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願意為您讓步,已經是很難得了。”沈芳年一麵寬慰她,一麵又低聲道,“隻是……既然你哥哥已經專程回京處理這件事了,娘娘還是少提這件事吧,畢竟,你身在後宮。”


    謝芫姬卻倔強而堅定,“嫂嫂說的,我都明白,可是,如果他隻是說會重新考慮,那麽就是說義父尚且危難,我的心也就時刻都懸繫著,不會放下來。”


    “你還要一直求下去?”


    “嗯。”


    沈芳年嘆了口氣,知道她也倔,當初倔強的要入宮,如今也要倔強的為義父企求保命的恩典。她知道自己再怎麽勸也是徒然,更何況她也沒有勸她的立場,隻得沉默下來。


    見沈芳年反倒起了哀愁,謝芫姬反倒安慰起她來:“嫂嫂不必為我擔心,既然宮中人人都說,我是獨受恩寵的貴妃,我想這份恩寵應該不會這麽輕易就被磨光了吧?”


    沈芳年卻忽然想到什麽,“聽說太後在先帝殯天後一直在壽康宮閉門不出,還能特意叫人傳旨強令你休息,也是很關心你了。”


    謝芫姬點了點頭:“太後娘娘心情悲痛,聽說一直在壽康宮中抄寫佛經,連陛下都不見。也就是這兩日好了些,雖還是不讓我們去請安,但錦源姑姑終於出來走動了。“


    “我竟忘了,還有太後……”沈芳年喃喃自語。她怎麽忘了,在這宮中還有一位同謝崇禮有淵源的貴人啊。


    “嫂嫂難得回京,不管別的事,倒是該去見一見太後,她向來是喜歡你的。”謝芫姬雖然不解其意,依然勸道。不知道為何,雖然知道現在太後連自己的親兒子都不見,她卻有種直覺,太後會見沈芳年的。


    沈芳年點了點頭,起身走到她麵前,仍舊牽著那隻小手,輕輕的抱住了她的肩膀施以安慰,“放寬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那時我再來看你。”


    明明是以下犯上的僭越,可謝芫姬當然不會在意,再次淚濕眼眶,在她懷中點了點頭。


    出了永寧宮,沈芳年長長嘆了口氣,這才快步向壽康宮走去。她的裙角飛揚,她心中有一個大膽的念頭,如果不走得快一些,她隻要有一分一毫多餘的時間來思考,那麽她一定會立刻放棄這個想法。


    她確實沒時間拋棄腦海中的念頭,卻險些在壽康宮門外撞上了由內向外走著的大宮女錦源。


    “錦姑姑……”她趕忙小心帶著歉意,扶住了差點被自己嚇得摔倒的錦源。


    錦源定睛一瞧,掩麵笑問,“這不是……謝夫人?”


    “不小心衝撞了姑姑,真是抱歉。”她平復了自己的喘息,禮貌問道,“都沒來得及上帖子,不知道太後娘娘現在可有空見我啊?”


    “哎呀,這可真巧了,夫人來的前一刻鍾,剛剛進去一個人。不過奴婢覺得,或許娘娘也想讓您一起進去呢,您稍等等,奴婢去通傳試試?”


    錦源看上去有些諱莫如深的模樣,倒也不像有什麽壞事。沈芳年點了點頭,對於裏麵的人是誰也沒有細想,反正隻要她說了自己想說的事,太後肯定會將那閑雜人等都趕出去的。


    “夫人,請進吧。”錦源對她伸手相迎,又道,“奴婢還要奉太後旨意去看望貴妃,就不陪您進去了。”


    沈芳年走入染滿檀香味的壽康宮,發覺正殿上那個背影,很是熟悉……


    她快步上前,發現謝昉正站在殿中,手中還拿著一捧早已發黃陳舊的宣紙。周太後坐在殿前,通身素白,毫無裝飾,保養得宜的臉上神情已是平靜無波,隻有眼神更加沉寂。


    “夫君?你怎麽在這裏?”她驚訝得忘記要先同太後行禮。


    謝昉聞聲亦驚訝的轉過身,“芳年……”


    不給他們互相解釋的機會,周太後已經略顯蒼老的聲線響起:“他是來威脅本宮的。”


    沈芳年尚且對目前的狀況一頭霧水,又眼見自己夫君被太後扣上那麽大一個罪名,不禁冷汗直冒,趕緊行禮。


    跪也跪了,拜也拜了,卻不見太後繼續發難,她便大著膽子起了身,小心向前挪步,每一步都在思考著。謝昉肯定也是為了謝崇禮而來,他既然敢來,自然是也有了一些關於昔日皇後和自己義父的猜想吧?太後說的威脅,難道是他手中的那堆舊紙麽?


    她走近了太後神奇那,才小心又得體的笑道:“太後娘娘,芳年剛剛才去見過了謝貴妃,她說您一直心情不佳還不忘照顧她,希望臣婦難得回京入宮,能來看看您,盼您舒心呢。”


    “是她叫你來的?”太後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波瀾,卻在沈芳年剛剛燃起希望時就用下一句話澆滅,“可見如今連貴妃都想著威脅本宮了,真是不懂事的丫頭,本宮是白疼她了。”


    “怎麽,怎麽會白疼呢。貴妃娘娘並不知道什麽,她隻是一味想著您罷了。”她後悔自己的失言,怎麽險些將謝芫姬也拉進這灘渾水來了,自己挖的坑隻能自己跳,她繼續道,“若貴妃有心用這事來煩您,又怎麽會自己巴巴在宮門外跪了整整兩日,也不親自來找您呢?”


    她本來是想回去緩緩的告訴謝昉他妹妹在宮中受的這些苦楚的,這下為了博太後同情,隻能暫且不顧他的感受,說得斬釘截鐵一些,悽慘一些。她在心中暗暗希望他不要太過傷心。


    “這麽說……便是你為了來煩本宮,借了貴妃的名義?”太後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她沉默了,就算她再巧言善辯,麵對著銅牆鐵壁一般的太後,依然隻能敗下陣來。


    “太後娘娘,此時與芳年無關,請您先讓她離宮。”謝昉看不下去兩個女人的這台戲了,便合理的建議道。


    “那可不成,芳年走了,本宮簡直每聽你說一句話,都便想即刻將你拖出去砍了,這可怎麽辦?”太後的眼角終於有了一些笑紋。


    沈芳年暗暗腹誹,原來自己來這裏的目的就是給自己的夫君拉仇恨。好吧,她再接再厲,直接坐到了太後腳下的腳踏上,仰頭道:“這麽說芳年在這裏,太後娘娘就願意聽夫君繼續說了,那芳年便暫且留下來吧。”


    周太後顯然被他們兩個人已經纏的有些煩了,扶額搖了搖頭,才道:“繼續說吧,說完快些兩個人一起滾出去。”


    沈芳年暗暗心驚,這曾經母儀天下,儀態萬千的皇後,怎麽先帝才走了一個月,便已經變得說話如此直接了。人變得直接,那就更好辦了,她相信向來直接的謝昉和太後還是可以交流下去的。


    “臣從未想威脅您,相信這一堆故紙也不可能威脅到您。隻是,想請您看在義父始終掛念舊日主僕之情的份上,略微對如今身陷囹圄的他施以援手。”


    “哦?就憑他擅自私藏了本宮舊日的習作,本宮便要救一個罪大惡極之人麽?”


    ☆、故紙堆2


    沈芳年眼珠轉了轉,看了看謝昉,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那些紙,又抬頭看了看太後,忽然覺得自己的頭好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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