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奈何,孔琉玥隻得收起滿腔的感激之言,岔開了話題:“晨起我臨來時,侯爺與我說,等過陣子他身體好些了,要帶了我和孩子們去城外的莊子上避暑,隻不知到時候娘和哥哥嫂子可願意賞臉一同前住?”


    慶王妃聞言,先就笑道:“難得你和煦之有這份心,我和你哥哥嫂子自然願意前往,到時候你事先使人來說一聲,我們也好簡單收拾收拾。”


    孔琉玥點點頭,正要答話,趙天朗已滿露難色道:“隻怕此事有些不妥罷?適才父王還跟我說,叫娘和我還有瑤瑤都暫時遠著些妹妹,至於妹夫,就更是暫時不見最好,要不,等過一程子再議此事?”


    說話間,耳邊再次浮過慶王爺方才與他說的話,我知道你心裏還念著當年那個跟小九、你和你妹夫一塊兒搗先皇後娘娘紳寧宮烏窩的六哥……可那已經是老皇曆了,如今君就是君,臣就是臣,皇上既然不喜歡你們幾個走太近,那你們就必須遠著彼此,以讓皇上放心,也免得為自己帶來禍事!”


    趙天朗就算滿心不願意承認,更不願意按受,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皇上六哥是真變了,變得越來越陌生,越來越讓他看不懂,甚至越來越讓他……害怕了!


    “……既是如此,那就等過了這陣子,侯爺和我再請娘和哥哥嫂子去莊子上散淡也是一樣的!”趙天朗話都說得這樣明白了,孔琉玥自是不會再堅持,事實上,她方才話音同落,已經在暗悔自己失言了。她的確是真心想請慶王妃和趙天朗韓青瑤去莊子上散散,可眼下顯然不是好時機,他們還沒怎麽樣呢,皇上已經那麽能腦補了,他們要是真去了莊子上朝夕相處,隻怕他立馬就能腦補出無數個他們即將謀朝篡位的版本來!


    趙天朗見孔琉玥收回了邀請,鬆了一口氣,又道:“妹妹怎麽還叫妹夫‘侯爺’?該改口叫王爺了,聖旨都頒下了,就算妹夫早已存了要上表請辭之心,畢竟還沒上表,隻要一日沒上表,那他便一日是忠靖王。你卻仍叫他‘侯爺’,萬一被有心人聽了去,豈非又生事端?”


    孔琉玥知道趙天朗是真心關心她和傅城恆,聞言忙笑道:“我也就是私下裏這樣叫叫,大哥放心,不會放以有心人話柄的。”


    趙天朗點點頭,“不過你和妹夫也沒必要糙木皆兵,好歹妹夫才立了大功,皇上近來雖……犯了一些左性,卻是自古以來不可多得的明君,早早晚晚會想通的,你且告訴妹夫,凡事還有父王、九哥和我在呢,讓他不要操心那麽多,隻管將養好自己的身體為上!”


    他說一句,孔琉玥便應一句,適逢韓青瑤安徘好午飯進來,見到丈夫這副樣子,當即忍不住“撲哧”笑了起來,打趣道:“難怪當初那般積極的支持娘收了玥兒做義女呢,敢情是想擺擺做大哥的威風!”


    說得慶王妃和孔琉玥都笑了起來,趙天朗則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他打小便沒個親兄熱弟,與晉王傅城恆幾個相比,又是最小的,歷來隻有他聽他們說話,再沒有他們聽他說話的份兒,還真從沒擺過當大哥的威風。不過話說回來,當大哥的感覺的確不錯,尤其是當一個被自己叫了二十年大哥的人的大哥,那就更不錯了!


    去銀安殿給慶王爺請過安,又回安瀾園與慶王妃韓青瑤一道用過午飯後,孔琉玥便坐車回了傅家。


    傅城恆一直等著她,一瞧得她回來,便不由分說將她抱了個滿懷,一邊將臉埋在她頸窩汲取她身上的馨香,一邊悶聲說道:“你怎麽才回來,我好想你!”


    說起來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孔琉玥才剛離開,他就已經在想她了,之後的幾個時辰裏,他更是無數次的張望門口,連眼晴都鮮少眨一下,就怕不能第一時間看見她回來的身影,他什麽時候變得這般患得患失,沒斷奶一樣了?


    不好意思之餘,更多的卻是憐惜和感動,他才等了玥兒半日,就已然如此難熬,過去這半年,她究竟是怎麽熬過來的?若不是心中有愛和責任,隻怕她早已垮掉了!


    麵對傅城恆難得的孩子氣,孔琉玥好笑之餘,也有幾分感動,這種被人全心牽掛全心依賴,就像是孩子盼回了母親的感覺,實在是太好,好得她都有些想流淚了。


    她於是反抱住傅城恆,輕聲問起他自她走後,他都做了些什麽,中午飯又吃了些什麽來。


    傅城恆便一樁樁一件件細細告訴了她。


    屋子裏的氣氛也漸漸變得溫馨舒緩起來。


    在這樣的溫馨舒緩中,珊瑚的聲音自外間傳來:“稟侯爺、夫人,華醫正和施太醫給侯爺請脈來了!”


    孔琉玥聞言,忙自傅城恆懷裏抬起頭來,向外應了一聲:“請他們進來罷!”隨即扶著傅城恆去了外間。


    就見小華太醫和施太醫被梁媽媽引著,魚貫走了進來。行禮問安畢後,小華太醫先坐到傅城但身側的錦杌上,將二指搭上了他的脈搏,卻很快皺起了眉頭,語氣頗有些不善的問他道:“王爺昨兒個可行過房中之事?”


    “咳咳咳……”傅城恆被問得大為尷尬,假意咳嗽了幾聲後,終究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得抿緊了薄唇一言不發,算是默認了。


    小華太醫的語氣便越發不善了,“撇開王爺的腿疾先不論,單隻王爺身上的外傷,就得再悉心調養大個半月,方有望痊癒。如今天時又熱,王爺卻不知節製,萬一致使傷口裂開甚至化膿了,可如何是好?萬幸發現得早,傷口才隻是微微發熱,不然後果不堪設想,還請王爺至少最近半月內,都節製一些!”後一句話,有意拔高了聲音。


    聽在屏風後麵一張臉已然紅得能滴出血來的孔琉玥耳裏,情知小華太醫這最後一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不由越發羞不可當兼悔愧不已。是她大意了,晨起時隻想著早些去慶王府,也好早些回來,就忘記檢查一下傅城恆的傷口了,原本他的傷口已經結了痂,放在平日裏是不礙事的,可如今正值盛夏,一個不慎就有可能會導致發炎化膿,正是該加倍經心的時候,偏他們還頂風而上,大動幹戈,偏她自己也是大夫,豈會不知道這個理?也難怪小華太醫會生氣!


    小華太醫耳聰目明,知道該聽自己話的人已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也就見好就收,起身行至一旁的桌前開方子去了,改由施太醫上前給傅城恆腿上的幾道大穴紮針,以達到活血化瘀的目的。


    等施太醫施完針後,小華太醫的方子早已開好多時了,遂交由梁媽媽,今其務必依方子煎了藥按時打發傅城恆吃後,方與施太醫一道告辭而去了。


    這裏孔琉玥方自屏風後麵繞了出來,坐到傅城恆對麵哭喪著臉抱怨道:“我說不行,不是鬧著玩的,讓你別胡來,你偏不聽,如今可好,被華醫正說了罷?我明兒真是沒臉見人了,嗚嗚嗚……”


    傅城恆聞言,想著方才他一個大男人被小華太醫那樣說尚且尷尬至極,更何況她一個女兒家,麵皮薄,且彼此又心知肚明她就在屏風後,指不定小華太醫那番話根本就是有意說給她聽的?因忙訕笑著傾身上前,小聲賠不是道:“是我錯了,你別生氣了,我今晚上一定再不鬧你了……”


    話沒說完,已被仍紅著臉的孔琉玥近乎惡狠狠的打斷,——當然,她並不知道自己就算是有意作出惡狠狠的樣子,也嬌美異常,在傅城恆眼裏根本一點殺傷力都沒有,反而撓得他的心癢癢的,“什麽今晚上,是之後一個月以內的每一個晚上,你身上的傷一日不痊癒,就一日休想再碰我!”


    害她被小華太醫那樣說,就算知道小華太醫向來嘴緊,當時不還有施太醫在呢?誰知道施太醫是不是個大嘴巴!就算施太醫不是大嘴巴,難道她以後還真能不跟小華太醫打照麵不成?嗚嗚嗚,她真是沒臉見人了!


    一日不痊癒,就一日休想再碰她?才還隻顧欣賞她生氣時別樣風情的傅城恆的臉就一下子垮了下來。讓他在吃了九個月的素後,好容易吃了一頓葷,卻又即刻要再回到吃素的日子裏去,這也太殘忍了罷?不行,他絕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不過見孔琉玥仍一勇氣鼓鼓的樣子,傅城恆自是不會傻到這時候去觸她的黴頭,隻暗暗在心裏籌謀起自己要怎樣才能順利的再次吃到“肉”來。


    夫妻兩個在這邊鬧著無傷大雅小別扭的同時,宮中的皇上已經由施太醫之口,得知此事了,“……你說忠靖王因擅行房中之事,以致傷勢不但沒減輕,反而加重了?”


    皇上實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傅城恆既能被公推為他大秦的第一猛將,自然意誌力過人,就譬如這次,若是換了旁人,誰還能活著回來?偏他就活著回來了,可見他有多麽能忍,意誌力又有多麽驚人,如何到頭來卻反抵禦不了區區女色了?


    施太醫見自己明明已經回答過一遍皇上的問題了,他卻緊按著又問了第二遍,心中做何想暫且不論,麵上卻是越發恭敬了:“回皇上,王爺的確因擅行房事,導致舊傷加重,隱隱已有化膿之兆,因而還被華醫正毫不留情的說了一頓,讓王爺最近一個月內,都不得再沾女色!”


    皇上聞言,猶有些不相信這會是傅城恆做得出來的事,不過轉念一想,傅城恆那個小妻子生得那般美貌嬌嫩,連他的後宮裏都找不出那樣的絕色來,傅城恆歷來便當眼珠子一般,且他又是曠了那麽久的,也難怪會保持不住!


    這般一想,皇上緊皺著的眉頭一下子鬆開了,說出口的話卻明顯帶了幾分怒氣:“真是胡鬧,就算小別勝新婚,也得顧及自己的身體罷?好歹也是朕的左膀右臂,大秦的肱骨之臣,真是沒出息的!施玉金,朕命你輔肋華醫正,全力調養忠靖王的身體,不容有失!”


    “臣遵旨!”施太醫忙跪下領了旨,然後稍稍小步退出了禦書房。


    餘下皇上一個人坐著,一邊吃茶,一邊暗忖起來,傅城恆那傢夥打仗雖是一把好手,卻未免太過兒女情長,且如今又騎不得馬拉不得弓了,倒也不足為懼了,不過,還是得再看看才行!


    是夜,因知道孔琉玥心中還有氣,傅城恆倒也識趣,隻安安分分的抱著她,很快便睡著了。


    孔琉玥聽他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知道他是睡著了,方輕舒了一口氣。她其實並沒有多少生傅城恆的氣,她更多生的是自己的氣,都怪她抵扯不住誘惑,都怪她掉以輕心,麻痹大意,所以才會害得他傷口發熱發炎的,萬幸情況還不是太嚴重,不然她可就真要後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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