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跡深正起了個開頭,一板一眼地匯報他的工作思路,這個年青人對於自己身上即將要承擔的重擔有些緊張,以致於他並沒有發現薑永璉聽得心不在焉。


    顧文亮悄悄給林跡深遞眼色,就連薑永璉都瞧見了,林跡深還渾然不覺。他稟性裏的認真,真是既惱人又可愛,薑永璉微微感慨道。


    林跡深將自己的打算大致上說了一通,這才稍稍抬頭。薑永璉沖他微微一笑,道:“嗯。到時你寫個摺子上來就行了。”對於具體的政務,薑永璉一向更依賴更專業的朝臣。當然,眼下薑永璉也顧不上這些。


    “是。”


    薑永璉從座位上走下來,他走到林跡深麵前:“一切都安置妥當了?”


    從公事到私事之間過渡得如此之快,這讓林跡深有些羞赧,他低下頭:“行李已經收拾好了,保定離京城本來也近。明天出發,大約後天就能到了。”


    “再近也要一天左右的路程。”薑永璉嘆了口氣,想到林跡深將來公務繁忙,勢必不可能頻繁往返於兩地,“令堂心中隻怕會很牽掛吧。”


    大兒子戍守邊關,小兒子也馬上就要離開身邊,做母親的身邊總是太過寂寥。


    “還好。母親一向明事理,一向鼓勵臣與兄長報效朝廷。父親也一向是這麽教導我們的。”林跡深說的倒是實話,事實上蘇氏見小兒子如此受新皇帝器重,她沒想到別的,心中確實欣慰勝過其他。


    薑永璉僅見過蘇氏一麵,依然還記得她溫婉的麵容,他心裏很感激林氏夫婦將兒子教得如此出色,他拉了林跡深的手道:“好了,既然都安置好了我就放心了。過來陪我一塊吃飯。”


    於是就在西暖閣支一張桌子,兩人一塊吃了頓火鍋。薑永璉絮絮地同林跡深說了許多話,林跡深一麵幫薑永璉涮東西一麵淺笑,偶爾輕聲答應幾句。


    天很快就黑了,薑永璉送林跡深到幹清宮門口,他踮起腳尖在林跡深耳邊道:“我會想你的。”


    林跡深臉紅紅的:“陛下……”


    我們的皇帝陛下開始撒嬌:“不許忘了我。要記得想我。”


    “嗯。”林跡深往神武門的方向看了一眼,“陛下!”


    薑永璉立刻保證:“我不會再隨便出宮的。”


    林跡深這才低低笑了。


    林跡深離京那一日薑永璉沒有去送他,因為林跡深的同僚、親友都會去送行,實在是諸多不便。林跡深這一去就是半個月,薑永畫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來了直隸方麵的摺子。奏事匣子一打開,裏麵有且隻有兩封奏摺,素紙封麵的是奏事折,上麵洋洋灑灑,寫的都是公事,黃綾封麵的是請安折,內容簡簡單單,全是格式,所有的就這樣了。


    顧文亮見薑永璉有些情緒不高,便在一旁笑道:“林大人一向識大體,一心一意替陛下辦事,眼下萬事都得從頭做起,有些疏忽也是難免的,陛下也該多多體諒才是。”


    搞什麽嘛。學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嗎?大半個月,難道連寫封書信的時間都沒有嗎?薑永璉在那邊哼哼,不過還是拿了奏事折看了起來。這封奏摺近萬字,全都是關於練兵的條陳,薑永璉在上麵做了個記號,打算將它發給內閣討論。請安折隻有很簡單的一句話,薑永璉拿著它看了又看,在上麵硃批的時候忍不住將京中的近況有的沒的都說了一通,硃批越寫越長,把有限的空間都擠滿了,薑永璉還有點意猶未盡的意思。最後搞得硃批不像硃批,而像是一封情意綿綿的情書。


    這樣硃批完還不算,還打算讓兵部六百裏加急送過去。顧文亮趕緊攔住了:“陛下,尋常奏摺遞送不過一日三百裏,陛下用六百裏加急遞過去,林大人恐怕要擔心的。”


    薑永璉一愣,這才發現自己險些釀了笑話。這又不是什麽緊急軍情,風風火火的遞送過去,倒是容易惹人諸多猜疑。


    顧文亮忍住笑:“奴才這就將這個摺子交予直隸的提搪官,明日林大人準能收到。”


    薑永璉察覺到顧文亮那絲隱藏的笑意,他瞪他:“你笑什麽?”


    &


    盡管林跡深寄來的東西和自己預想的有些偏差,但薑永璉心裏其實還是高興的,而林跡深剛到直隸,既要搞民生,又要搞軍事,確實任務非常繁重,薑永璉冷靜下來也還是非常心疼,想著宮中有不少東西,應該挑一些捎過去給他。要不,派個禦廚過去?這樣似乎又太招搖了。薑永璉在舉棋不定的思量中慢慢睡著了。


    隔天照常召見內閣,內閣對林跡深上的條陳大體認可,隻有部分細節還待商榷。薑永璉唇角微微上揚,林跡深到地方上的第一份答卷總算是過關了,也不枉費他在燈下熬的那幾日。晚膳時薑永璉還是涮火鍋,顧文亮笑盈盈地進來了:“陛下,林大人的書信到了。”


    “這麽快?!”


    涮好的牛肉“撲通”一聲又滑進了鍋裏,薑永璉連沸的湯汁濺到了手上都沒有察覺,他一伸手就將書信接了過來。林跡深在書信中說他一切都好,對保定的風土人情細細地描述了一番,沒有提正在做的事情有多辛苦,也未曾在裏麵熱辣辣地表達些什麽,但你若將那書信的內容慢慢掰開,咀嚼一番,還是能品出一番滋味出來。


    薑永璉心裏喜滋滋的,他看了下書信的落款,問道:“怎麽回事?”


    這番書信原本是同奏摺一併發出的,but,林大人正直得跟水蔥似的,是幹不出揩公家便宜的事。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二者不能混為一談。私人信件雖然同日抵京,卻是交由顧文亮轉遞的,這麽兜兜轉轉,自然就耽誤功夫了。


    薑永璉聽顧文亮這麽解釋一通也就明白了,他笑了笑:“笨蛋。”


    薑永璉決定給這個“笨蛋”寄一些滋補品,燕窩就算了,不過是燕子的口水。但人參、鮑魚卻不妨多送,螃蟹又大又肥美,也可以送幾簍過去。地方上還進貢了很多新鮮的水果,也一併捎一些過去。不知道保定天氣冷不冷,算了,不管了,多送幾件貂皮,他就算穿不上也能賞給下屬。就這麽林林總總,最後竟是送了好幾車東西過去。隨車過去的,還有皇帝陛下親筆寫的一封書信。才不過隔了一天,薑永璉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多了這麽多的話要說,而人也變得婆婆媽媽的,再三叮囑林跡深不能為了公事廢寢忘食,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他以近乎命令的口吻告訴他每天應該起居定時,倘若他不聽話,他就會派幾個禦廚過去照顧他的飲食。


    薑永璉這通話還是很有效的,林跡深可不想做事太過於招搖,於是不得不開始注重起自己的飲食,至少做到了一日兩餐準時吃飯。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抱歉,從明天起會多更的。


    ☆、第36章 不會吃醋


    薑永璉把讀過的信專門放在了一個小紅皮箱子裏,經過一個月一個月地累積, 慢慢累積出厚厚一遝的程度, 握在掌心都會發燙,有時睡覺前會拿出來看一看。


    作為皇帝, 薑永璉也是有很多事情要忙的。大寧朝養了幾十萬的軍隊,一年需要上千萬兩的開支, 戰鬥力卻極為低下, 已經嚴重拖垮了國。家的財政。薑永璉想裁撤一部分士兵,除了每人會給幾十兩銀子的遣散費, 將來還免除五年的勞役賦稅,條件還是挺優厚的, 可是各省反應不一。直隸響應得最快,原先的人裁掉一半左右, 又增募了一萬新兵。老兵油子不堪用, 不如新兵有銳氣。其他省份做事便沒有這般認真,有些進度遲緩,每日孤枕而眠的皇帝情緒很不穩定, 一連發了好幾道諭旨斥責他們。倒是林業勸薑永璉, 說地方上人事參差不齊, 進度上有偏差也是正常的。薑永璉賣了未來的老丈人一個麵子,不過也叮囑了內閣盯緊這件事, 實在辦事不力的督撫恐怕就不適合再繼續留在這個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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