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責完畢,孔琉玥又發起憨來,她下午話雖說得堅決,可隻有她自己才知道,萬一哪天傅城恆又像昨夜那樣又是請求又是誘惑的,她十有八九依然會抵抗不了,到時候可怎麽辦呢?要不,分床而睡?


    這個念頭才剛閃過,已被孔琉玥拍飛了,別說傅城恆不會同意,她自己也捨不得,她好不容易才盼到他回來了,隻恨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抱著他,又怎麽捨得跟他分床而睡?可要是不分罷,她又怕他也怕自己再次忍不住“獸性大發”,嘖,這可真是甜蜜的折磨啊!


    孔琉玥就這樣無自煩惱著,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


    等她睡著後,方才一直“熟睡”的傅城恆卻忽然睜開了眼晴。他把孔疏玥往懷裏緊了緊,才輕柔的撫模著她的頭髮,在心裏暗暗對她道,玥兒,你不必煩惱,隻要以後能夜夜都像此刻這樣抱著你,就算不做那件事,我也是高興的,當然,能做那件事,就更完美了!


    他隨即又想到,皇上這會子想必已自施太醫之口,得知他抵禦不了女色誘惑,大動幹戈以致傷口加重之事了罷?希望皇上看在他這般沒出息的份兒上,猜忌之心能稍稍減輕幾分,那樣他姐夫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第二日,尹慎言忽然到訪。


    她嫁入邵家已將近五個月,已有三個月的身孕了,穿一襲銀紅色的妝花褙子,下配月白色的湖紗襦裙,身形還不大顯,配著頭上碧瑩瑩的翡翠簪子和滴翠珠花,整個人顯得格外嬌艷。


    彼此見過禮後,孔琉玥和尹慎言一左一右坐在了臨窗的軟榻上。


    尹慎言因起說傅城恆平安歸來之事,“……前日方得了信兒時,就想登門道賀的,想著侯……王爺與你和親人們久別重逢,必定有許多話要說,顧不上理會我,相公也勸我遲些再來,因此拖到了今日,還請姐姐勿怪!”


    說著上下打量了孔琉玥一番,見她氣色大好,臉上也終於有了點兒肉,不由長舒了一口氣,笑道:“總算是又變回了我以前那個嬌艷如花的孔姐姐,我也可以放心了!”


    對孔琉玥,尹慎言是滿心感激的,她不但幫了她許多,給了她許多溫暖,還煞費苦心為她謀得了一門好親事。這也就罷了,甚至在她的家人,——雖然她真心以有那樣的家人無恥,可又不能抹殺了他們的確是她家人的事實,甚至在她的那些所謂“家人”趁人之危的算計她時,也依然不忘先為她籌謀,讓她得以風光大嫁,且嫁妝遠遠超出她的預料,讓她隻要不大肆揮霍,管保一輩子都能衣食無憂,幾乎沒有後顧之憂,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感激她才好,惟一能為她做的,便是在她悲傷的時候力所能及的給她一點溫暖,在她快樂時,也跟著她一起快樂了!


    而孔琉玥聽罷尹慎言的話,想到並些日子她隔三差五的登門看自己,哪怕自己一句話也不跟她說,她仍然一直靜靜的陪著自己時,也是不乏感激之情,因飽含感情的握了她的手嘆道:“總算一切都雨過天晴了,我等回了侯爺,你也有了自己幸福的小家,我們姐妹以後都要好好兒的,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得蜜一樣甜!”


    尹慎言反握了她的手,重重點頭道:“姐姐說得對,我們一定要把自己的日子過得蜜一樣甜,讓那些心存歹念的人氣死過去,悔死過去!”


    孔琉玥知道她話裏那些‘心存歹念的人’指的是尹家人,又聽她話裏不乏忿忿之意,估計尹家人又去鬧她了,因關切的問道:“怎麽了,可是尹大太太又仗著嫡母的身份,去你家裏指手畫腳了?”


    自打京兆尹做出了讓尹家半月之內歸還孔琉玥二十萬兩銀子的判決後,尹家人先是厚著臉皮幾次三番的上傅家來,妄圖求得孔琉玥同開一麵,及至到孔琉玥執意不見她們,後又被慶王府的人當街數落了一通後,情知這條路已然是走不通了,隻能回家去湊銀子。


    偏生屋漏偏逢連夜雨,尹二老爺尹二太太又在此時提出要分家,還說若是不答應,就去衙門狀告尹老太太為母不慈,狀告尹大老爺侵吞幼弟應得的家產。直把尹大太太氣了個半死也累了個半死,端的是疲於應對,分身乏術。


    其時尹大老爺正因被打了板子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尹淮安又素來是個不理庶務的,霍氏則要照顧兒子,尹大太太竟連一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隻得求到了尹老太太跟前兒,一求後者萬萬拘住尹二老爺夫婦,不讓他們在此時分家,二求尹老太太能拿出體己銀子來,保住尹大老爺,讓其不被流放。


    自己的親生兒子,尊崇了一輩子,誰曾想這麽大年紀頭髮鬍子都花白了,卻反被打了板子,還要被流放到幾千裏開外的苦寒之地去受苦,尹老太太又豈能有不心疼的?但要讓尹老太太一下子拿出十幾萬的體己銀子,她也是不願意且的確拿不出那麽多銀子來的。


    ——按說她嫁進尹家幾十年,老封君都當了十幾年,手上是很該有些體己也有不少好東西的,隻可惜柱國公府早幾年前就已是入不敷出,寅吃卯糧了,當初若非有孔家那二十萬兩的財物,隻怕越要呈出頹像,饒是如此,她的好東西依然被尹大太太悄悄當出了好些去以補貼家用,她明明知道,卻亦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著好好歹歹,撐到她閉眼那一日,餘下的事,她就再管不著了。卻沒想到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心願,也再達不成了!


    尹老太太既捨不得也的確拿不出十幾萬銀子來保住大兒子,那麽惟一的路,便是逼尹大太太先拿出自己的體己和嫁妝了,因此她隻答應了尹大太太第一個請求,說會盡全力拘住二房不分家,一家人共渡難關,卻沒有明確答應第二個要求,隻說讓尹大太太先設法湊,等實在湊不齊了,她在幫忙想辦法。


    尹大太太萬萬沒想到對待自己的親兒子,尹老太太也能這麽絕情,當即氣得半死也恨得半死,卻又無可奈何,隻得恨恨的下去設法湊銀子,你當娘的都捨不得出銀子,隻一昧想著我貼嫁妝體己是嗎?那我們就走著瞧!


    賣莊子、賣鋪子、賣下人……尹大太太當天就將尹家名下的產業賣了大半,便是因賣得急,沒能賣出好價棧,也半點不心疼,橫豎留著也是要給狼心狗肺的二房分走的,趁早賣了,讓他們什麽都得不到的好!


    但即便如此,也差二十萬兩差得遠,且還因此而換來了二房的好一場大鬧,直把尹老太太氣得吐了血,當即暈了過去。


    眼見老母吐血暈倒,尹二老爺因覺其偏心,竟是直接不理會,反倒招呼二房的下人將尹老太太屋裏的財物說是搬,實則等同於搶去了大半,然後舉家搬到了尹二太太的陪嫁宅子裏去。


    餘下尹大太太見了二房這一番動作,也不客氣了,逕自將尹老太太剩下的小半財物也使人報了去。好在她還比尹二老爺兩口子稍微有人性些,好歹還記得讓人將尹老太太抬到床上去,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忘記了給其請大夫。


    有了尹老太太那小半財物,距離二十萬兩竟還差八萬兩,而距離京兆尹給的半月之期已是所剩無幾,尹大太太無法,隻得咬牙將自己的嫁妝體己都拿出來,又逼著霍氏出了一小部分,好歹將二十萬兩銀子湊齊,送到了京兆府,再經京兆尹之手,送到了孔琉玥手上,方讓尹大老爺免於了被流放。


    經此一役,尹家元氣大傷,尹大太太遂直接做了決定,舉家搬到了自己名下一棟三進的宅子裏,將之前的五進院子賣了,又發賣了大半的下人,一家人艱難度日。


    說是艱難,其實比起一般的富戶,尹家的日子也不算太難過。隻可惜尹大太太因貼補了自己近乎全部的嫁妝,又擔心以後的日子,竟一夜間變得慳吝異常起來,不但將一家上下的吃穿用度減了大半,勒今剩餘的婆子丫頭一有空便做針線活兒,還仗著嫡母的身份,隔三差五到尹慎言家哭窮去,每次總要拿到幾十兩銀子方肯走人,直鬧得尹慎言苦不堪言。


    故孔琉玥才會有此一問。


    223


    “……怎麽了,可是尹大太太又仗著嫡母的身份,去你家裏指手畫腳了?”


    孔琉玥話音才剛落下,尹慎言的臉色已變得難看起來,但轉瞬即逝,隨即已笑道:“不礙事,她不就是想要銀子嗎?隻要我給了她,她要不了一會兒就會離開,倒也礙不著我多少事,姐姐不必掛心,我應付得來的!”


    “什麽叫‘她不就是想要銀子’?”孔琉玥聞言,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她這一行徑,根本就與無賴無異了,正所謂‘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況你又非她親生,孝順她是情分,隻顧著麵子情也是應當,她憑什麽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你要銀子去?你就該直接不給,甚至連她的麵都不見的!”


    據她所知,連尹謹言如今都鮮少回娘家,尹大太太更是從不去鬧她,說穿了還不是因尹謹言是她親生的,她一心願她好,所以寧可委屈自己,尹慎言剛非她所生,自然可勁兒的去邵家鬧騰添堵!


    “我怎麽可能連她的麵都不見?”尹慎言就苦笑起來,“她好歹占著我嫡母的名分,我若真讓人將她攔在門外,她如今早不要臉麵了,到頭來丟的還不是相公和我的臉?相公將來可是要出仕的,如今距秋闈又隻得三個多不到四個月了,正是該相公苦讀的時候,我實在不想成日裏鬧得雞聲鵝鬥的,影響了相公苦讀,所以隻能給她銀子,權當是破財消災罷!”


    孔琉玥還待再說:“可是慾壑難填,你才多少點嫁妝?邵公子又隻領著舉人那點微薄的米糧,你莊號上則要等到秋天才有出息,你家裏算來根本沒有什麽進項,豈非很快就要被她榨幹了?到時候可怎麽樣?總得想個周全的法子,一次性斷了她的念想才好……”


    尹慎言已無奈的搖頭道:“姐姐難道忘記我姨娘還要在她手底下討生活了?”


    隻這一句話,就讓孔琉玥無言以對了。是啊,周姨娘還要在尹大太太手底下討生活呢,正室要折磨妾室,尤其是早已失寵多年的妾室,隨隨便便就有一萬種法子,除非尹慎言隻目自己受用,根本不理會生母的死活好歹了,否則,就隻能任尹大太太拿捏!


    她不由有些消極的嘆了一口氣,不無沮喪的問尹慎言道:“那你怎麽辦?總不能真任她拿捏一輩子罷?還有邵公子那裏怎麽說,有沒有因此而給你臉色瞧?”


    說得邵昀,尹慎言的情緒明顯好了不少,“相公待我很好,從不給我臉色瞧不說,還說他日等他高中了外放做官時,一定去求了父親,讓父親允許我們帶了姨娘一塊兒去上任。而且,”臉上的笑不知不覺更大了,“之前我因身懷有孕,不能……侍奉了,要給亦柳開臉時,相公也拒絕了,說一來他要讀書,沒時間想那些有的沒的,二來我正辛苦為他誕育孩子,他不能為我減輕辛苦也就罷了,如何還能隻顧自己受用,那他成什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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