的無雙劍客挺吻合的。“雪兄。”樂天輕聲喚道。雪無我抬頭,目光中映入孟樂天關切的麵容,他勉強笑了笑,“我……大約也沒人陪我喝酒。”樂天抿了抿唇,將酒壺放下,“雪兄,你很在意你過去是個怎樣的人嗎?”雪無我垂眼,“若說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人是由一段段時間拚湊組成的人,他的過去即是他自己,人活著,就不會不在乎自己是個怎樣的人。樂天喝了一口酒,“那麽你現在知道了,你過去或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人物,你預備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