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不是這麽拿的。”沈月卿指了指我的握筆姿勢。


    我是用握鋼筆的姿勢握著毛筆的,仿佛一個智障。


    學校是開設過毛筆字課程,但我學的特磕巴,每次都是用握鋼筆的姿勢握住毛筆,然後環顧四周,趁沒人注意時在作業本上瘋狂描紅――


    “要這樣握才對。”


    沈月卿伸出手,握住我的手,替我調整好握筆姿勢。


    “好了。”


    他突然抿唇一笑,雖然幅度極小,但確實是笑了。


    “神了,沈總你居然會笑!”嗷嗷嗷,今天三觀又被狂刷了一波!


    我這話一說,沈月卿的小情緒又上來了:“我當然會笑!我怎麽就不會笑了?!”


    “……咳,不好意思,這麽多天沒見你笑過,以為你是個不苟言笑的人。”


    沈月卿白我一眼:“我是正常人,也有喜怒哀樂,遇到開心的事當然會笑。


    但是你每次碰到我的時候,我不是在罵人就是在揍人。莫非你想讓我笑著罵你們抽你們?”


    “呃,算了,忙正事吧。”


    不要太計較那些細節了,不然睡覺會做噩夢的,“我想設計一種方便攜帶的小盒子,就是這樣,底部可以旋擰的,喏,將口脂裝在裏麵,需要用的時候擰出來,不用的時候再擰回去,你看……”


    ……


    我低下臉,看到沈月卿正看著我發著呆。


    午後、陽光,微風拂動,還有時時抖落下兩片樹葉的歪脖子樹。


    天空映在他的眼底,是一片深沉的顏色。


    作者有話要說:


    朱珠:領導長太好看了腫麽破?


    第14章 談判


    “沈總,我幫你設計口脂的盒子,”


    我伸出兩指,夾起那張勉強稱得上是設計圖的鬼畫符,“作為獎勵,你教我讀書認字,好不好?”


    在沒有足夠的籌碼之前,不能輕易和沈月卿談條件。可眼下,我也不知我現在手中拿著的,到底算不算籌碼,夠不夠分量?


    沈月卿凝視我片刻,從我手中抽回圖紙:“如果這件事情進展順利,我會考慮教你。”


    此人就像一塊冷冰冰的石頭,在做出決斷之時總是給自己留下迴旋的餘地――他不說我會教你,而是說我會考慮教你。


    至於考慮的結果,有可能是我決定教你,也有可能是我決定不教你。不管結果如何,都不會讓他背上失信食言的壞名。


    但同樣於我來說,這事也算有了商量的餘地,最起碼不是之前那十分堅定的拒絕了。


    “朱珠先謝過沈總。”


    沈月卿又撚了一張紙,提筆在上麵寫下幾行字。


    南詔的文字我還看不懂,但他寫字很好看,文字整體瘦長明麗,筆鋒處卻穩穩如刀篆一般深刻。


    不經意間看一眼,恍惚有種“翩若驚鴻、矯若遊龍”的驚世之美。


    “這個拿去給綠林軒的當家鍾先生,我讓他與你商議口脂盒改版的事宜。”沈月卿將紙帖摺疊好,然後又提高音量喊道,“阿影。”


    那個粗壯結實的身影立刻出現在沈月卿麵前,抱拳道:“沈爺有何吩咐?”


    沈月卿將帖子交給他,說道:“你帶朱珠去百裏坡找鍾先生。你們倆嘴笨,不要在鍾先生麵前亂說話,給寧王府丟了臉。”


    “是,沈爺(總)。”


    “切記、切記在子時之前回來。”


    沈月卿一連叮囑了兩次切記,剛被罰過月錢的我和阿影都不敢怠慢。


    *


    這是我這麽多天以來第一次出寧王府。


    綠林軒是南詔存在百年之久的老字號國貨,在南詔國內大街小巷都可見它旗下的胭脂水粉鋪。南詔女子生的柔美動人,家中的脂粉香膏自然是少不了,瞧準了商機又有靠山的綠林軒生意越做越大,若不是因戰爭動亂,差點都做到西涼去了。


    沈月卿讓阿影帶我去找綠林軒的當家鍾先生,而鍾先生卻不在任何一家門店裏。


    他住在距離南詔國都平陽東城門百裏坡外的一處風水寶地。


    我不是風水大師,自然不知道那裏算不算風水寶地,我想多知道一些關於鍾先生的事情,阿影卻一點也不透露給我――我知道阿影不待見我。


    我翻牆進沈月卿的小院,阿影正在偷偷打盹,所以沒注意到我。


    他跟隨沈月卿六年有餘,這還是他第一次犯錯被罰月錢。


    馬車上,阿影一句話都不說,隻沉默地看著窗外。趕馬的是個性子開朗的小哥,一路唱著悠揚的山歌。


    我想到晚上還要熬夜工作,幹脆就在馬車上打了個盹。


    我的覺實在好睡,十幾年從沒失過眠,合上眼就睡得跟死豬一樣不知時間,直睡到日落西沉。


    “!!!”


    我是被屁股上傳來的疼痛弄醒的。


    睜開眼睛,阿影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他竟是直接把我踢下馬車的!


    “幾次了,叫不醒你,怕誤了沈爺的事,故而得罪了,請朱姑娘不要怪罪阿影。”


    ……鬼知道他是不是公報私仇。


    叫醒我的方法有千百種,為什麽偏偏選擇把我踢下馬車這種最慘烈的?


    怪罪他?我還能怎麽怪罪他?他都把話說死了,他是怕我貪睡而影響了事情的進展,他也是不得已這麽做。


    要是我去沈月卿那裏告狀,他如此反駁,沈月卿也絕不會為我出頭。


    “朱珠貪睡,阿影先生費心了。”


    我從地上爬起來,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


    阿影頷首:“朱珠姑娘,前麵就是鍾先生的宅子了。”


    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我看到一棟煙青色的古宅。


    三麵環山,還有一麵是水,不知究竟算不算風水寶地。


    宅子應是有了歲數,隔的那麽遠都能看到牆麵斑斑駁駁。


    牆角雜草豐茂,卻被修剪地整整齊齊,這倒是稀奇,極少有人不種蘭草而種植雜草――鍾先生怕也是個性情古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阿影遞交了沈月卿寫的帖子,門口的小廝進去通報了片刻,回來後引我們去了偏廳。


    “請二位客人稍等,鍾先生現在正在陪其他客人調香,今日府中來了位白公子,鍾先生過會就來。”


    小廝恭敬地說完,又讓兩個丫頭端了茶水和糕餅上來。


    鍾先生家的茶不是普通的茶水,而是淡粉色的香茶,顏色澄澈透亮,香氣怡人,雖然十分漂亮,卻讓人不知如何下口。


    我索性去吃那盤子裏的糕餅,糕餅做成小巧玲瓏的圓餅狀,上麵不但細細地繪了牡丹的圖案,連同那牡丹葉子也填了色。


    我不得不佩服起藝術家的閑情逸緻了。


    同樣是吃進肚子裏的東西,有的人隻圖果腹能吃就行,有的人卻講究色香味俱全,更有甚者,比如鍾先生,他這裏的點心已經精緻到了藝術品的境界。


    糕餅團裏包著豆沙餡,拌了金絲桂花蜜,綿軟香甜又不膩口。這點心雖然精緻,但一盤子隻放了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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