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大小姐出嫁, 新娘子上轎梨花帶雨, 誰都說這是女兒孝順,不忍離開父母,卻不知道女兒家的心酸事。


    白芳瑤從重陽起可以說是對楊鯤鵬動了心思, 那天回去就和白烈說了這件事。而當時正是白烈和郭懷遠矛盾最嚴重的時候,急需一個盟友, 可楊鯤鵬當時雖有皇帝庇護,名聲卻實在太過不好。白烈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到後來郭懷遠雖然倒台, 楊鯤鵬卻入了行伍,白烈也卷入了清流派的權力鬥爭中,他更不能將女兒嫁給一個毫無斯文可言的粗鄙武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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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最後, 白烈覺得女兒的年紀確實不能再留了, 便狠狠心,不顧白芳瑤的哭求將她嫁給了白烈心中的乘龍快婿莫鞣煉。


    喜房之中, 即便鳳冠霞帔的華彩也遮不住白芳瑤臉上的黯淡, 她本來對自己說迎親的路上就是最後的眼淚,誰知道卻碰到了她心裏的那個影子。那人一身的戎裝,還是像初見一般騎著白馬,英挺、瀟灑,一派男兒氣概!


    “朔雪, 拿來胭脂,幫我補補妝。”


    “小姐……”


    “應該是夫人了。朔雪,那個人從今之後就當是個夢吧。”她已經嫁入了莫家, 曾經一切種種便已經如同過眼雲煙,忘不了也要忘了!


    楊鯤鵬根本不知道這世上有著這麽一個傷心人,他高高興興回到了金吾營,今天可是實彈練習的日子,他可千萬不能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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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間已是新年,金吾營除了少數值守的,大部分散到家中放假去了。這些人如今總算是有了些兵樣子,走在街上不會還被認作是普通農夫了。楊鯤鵬也放心的回到了自己的家中過年,順便好好享用自己的“年貨”!


    清晨睜開眼,日常的習慣明確的告訴他如今已是不早了,可是屋外還是陰沉沉的,窗紙上印著屋外一棵梅樹暗沉沉的枝椏,呼嘯的風聲淒厲無比。昨天天就陰著,如今八成是下雪了,楊鯤鵬想了想,決定偷懶一日。


    馮子震趴睡在他身旁,熟睡的臉龐正朝著自己,溫柔而平靜。清晨正是男人最衝動的時候,楊鯤鵬見心上人如此,不自覺的也動了心思。可是想想昨晚兩人的顛鸞倒鳳,終究是把衝動壓了下去。偷懶的心思也沒了,幹脆的起身準備照例去端熱水為愛人清洗。


    幫馮子震塞好了被子,楊鯤鵬穿戴整齊出了屋,一推門,寒風卷著冰冷的雪花吹了他一臉,讓他禁不住打了個冷顫。裹緊了領口,楊鯤鵬朝著廚房去了。


    與此同時,一個穿著落魄棉衣的年輕書生敲響了楊府的大門。楊家的門房仍舊是李府友情讚助,很懂得分寸,絲毫不拿衣著看人,即便是大冷的天,也立刻跑出來詢問來人何事。


    “此處住的可是楊鯤鵬楊參將?”


    “我家主人正是金吾營楊參將。”


    “太、太好了!”書生凍得發青的臉上頓時異彩連連,“此乃小生拜帖,還請小哥轉交楊參將。”


    “這是小人的本分,我看公子凍得厲害,還是到門房裏考考火吧。”


    書生雖覺得失禮,可確實凍得厲害也就隨著門房進門了。


    那邊門房自然不能直接把東西送進內院,而是交給了同樣是借調的管家,管家又尋到了今天輪值的孔三,連倒了數次手才把信交到了剛把馮子震折騰完的楊鯤鵬手裏。


    打開拜帖一看,裏邊還夾著他老爹的一封信——


    來人是楊鯤鵬母親王氏的外甥,也就是楊鯤鵬的表哥,來此正是為了明年二月的大考。


    楊鯤鵬歪歪腦袋,原本在家時他可沒聽說過母親家中還有親族,不過父親這兩筆狗爬一樣的字體可是常人模仿不來的。那麽這人真的是他表哥?楊鯤鵬又看了一眼老爹的信,可老爺子隻是給他介紹了來人的身份,其他的什麽也沒多說。


    楊鯤鵬挑挑眉,以他對老爹性格的了解,沒多說才是有問題的,否則至少也要寫一句“好好關照”之類的話,而且,他這表哥既然能趕考,這就說明並非軍戶出身,看來這裏邊有文章啊。略微沉思,楊鯤鵬抬頭對孔三道:“把人帶到正廳。”


    “是。”


    “子震,你知道我這舅舅的事情嗎?”楊鯤鵬看著馮子震喝下米粥。


    “這倒沒有,自我進府就沒見夫人與娘家有過什麽來往。”


    “你在這歇著,我稍後再回來找你。”伸手輕捏了馮子震鼻尖一下,傻子都能聽出這裏邊的暗示,馮子震頓時紅了俊臉,沒搖頭也沒點頭隻是老實地躺回去睡覺了。


    王韜局促的坐在亭中,雙手捧茶目不斜視,原本他並不想聽父親所言來尋自己這位表弟的。可是誰想他半路上丟了盤纏,他又無臉回家,隻得一路乞討,所以這都到了年關了他才到了京城。


    也幸好他是北地邊關出身,雖然是書生可也練了些把式,這要是江南的“秀才”,八成就死在路邊五人知了!


    但這也同時讓他不得不前來尋求這位表弟的幫助,書生歎息一聲,實在是覺得無臉見人。


    楊鯤鵬站在正廳的入口處,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稱呼這位兄長,幫助親戚無所謂,可是他這位舅舅顯然原本和自己家有著矛盾,他可不想自己幫出個仇人來。


    “咳咳!”楊鯤鵬存著試試的心思走了出來。


    書生聽到響動立刻坐了起來,緊張局促的看著楊鯤鵬,明明楊鯤鵬才該是弟弟,可是此刻看起來書生倒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


    “參將大人。”


    “不敢不敢,大哥直接叫小弟鯤鵬便好。”


    “不不不,不敢,在下隻是……”


    “大哥不要推辭了,無論我官職多高這血親上的聯係時推不掉的,兄就是兄,弟就是弟。大哥請上座!”


    王韜被楊鯤鵬一陣搶白壓得說不出話來,莫名其妙就被按在了上座上。再要起來看楊鯤鵬的臉色立刻坐在椅子上不動了,卻不知道楊鯤鵬看到他如此的反應,在心裏歎了口氣。


    這是個典型的底層書生,麵對權威顯得懼怕而拘謹,可是一旦得到了權力,他會變得什麽樣老天才會知道。或許仍舊謹慎懦弱,但也有可能變得貪婪而大膽。但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是楊鯤鵬樂於接近的。


    “家父的信我已經看了,大哥既是來趕考的便在我家住下吧,有什麽需要去問李管家便好,就把這當成是自己家中。”


    “多謝大人。”


    楊鯤鵬挑挑眉,還沒人用這麽酸這麽軟的聲音叫過他呢,讓他瞬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而且,這個“謝”字其實他受之有愧,北地的人們或許以為楊鯤鵬現在成了大官,可是京城裏誰都知道他楊鯤鵬是被文官們恨不得食肉飲血的佞臣,王韜住在他家中,還是他表哥,想也知道會有什麽下場……


    不過,楊鯤鵬可不希望自己的家人中日後出來一個拖後腿的,這時代可是盛行誅連的。


    王韜對楊鯤鵬的“關愛”卻是激動而又愧疚不已,他家久已不和楊家聯係,隻因為知道出了個楊鯤鵬,父親才急急地找上門去,沒想到不僅姑父二話不說給自己寫了信件,如今楊鯤鵬也是如此熱情,這如何不讓他無地自容?


    兩人正寒暄間,曹齋笑嘻嘻的進來了,楊鯤鵬歎了口氣,朝曹齋拱拱手:“曹大哥稍等,容我去換身衣服。”


    “去吧去吧。”曹齋擺擺手,大方的找把椅子坐下,喝著下人既遞上來的熱茶。


    楊鯤鵬走了,臨走忘了囑咐王韜離開,書生也是腦子沒轉過彎來,仍舊坐在廳裏不知所措。


    曹齋喝了兩口茶覺得有點無聊,於是打量起了王韜。王韜一路乞討,如今是麵容枯槁,一身破爛,叫上的鞋子還露出了腳趾,可是偏偏坐在了上位,這人什麽身份?


    王韜將雙腳朝朝衣袍裏縮了縮,他在家鄉並沒見過太監,並不知道太監穿著如何,曹齋的聲音也不似平常宦官一般尖利,所以根本不知道曹齋是什麽身份。


    “這位公子……與楊參將很熟悉嗎?”


    “不不、不熟悉,今日隻是第一次見麵。”


    “那為何……”


    “這位是我表哥,王韜。”楊鯤鵬換了一身公服從裏邊出來了,胸腹之間虎豹的補子,腰間明晃晃的金質的革帶*,左懸佩刀、牙牌,王韜隻看了一眼便不敢抬頭再看了,可楊鯤鵬後邊的話卻讓他無法不抬頭,“這位是我的好友,孟p,如今孟p也在此暫住,正好介紹給表哥認識。”


    “幸會幸會。”看兩人彼此拱手,楊鯤鵬撇撇嘴扭頭拉上了曹齋,“宮中急招,來日小弟再盡地主之誼。”


    “宮中?”看楊鯤鵬大踏步出了正廳,王韜疑惑的看向孟p。


    “那來的正是司禮監掌印太監曹齋曹公公,但凡宮中召見,都是曹公公來宣召的。王兄,看你一身是狼狽想來路上受了不少苦,楊將軍臨走已吩咐了下人做水,王兄快去洗個痛快吧。”


    “哦,多謝孟兄。”王濤點點頭應下,扭頭又看了楊鯤鵬離開的出口一眼,那個人和他父親懷著惡意猜測的形象完全不同,和他自己異想天開想象的形象也是完全不同,那是一個比想象中離他更加遙遠和不真實的身影……


    原本準備好了被趙璞糾纏一天的楊鯤鵬在半個時辰之後就走在了回家的路上——手裏多了一個大盒子,是趙璞送的,無奈不是送給他,而是送給馮子震的!


    “他的腦子到底是怎麽想的?”楊鯤鵬無奈歎氣,裹緊了披風朝著這個新年絕對平靜不了的楊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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