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峴想著的是對著七師兄陽奉陰違一把,不過,這事情會如他的意嗎?


    他離開的時候未到,所以暫時,誰都不知道。


    總之,他們首先迎來了臘月二十三,這一日送灶王,過小年。


    祭灶這個風俗,各地具體的習慣不同,有的地方如祭祖一般,隻有男人能主持,有的地方則是相反,這一天是女人們的天下。


    至於雙桂村……各家各戶誰喜歡誰主持,便是如王癩子那般,以重傷為由,躺在炕上悶頭睡大覺,也是可以的。


    至於墨峴與七師兄這對“新婚燕爾”,自然是一齊上陣。大早晨起來,兩人便忙了起來,看其他人用高粱秸稈三下兩下就能編好小馬駒,他二人笨手笨腳忙活了半天,得到的結果嗎……


    “怎地像隻烏龜?”墨峴看著七師兄的作品。


    七師兄臉一沉:“拿來你的我看!”


    “……”墨峴轉身下炕,“忘了趙五爺說過,祭灶還要用大公雞,師兄稍等,我去趙嬸家借隻公雞來!”話音未落,人已經跑出屋去了。


    七師兄皺皺眉,暗道一聲跑得快,起身收拾起了一炕的秸稈來,清掃被子下的時候,卻翻出了一個稀奇古怪的東西,狀似四條腿的蜘蛛。於是七師兄頓時開心的笑了,挑眉將這“蜘蛛”放在了一邊,且決定珍藏起來留作紀念~


    不久墨峴借來了公雞,回來進屋,便看見七師兄坐在炕上把玩著一隻四腳“蜘蛛”,見他回來了還朝他可親的笑笑。


    於是墨峴也隻得跟著傻笑,幸好七師兄不是抓住人小辮子不放的人,且兩人要忙的事還有很多,否則墨峴隻能出去找個地方,挖坑把自己埋了。


    主要忙的便是包餃子,揉麵這差事對於麵食製作頗有天賦的七師兄而言並非難事。剁肉剁菜之類的當然就要交給墨峴了,墨峴再次可惜沒有任何新鮮蔬菜,現在能用的也不過是積攢下來晾幹的野菜,但在這大雪紛飛的天氣裏,野菜也是彌足珍貴了。


    而此時,全村人除了王癩子依舊在呼呼大睡外——依舊是其名曰養傷,其他人也全都忙於包餃子,一時間,這小山村裏從村頭到村尾,都是“篤篤”的剁肉之聲,吵雖是吵,但也別有一番熱鬧親切……


    其實晌午的時候,餃子便包好了不少,墨峴本準備中午飯也吃這個,七師兄卻一皺眉一搖頭:“那是夜裏才能吃的,現在不能吃。”


    “那現在吃什麽?”感覺胃部已經開始抗議的墨峴問。


    “我去給你煮點麵。”餃子的麵略微有些軟,但是揉揉做麵湯倒是也可以。


    “嗯!”墨峴老實點頭——最近廚房的大權已經漸漸轉移到了七師兄的手上。


    於是中午兩人隻是好歹吃了頓熱麵湯,之後繼續坐在炕邊包餃子。兩個人雖然在紮秸稈馬時成果不怎樣,但在吃上卻都算得上是心靈手巧。七師兄擀出來的餃子皮薄厚均勻,墨峴包的餃子雖然沒什麽花樣,但也是齊整漂亮,形如一個個白胖的小元寶。


    七師兄看著喜歡,中間也試著包了幾個,隻是放多了餡料,包完已經破了兩個小口,因此下鍋之後非常有變成片湯的危險……


    餃子之後,兩人又拾掇出了一隻兔子,一隻山雞,放在鍋裏和豬肉、鹿肉一起煮,中間再加些野菜、蘑菇,便是晚上的大菜了。


    可是想起來晚上隻有這麽一個雜燴般的肉菜,外加上餃子——對於這個世界的巨大多數人來說,這絕對是一餐豐盛的飯菜了,但墨峴無論怎麽想都覺得,對於他和七師兄的第一個小年來說,這實在是有些寒酸了。


    可是家裏所有的吃食都在那裏擺著,而且現在這鍋裏也都有了,他想再做多點東西,也不過是把那些肉再做一個樣子而已……


    “師兄,我出去一趟。”


    “都快天黑了,又朝外邊跑什麽?”


    “我很快回來。”


    見墨峴去意已決,七師兄也隻能皺著眉點頭:“自己小心,早些回來。”


    “嗯。”墨峴裹上那件破爛的皮袍子,跑出屋去了。他去得快,七師兄一答應便跑得沒影了,卻是半個時辰後才回來的。冬日本就黑的早,他回來的時候,各家各戶已經點起了燈燭,甚至有人已經祭好了灶神,點過了鞭炮,一家開吃了。


    而七師兄,一如往常的站在門口等著墨峴。


    歸來的人身上已被水弄濕了,經過回來的這一路,水已經凍成了冰,他的頭皮發髻,甚至眉毛上都是一層冰晶,額前的兩縷發絲,更是凍成了小冰棍。看見七師兄時,墨峴如同往常一般笑著:“年年有餘。”凍得青紫的嘴唇吐出幾口白氣……


    七師兄看見的是幾條顯然不算小的魚,魚鰓都用蘆葦搓的草繩係著,魚身上同樣也已經結了一層冰霜。


    “我想罵你。”七師兄道,“但卻又想誇你,所以便不罵不誇了。”


    “那親一下行嗎?”


    “得寸進尺!還不快進屋換衣裳去!”七師兄臉頓時紅了,一把抓過係魚的繩子,一把拽著墨峴,進屋去了。


    七師兄其實連墨峴帶回來的這些魚到底是什麽魚,都不太清楚。除了單純作為欣賞的各類金魚,以及黑魚、河豚這些樣貌特征比較明顯的魚外,七師兄覺得所有的魚都一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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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並不表示他不會處理這些魚,畢竟孤身在外露宿野地時,魚遠比動物容易捕捉。


    所以墨峴換好了衣裳從屋裏出來的時候,七師兄已經拾掇好了兩條魚。他自然是立刻乖乖的拿了個小板凳坐在七師兄對麵,拾起另外一條魚來拾掇。


    兩個人一起動手,弄了一身魚腥。墨峴遠想將魚紅燒的,但看時辰,莫說是紅燒,就是烤魚也有些來不及了。想了想,幹脆將一條少有小刺的黑魚去刺切片,裹上麵粉炸了,再用蜂蜜野果調製芡汁,一澆,便匆忙上桌了。


    接著便是祭灶了,擺好糖瓜、麵湯、雞蛋等等祭品,七師兄夾著那隻公雞,墨峴按照趙五爺說的,用一碗酒澆在了公雞腦袋上。那公雞激靈靈哆嗦了一下。


    “這算什麽兆頭?”墨峴看著一前一後動脖子的公雞問。


    “這個……應該算是好兆頭吧。”七師兄不太確定的說。


    “那就是好兆頭了。”墨峴點頭,轉身用之前熬好的糖漿抹了灶王畫上灶王的嘴——其實看麵積應該是整張臉都糊上了,再把畫揭下,卷在了七師兄紮的那個高粱杆子馬(烏龜)上,幹脆的塞進了灶膛裏。


    一轉身,七師兄還抓著那公雞呢。


    “完了?”七師兄問。


    墨峴又轉過身看了看灶糖裏,畫和馬都燒了一半了:“完了。”


    “那就去吃飯吧。”


    “嗯。”


    簡陋的茅草頂土坯房,燃著黑煙的破油燈,黃泥壘的土炕,雖不破舊卻簡單到近乎簡陋的家俱,粗布的衣裳,麻布的被,雖然每日的吃嚼都算是精細豐盛,但這確實是最底層的平民的生活,可是曾經也算是天之驕子的七師兄,對這一切都已適應,甚至是甘之如飴。


    又喝了一口碗中的酒,或許是有些喝多了,七師兄眼前有些恍惚,他放下了酒碗,順著桌邊,爬到了墨峴那邊。


    “小墨……”


    “嗯?師兄怎麽了?”


    墨峴看七師兄眼神有些恍惚,也猜他大概是醉了,於是一邊問,一邊把炕桌抬了起來。但讓他意想不到的是,還未等他將炕桌找個安全地方放下,七師兄忽然撲了過來,險些傾翻了桌子,將上麵的盆碗打個粉碎。


    “師兄?”


    “小墨……我要……”七師兄昂起頭,不分鼻子部分嘴巴的對著墨峴親著,眼睛朦朦朧朧的,兩隻手抓在墨峴的褲腰帶上拽著。


    墨峴原本還算清明的眼睛瞬間燒了起來,他將高舉的炕桌輕輕一扔,那桌子在空中轉了一圈,繼而竟如同羽毛一般輕飄飄的落在了地上,桌上的餐具自然是未被破壞,便是湯汁也為灑落一滴。


    而此時,墨峴已然壓著七師兄,倒在了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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