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芳年忽然也覺得很累,手肘一抖也順勢平躺下來,眼前便被湛藍天空充滿。


    此時此刻,若是有一個人從高空俯瞰,一定會發現,這廣袤的沙漠就如同魔鬼的疆域,魔鬼隻是對這兩個微不足道的誤入疆域邊緣之人小施懲戒,已經足以讓這兩個人陷入絕境……


    謝昉再度恢復神識之時,發現自己身下已經不是黃沙了,而是……錦被?不僅地上鋪了錦被,身上也蓋著一層,鴛鴦戲水的圖案,一看就透著喜氣。轉頭一看,不遠處燃著小小一堆篝火,細小的火苗隨時都有湮滅的可能。抬頭望去,穹頂黑不可見,但絕對不是沙漠中布滿星光的夜空,四周冷如冰,卻不同於這兩日他感受到的那種幹冷,這冷中帶了潮氣,這應該是一個洞窟。


    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傷,已經被重新包紮起來,較之前兩日的跳痛似乎好了些。


    細碎的腳步聲在洞窟之中迴響,少女激動的聲音響起:“謝昉,你醒了!”


    謝昉聽到這聲音,又失望的倒回了被衾中。“怎麽又是你?”


    這話是十分不中聽了,沈芳年放下了手中不知道那裏撿來的一堆破爛,雙手叉腰問道:“不是我,還有誰?”


    “我還以為是哪位好心的仙女顯靈,將我救出沙漠。”


    “想得美,哪位好心的仙女能有這麽破的洞府?”沈芳年翻了個白眼,覺得自己這麽多辛苦簡直都餵了狗。不過還是拿過了自己的水壺,不情不願的遞給了他,“喝些水。”


    謝昉結果水壺也不再客氣了,飲了兩口,喘勻了氣兒後才問道:“沈姑娘是如何找到這個洞穴的?”


    沈芳年接過水壺,也喝了兩口,掂了掂水壺的重量,不由得憂心。


    “謝大人從車上掉下去之後,我先是慌了一陣,甚至想過要原地等死,可是我可是從沒想過扔下謝大人獨自逃跑啊。”


    謝昉卻無情拆穿她:“那是自然,沈姑娘有自知之明罷了。”


    沈芳年撇撇嘴,繼續道:“不過鎮定下來之後,我發現,還是繼續走下去,或許能有一線生機。”


    “隻要智力健全的人都會這麽決定吧。”


    沈芳年終於無法抑製怒火,隔著被子給他來了一腳,才繼續道:“我一個弱女子,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將你扔進車內的。那兩匹馬很不聽我的話,我又費了很大力氣,才讓它們重新開始行走。”


    “沙海依舊一望無際,駕馬的時候我幾乎是半睡半醒,待到夕陽西沉,我從小憩中清醒過來,發現兩匹馬不知何時停下來了。眼前不再是平坦一片,竟出現了很多奇形怪狀的淡黃色巨石。我便登上了一塊便於攀爬的兩人高巨石,眺望四周,發現不遠處有一座更大的土山,山腳有一排黑黑的洞。待走到近前,我發現這似乎是前人開鑿的洞穴,於是便先將你安置在這裏了。”


    她又從那仿佛百寶箱般的食盒中取出一塊豌豆黃,遞到他的手上,“這一夜裏,你時而發熱,時而又冷,睡過去幾個時辰後,現在看來好多了。可是你的傷口還沒有完全癒合,看來是不能走動了。”


    謝昉確實覺得這短暫的休息過後,身子鬆快了些。發燒應該是傷口癒合中的正常現象,這沙漠中幹燥,不大可能會感染。他掀開了被子,站起身走到火邊,感受那難得的溫度,問道:“這火沈姑娘是怎麽升起來的?”


    沈芳年晃了晃手中一枚晶瑩剔透的水晶釵,對他道:“這些巨大石山的附近有一些不知多少年枯朽的樹根,也許是我運氣好吧,趕在太陽落下之前引燃了一些火種。可是也就這麽點兒朽木根,這火恐怕也快熄了。”


    謝昉又問道:“這錦被一直在沈姑娘的馬車中嗎?為何這幾夜你瑟縮著也不拿出來?”


    沈芳年的麵頰在火光中紅彤一片,低聲道:“這是我的婚被……”


    “什麽?”謝昉一開始沒聽明白,等到明白過來,也便不問了,自己睡了人家姑娘的婚被,聽上去是有些過分。


    “這可是我親自……看著繡娘們一針一線繡的,若不是怕你死了,我怎麽能輕易拿出來呢!”沈芳年流露出心疼,“更可惜的是,我已經打開車上所有箱子,其他放在這輛車上的都是些貴重的金玉之器,現在是一點用沒有。”


    謝昉走到她身邊,麵對她,目光不再像從前那樣冰冷,“沈姑娘,謝謝你。”


    這樣對她誠懇道謝的謝昉反而讓她有些無所適從,她淺笑著點點頭。此時那小小的篝火終於再也支撐不住,滅了火光,隻剩一縷青煙。同時,洞口出照來熹微的晨光,天亮了。


    晨光照耀大地,照亮了眼前慘澹的現實——他們還被困在沙海之中。


    “可是,接下來,又該怎麽辦呢?我們已經找了三日,連官道的影子都沒看到。”沈芳年皺眉。


    謝昉道:“你來清點一下還有多少食物和水,我出去看看。”


    沈芳年卻伸手比劃了一個形狀,道:“我早就看過了,這麽大塊的酥餅,還有兩打;你方才吃的豌豆黃,還有四塊;芸豆糕,還有一打。水,還有半壺。我還是和你一起出去吧。”


    謝昉忍不住低聲道:“這是道上吃著解悶的,估計都夠吃到碎葉城了吧?”


    “你說什麽?”沈芳年沒有聽清。


    “沒什麽,出去看看。”


    洞外天地,天是湛藍,地是淺黃,若不是疲於奔命,這景色也足夠欣賞讚嘆了。謝昉環顧四周,果然如沈芳年所說,不再是大大小小的山丘起伏,而是各種巨石林立,地麵上的沙子似乎也和一天前的顏色略有差別,地上還有些朽木的根係。馬車停在洞口不遠處,兩匹馬也已經疲憊不堪了。回頭望去,他們留宿一夜的這洞窟之上,是十數米高的黃色石頭山,山腳下一排洞窟十分齊整,看上去就不是自然風蝕。


    謝昉心想,待自己傷勢好轉,定要攀上這座最高的石山看一看前路在何方。


    他們又向稍遠處轉了轉,除了又撿回一些枯木枯草根外,便沒有什麽其他發現。


    “既然是人開鑿的那幾個洞窟,那麽必定有要在這裏開鑿的原因。”謝昉道,“在我們那一窟中,我能明顯感受到一些潮氣,回去再去另外幾個洞中看看,或者有水源呢?”


    沈芳年卻道:“還是不要報太大希望的好,若那裏有水源,又怎會四周寸草不生呢?”


    往回走的路上,謝昉忽然問:“沈姑娘,這兩匹馬是從京城一路來的,還是中途換的?”


    “是在過秦關後在驛站換的,怎麽了?”沈芳年不解。


    謝昉“唔”了聲,沒有回答她的疑問。女孩子總是多些麻煩的同情心,若這兩匹馬是從京城家中一路拉著她來的,那麽估計就算餓死她也不會答應吃馬肉。可馬是半途換的,或許真到了要殺馬的地步,勸起來還容易些。


    他們走回了洞口,沈芳年將枯草挑出,放在了兩匹馬身前,“雖然可能難以下咽,還是勉強吃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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