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點了點頭,“嗯,夫君也不要過於擔心了。月前嬸娘的信中還說京城中一片安穩,朝堂上的兩黨也漸漸平息戰火,希望不會有什麽大風浪……”


    先帝駕崩的第三日,太子紀煜於先帝靈前登基,尊母後周氏為皇太後,冊太子妃張氏為皇後,看似平穩的完成了一個王朝最為重要的權利交接。


    可不知為何,沈芳年心中總是依然覺得懸繫著什麽。


    一個月後,新帝冊封後宮,冊立選侍謝氏為貴妃。謝選侍在東宮資歷尚淺,且出身尷尬,被立為貴妃的旨意一出,朝野上下又是一陣議論紛紛。


    這議論也隻持續了三日,三日後,新帝以司禮監掌印太監謝崇禮為邀寵,私自向先帝進獻有毒的丹藥為罪名,將他下了刑部大牢。


    一時之間,再沒有臣子議論給謝貴妃的位置是否合理,因為大家都知道,那不過是新天子給寵妃即將喪父的一個安慰而已。


    近一年來雖然黨爭有所平靜,但朝堂上還是少不了閹黨的半壁江山。如今黨首被抓,他們又豈能坐以待斃?紛紛上書毫不客氣的指責皇帝年少不懂事,誰知這新皇帝或許真的是年少不懂事,卻將他們每個人的罪證都掌握的清楚。每收到一封為謝崇禮求情的奏摺,便有一個閹黨官員落馬,很快,再沒人說話了。


    消息傳到了南京,謝昉眉頭深鎖,不假思索道:“芳年,我應該回京城看看。”


    “我知道義父那邊情況危急,可……你身為南京官員,若想回京,可要有宣召呀。”沈芳年知道他著急,可也要勸他思慮周全,否則私自進京,豈不是火上加油。


    謝昉認真思慮一番,道:“之前皇陵被盜,直到這個月才到了欽天監擇定的吉日,重新將陪葬器物裝殮,也算是這件案子剛剛了結,我若奏請回京報告此事,也算合情合理。”


    沈芳年點了點頭,道:“聽上去還算可行,可是,奏請這一個來回又要不少天了吧?實在不行,讓我回去吧,至少我還能進宮。”


    “不行。”謝昉斬釘截鐵,他就是心急,也絕對不會讓她一個人冒險回京。他嘆了口氣,拉著她的手,反倒勸起她來,“紀煜此人雖然陰險,但我相信小芫至少還能拖他一時。而且現在說義父毒殺先帝完全是無稽之談,就此定罪,會讓天下人恥笑,紀煜不會這麽做的。”


    “那便依你所說,先上個摺子?”


    “嗯,八百裏加急,用不了幾天的。”


    “那等動身時,我隨你一起去吧?”她看他的樣子,實在擔心。若是按他的性子,衝上幹清宮一刀看了紀煜也有可能,若不一起去,她放不下心。


    謝昉又製止了她,“不行,現在已經八月了,北方已經冷起來了,這一路又是舟車勞頓,你受不了的。”


    “你傻啦,我本就住在京城的,這麽多冬天都過來了,什麽時候就冷的受不了了?”她溫柔笑道,“再說了,當初在沙漠戈壁,有什麽受不了的都受了,這舟車勞頓又算什麽?大不了就喝些苦藥唄。”


    見說服不了,謝昉也隻能無奈的答應她,“那讓她們給你準備厚厚的衣裳,暖爐毯子都備齊了。”


    “嗯,放心吧,我會打點好的。”她環住了他的腰,安慰道:“放心吧,義父他有一雙兒女的牽掛祝福,肯定會逢凶化吉的。”


    ☆、重回京城


    禁宮西路有六座宮殿,新帝內寵不多,隻有永寧宮和長樂宮中封了妃位。此時,長樂宮中一派忙碌景象,正將宮殿內外收拾一新。永寧宮卻是一派寂靜,一宮妃位,正在宮門外的巷口長跪不起。


    “你打算在朕賜你的永寧宮門口跪多久?”


    紀煜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謝芫姬頭都不動,隻有眼珠輕動。


    “跪到陛下終於不耐煩的下令賜死妾,或者寬容的對家父開恩。”謝芫姬淡淡道。


    “你……你明知朕不會這麽做!”紀煜繞到了她麵前,“朕不會賜死你,你是朕最寵愛的貴妃啊。”


    “那麽妾的義父呢?”謝芫姬抬頭,眼神中帶了企求。


    紀煜麵帶歉意,蹲下身來道:“小芫,隻這一件事,朕對不住你。隻是如今是箭在弦上,朕也無可奈何。”


    “那麽妾跪在這裏,陛下一樣也是,無可奈何。”謝芫姬的眼睛中失了希望,便又直直望向遠方,不再看他。


    “你想自己靜靜想想也好,隻是,你身子本就弱,朕也不希望你在這跪壞了腿啊。”紀煜起身,不忍,“朕已經準你兄長回京述職,若能讓你開懷,朕可以準許讓謝夫人進宮探望你。”


    “不勞陛下費心了,妾不能勸陛下對義父慈悲,怎麽會有顏麵見哥哥嫂嫂?”謝芫姬想到需求未見的親人,迎風吹紅了眼眶,卻依然堅持道。


    “你不要逼朕。”紀煜吐出這五個字,見她依然堅持,隻得轉身離去。


    奔向京城的官道上,謝昉與沈芳年在馬車中依偎。


    她枕在他的腿上,任由馬車顛簸。


    謝昉一邊撫摸著她的秀髮,一麵問道:“我有沒有同你說過小時候的事情?”


    “唔……說過吧?記得你說過義父是如何收養的你們。”她隻是依稀記得一些,倒想不起來是何時說的了。


    謝昉回憶從前,語帶笑意,“記得被義父領養回他的外宅,他對我便總是那樣不苟言笑,對病弱的妹妹倒是時常看顧。明明他本意就是為了領養我這個兒子來承繼香火,妹妹隻是我偏要帶著的拖油瓶,到了京城卻好笑我才是那個被妹妹附屬帶來的。”


    “你是男兒嗎,義父對你嚴厲也是正常的,不然養出個敗家子。”她笑而轉憂,唉聲嘆氣,“現在最為難過的,應該是小芫吧。”


    謝昉冷了聲音,道:“她既然已經選擇進宮,那麽便已經選擇了承受這種難過。”


    馬車減緩了速度,終於停了下來,是到了城門口,守衛要查看他們的文書路引。


    沈芳年緩緩的坐好,等待馬車再次被放行,她看向他的眼睛,低聲道:“這一路我都沒有問過,可現在我們已經回到京城了,夫君可有計劃,打算如何幫義父脫身呢?”


    謝昉輕輕撫著她被壓出了印痕的側臉,“總是免不了先去麵見紀煜,述職之餘捎帶幾句,恐怕他此時也是聽不進去。”


    “你要聯同那些閹黨官員嗎?”她直截了當的問,無不帶著擔憂,“紀煜現在幾乎已經是殺紅了眼,此時若再結黨,無異於觸他逆鱗,你可要想清楚了。”


    謝昉握住了她冰冷的手,道:“我明白,此等破釜沉舟之法,若是從前我或許會一試,現在麽……有了家室,總要掂量掂量。”


    她聞言淺笑,“若是沒能掂量仔細,你的家室也隻能陪你一同成為逆黨了。”


    “放心,不會的。”謝昉寬慰她,“我方才想說的是,記得義父曾經偶然提過,他有一枚免罪符,放在外宅中,無論犯下何種滔天大罪,都可以保他性命。雖然時隔多年,且我也沒細問過,但好歹值得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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