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一個,還有一個留給阿影。


    阿影在喝香茶,瞥了盤子一眼沒說話,也不吃點心。


    “影先生!”


    正在我發呆之際,有個穿青衣黑靴的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他眉目還算清秀,眼角有淡淡的紋路,一看就是笑多了的。


    “鍾先生。”


    阿影上前行禮,我也學著他的樣子行禮。


    鍾先生讓我們免禮,又問我:“想必你就是沈爺說的朱珠姑娘,我聽沈爺說你提出了改良點絳唇的提議。”


    點絳唇是那款口脂的名字。


    “……小女子不才,以為用手刮塗的方式有些不妥,比方說無水洗手……”


    我說的磕磕巴巴,心裏也有些局促不安,某種意義上,這是我第一次正式和正常的古代人打交道,在說話上還沒人教我禮節,有些敬詞也不知曉說的妥不妥當。


    ……不能給寧王府和沈月卿丟臉。


    聽完我說完長長一段話,鍾先生微微一笑,揮了揮手。


    立馬有丫頭端上來一個托盤,托盤裏放了一個小木盒。


    我認出那是沈月卿也有的口脂盒。


    鍾先生拿起口脂盒,將它打開,遞到我的麵前:“朱珠姑娘不妨試一試。”


    我猶豫了一下,伸出手颳了一小塊。


    我並沒有把它塗在嘴唇上,而是塗在了手背上。


    口脂的質感像花瓣一樣柔軟,在手背上塗開來是鮮艷嬌美的正紅色。


    “朱珠姑娘以為這種柔軟的口脂,真的能做成你所講的那種形態嗎?”


    我心中一驚,若是按照這種材質,勉強做成型了也是極易斷裂的,更經不起塗抹時的施力了。


    鍾先生頓了頓,又道,“口脂的主要配方是牛脂,這無論如何也不能做出材質較硬的口脂。


    若是能如姑娘所願做出心中所想,勢必要改變原有配方,離煙花三月節剩下不到半月,沈爺敢冒這個險嗎?”


    “若是在東玄女使麵前出了差錯,別說沈爺,就是整個寧王府也擔待不起!”


    我啞然無語,灰溜溜地和阿影回了寧王府。


    阿影一句話沒有,直接跪在了沈月卿的小院裏。


    我原先有些內急想去方便一下,但看阿影這樣,也隻得忍著內急跪在了他後麵。


    沈月卿不在院中,石桌上的帳簿也都不見了。他估計都看完了,這個點他應該正在屋裏用晚飯。


    日落沉沉,阿影跪的筆直。


    其實他也沒犯錯,沈月卿讓我們子時回來,我們傍晚就回來了,按照道理還提前了。


    但我的事情卻是辦的一塌糊塗。


    所以當沈月卿出現的時候,我們倆精神都高度緊張,大氣不敢喘一下。


    生怕他來一句:“事情既然辦砸了,你們兩個也給我滾蛋吧。”


    阿影為沈月卿和寧王府做牛做馬了六年,已經有了感情,自然不願離開。而我是忙活了這麽多天,還沒有領過一筆月錢,自然也是不甘心的。


    沈月卿端著一小盤鮮艷欲滴的櫻桃,邊吃邊打量著我們。


    我偷瞄了他一眼,他沒有什麽表情,隻將果盤遞到了我麵前:“殿下賞賜的車櫻,吃幾個吧。”


    又對阿影說:“你也來吃幾個。”


    我伸手拿了一顆,阿影卻泫然欲泣:“沈爺――”


    沈月卿叫我們起來。


    我將前因後果告知了沈月卿,他並沒有什麽的情緒波動。


    “材質太軟麽?”


    沈月卿拽掉一顆櫻桃上的杆,將那顆櫻桃放到了阿影的手中,阿影一看是半顆壞櫻桃,內心估計是:黑心肝的傢夥,敢把壞的給我吃!但他麵上不敢不敬,還是將半顆壞櫻桃吞了下去。


    沈月卿沒有因為事情沒辦成而責罵甚至開除我們,我頗為意外,當然我也不會自討沒趣追問他的。


    但我內心還是有些鬱悶的。


    本來是個美差,怎麽的就忘記口脂的材質了,要是做出一堆一塗就斷裂的口紅來丟了南詔的臉,估計我要切腹給南詔女使謝罪了。


    ……


    認字的計劃也落了空。


    夜裏我在為寧王殿下採摘落梅花瓣時,突然在浴池邊看到了一個人。


    他穿著白衣白鞋,不知在想什麽,見我來鋪花瓣,呆萌的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我等你很久了。”


    “你找我能有什麽事?”


    我瞥了他一眼,又繼續往小徑上鋪灑花瓣。


    “看你這麽辛苦,想幫你。”


    月光下,他的眼神猶為真誠明亮。


    縱使我很不喜歡白七,也不得不承認他確實很不錯――最起碼他有本事和心機讓所有人都喜歡他。


    “這是――”


    我看到他朝我攤開了手心。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有點忙,處理好操蛋的事,南詔國的地圖就要全部打開了。


    第15章 要錢


    “這是蜂蠟。”


    接上我的話,白七說道,“昨日下午我在綠林軒的鍾先生那裏調香料時,偶然聽到了你們的對話。牛脂的塑性不好,我思索蜂蠟或許能克服它的缺憾,所以特意帶來給你。”


    他掌心托著一塊小小的、瑩白色的方形蠟塊。


    這是蜂蠟中經過提純後的頂級白蠟,比黃蠟要更加難求。


    “白先生,你現在出現在這裏,是想讓我陷於不忠不義之中嗎?”


    我沒拿他的蠟塊,也不敢拿,“如果你真的想幫我,等你能光明正大地走進寧王府來再說吧。


    我們為人奴者,不管心裏如何想,主人的規矩是要優先恪守的。先規矩再辦事,寧王府裏沒有人可以逾越。”


    白七的態度是很誠懇,我這話說的也確實冷漠了些,但我並沒有說錯。


    這個時辰悄無聲息出現在寧王府,並未得到任何通報和應允,白七的武功肯定不是泛泛。


    更何況這裏是全王府最需小心謹慎的地方――那位寧王殿下會在此沐浴焚香。


    但不管他的武功如何,隻要被任何一個人看到,我就會被懷疑是出賣寧王府的叛徒。


    沈月卿的第一條規矩就是:任何人,有通報才可進入寧王府。


    這一點楠丁跟我強調了不下十遍。


    她還告訴我:“朱珠,沈爺脾氣不差,但他畢竟是主子,你別碰觸他的底線就好。”


    沈月卿的底線,就是寧王,和所有可能危害到寧王的因素。


    “抱歉。”白七收起蠟塊,語氣平淡,“……是我唐突了,我以為可以幫到你。”


    幾乎就是在他飛走的那個瞬間,長發飄飄的寧王殿下踏著滿地的紅色洛梅從小院外走入。


    沈月卿從容地跟在後麵。


    我放下花籃,恭敬地跪在地上。


    他們從我的麵前走過,目不斜視。


    一切如常。


    伺候寧王沐浴結束後,我回到朝林苑休息,楠丁已經起來換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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