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青瑤抱著哭得肝腸寸斷的孔琉玥,自己也是淚流滿麵。是呀,上天為什麽要對田田這麽不公平?她那麽善良,那麽美好,一直都積極向上的努力生活,不管遇到什麽困難和挫折都不放棄,無論身處什麽逆境都挺直脊樑堅強勇敢的麵對,如果連她都不能得到幸福,這世上也就再沒人配得到幸福了!


    可上天待她卻是那麽的殘忍,一次又一次的打擊她,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她,這次更是直接將她深愛的人給奪了去!相形之下,她是多麽的幸福,又是多麽的順利,上天為什麽就不能將給她的幸福和順利分一些給田田,為什麽就一定要那樣一次次的打擊和折磨她呢!


    孔琉玥這一哭,就足足哭了一個多時辰,才因力竭而再次暈倒在了韓青瑤的懷裏。


    而韓青瑤雖然約莫知道她是哭暈了的,還是忍不住恐慌,忙大聲叫道:“來人,快來人!”


    下一刻,就見紅著眼圈的珊瑚瓔珞並陶媽媽慌慌張張跑了進來。


    三人已在外麵等了好一會兒了,聞得孔琉玥哭了出來,都鬆了一口氣。陶媽媽是奉晉王之命來看孔琉玥的,雖聽到了她的聲音,沒見到人終究不放心,因此與珊瑚瓔珞一道侯在了外間,卻沒想到,這一侯便是一個多時辰,才聽到了韓青瑤叫她們進去的聲音。


    眼見韓青瑤和孔琉玥都坐在地毯上,尤其孔琉玥還人事不省,三人都唬了一大跳。陶媽媽反應最快,立刻高聲叫了小丫鬟進來:“快請劉太醫去!”


    小丫鬟忙忙應了一聲,飛快請被晉王留在外書房的太醫去了。


    陶媽媽吩咐小丫鬟時,珊瑚瓔珞已經與韓青瑤一道,將孔琉玥弄到床上去了。


    眼見孔疏玥安穩躺到床上,又由珊瑚伺候著蓋上了被子,韓青瑤方舒了一口氣,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半邊肩膀和半邊身子都麻木了,不由難受的皺了皺眉頭。


    瓔珞眼尖,發現了她的異樣,見孔疏玥有珊瑚伺候,暫時用不上自己,因上前屈膝給韓青瑤行了個禮,小聲道:“世子妃是身上麻了嗎?讓奴婢給您揉揉可好?”


    瓔珞是越想此番之事便越後怕,雖說紙是包不住火的,夫人早晚都會知道,但經由她之口和經由王爺王妃之口讓夫人知道,其中的差別無異地下天上,萬一夫人有個什麽三長兩短,那她和劉強豈不就是罪人,萬死也難辭其咎了?所以此時此刻,她對韓青瑤是前所未有的感激,既感激她救了夫人,也感謝她救了自己和未婚夫,也所以她才會這般注意韓青瑤,真心城意的想為她做點什麽來聊表自己的感激之情。


    韓青瑤自是無從知曉瓔珞此刻的想法,她隻知道自己半邊身子都快酸麻得沒有知覺了,又見孔琉玥正安睡著,也就暫時鬆懈下來,點頭向瓔珞道:“既是如此,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瓔珞忙忙擺手,“一點都不麻煩,世子妃言重了!”上前小心翼翼的攙了她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抬手以不輕不重力道給她揉起肩膀來。


    一時小丫鬟領著劉太醫進來了。給孔琉玥診過脈後,劉太醫便向侍立在窗前的陶媽媽道:“夫人方才大哭了一場,雖將心裏的鬱結排遣了一些,但因哭得太厲害,隻怕短期內嗓子會有些疼,最好少說話,再就是隻怕會引起頭暈頭痛,最好還是勸著夫人些,別再讓她這樣大慟大悲,不然不止內體受損,對眼睛也不好。”


    劉太醫說一句,陶媽媽便應一句,待劉太醫說完後,又接過他開的方子,命人照方子去抓藥來熬後,方親自送了劉太醫出去外書房。


    餘下韓青瑤珊瑚等人待得劉太醫離開後,方自屏風後麵饒了出去,繼續守到孔琉玥床前。


    接了藥方去熬藥的丫鬟知道孔琉玥這位舅夫人在自家王妃心中的地步,不敢有絲毫怠慢,因此很快便將藥熬了來。韓青瑤忙接過,親自餵孔琉玥吃了大半碗,又輕柔的給她被自己打得紅腫的臉上了藥,見她睡顏比之之前安詳了不少,這才稍稍放下心來,與陶媽媽一道去了晉王妃的正院復命。


    晉王妃僅著一身綢緞中衣,褪去了華服,褪去了臉上的臘粉和頭上的釵環,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瞬間老了好幾歲似的。彼時正麵色蒼白的靠在床頭,一見韓青瑤和陶媽媽進來,便忙急聲問道:“怎麽樣,弟妹她哭出來了嗎?好些了嗎?不行,我得看看她去,不親眼看著她,我委實不放心!”說著便要掙紮著下地。


    韓青瑤忙搶上一步將她抬回了被窩裏,才道:“玥兒她已經哭出來了。我情急之下,……扇了她兩巴掌,又說了一些狠話,她終於哭出來了,足足哭了一個多時辰,才因力竭而暈倒了。太醫已經去瞧過了,開了安神的方子,已經吃了一劑下去,這會兒正由她的兩個丫頭守著,九嫂隻管放心。”


    這會兒回想起自己之前待孔琉玥的狠,韓青瑤才覺得錐心的疼,手心更是火辣辣的疼。她向來待人和氣,便是當初待一心欲置她於死地的陳氏母女,都從沒動過手,卻沒想到難得動一次手,對象卻是自己最好的姐妹最親近的人!


    不過她一點也不後悔,與其看著孔琉玥行屍走肉一般空洞的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她寧願她嚎啕大哭,因為後者至少還能證明她是活著的,所以再重來一次,她還是會選擇那麽做的!


    晉王妃聽說孔琉玥總算哭出來了,也鬆了一口氣,抿了抿唇,片刻方拍了拍韓青瑤的手,低聲道:“瑤瑤,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才好了……要是弟妹她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要怎麽向九泉之下的煦之交代……”說著,眼淚已是落了下來,襯著她本就因哭得太久而紅腫不堪的雙目和略顯浮腫的臉龐,真是讓人不忍再看第二眼。


    韓青瑤心酸難耐,也忍不住掉下淚來。要說對傅城恆的死除了孔琉玥最難過以外,第二難過的人絕對非晉王妃莫屬,不,應該說晉王妃的難過絕對不比孔琉玥少,就像孔疏玥之前所說的那樣,她要大秦千千萬萬的百姓記住傅城恆做什麽,她隻要他平安,隻要他活著,晉王妃應該也是跟她一樣的心情罷?


    妯妯二人正是相顧無言,惟有垂淚之際,有丫鬟的聲音自外間傳來:“王爺!”隨即便見晉王大步走了進來。


    韓青瑤忙起身行禮:“九哥。”


    晉王大手一揮,“都是自己人,小弟妹不必多禮。對了,弟妹她,好些了嗎?”他看起來很是憔悴,眼圈也微微有些發紅,顯然背地裏也哭過了。


    韓青瑤聲音低沉的把方才與晉王妃說的話大略複述了一遍,末了嘆道:“這會兒倒是睡著了,還不知道醒來後會怎麽樣呢!”


    晉王也跟著嘆了一口氣,方看向晉王妃問道:“阿如,你好些了嗎?”


    失去了打小兒相依為命的嫡親弟弟,晉王妃怎麽可能好得了?但為了不讓丈夫擔心,她仍強擠出一抹笑意,點頭道:“我已經好多了,你別擔心。”


    作為同樣打小一塊兒長大的枕邊人,晉王又怎麽可能不知道晉王妃這會兒根本好不了?但眼下亟待安排的事情委實太多,又終究是晉王妃娘家的事,必須以她的意見為主,因此饒是晉王再心疼,也隻能先強壓下心疼,與她商量正事,“既然好多了,能不能起身來,我們一塊兒去花廳裏,與子綱和小弟妹一起,商量商量後麵的事情該怎麽安排?”


    是啊,還有很多事要等著安排,像待會兒要以什麽藉口使人回去跟祖母說她留下了弟妹,像明兒該由誰去把這件事告知祖母並三個孩子,還有過幾日迎接煦之靈柩操辦喪事等諸事……晉王妃深知自己眼下根本就沒有傷心並療傷的時間和權利,因此聞得丈夫的話後,毫不猶豫就應道:“你先去把子綱請到花廳裏,我換身衣服,很快就到。”


    又看向韓青瑤道:“瑤瑤,勞煩你稍坐片刻,我很快就收抬好,我們一塊兒過去。”


    韓青瑤見她說話間,背脊已不自覺的挺直了不少,臉上雖仍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整個人卻一下子有了幾分生氣,端的是又心酸又佩服,晉王妃真的是一位好姐姐,好得不能再好的姐姐!


    果然韓青瑤隻稍坐了片刻,晉王妃便換好衣衫從淨房出來了。她穿得很素淨,頭上更是一應釵環俱無,隻在髻間簪了一朵小小的白色珠花,看起來越顯單薄,所幸精神瞧著還不錯。


    妯妯二人一路無話的被簇擁著到得花廳裏,就見晉王和趙天朗俱已侯在那裏了,兄弟兩個也是沒有說話,花廳裏安靜得落針可聞。


    一見晉王妃和韓青瑤進來,趙天朗便站了起來,幾步走到她們麵前—先低聲向晉王妃道:“九嫂,這個時候,你可更要保重身體才是,不然……”有些不忍心再說下去。


    晉王妃自然猜得到他的未竟之意,點頭也低低的說道:“你放心,我明白的,我一定不會讓自己倒下的!倒是讓你和瑤瑤受累,我心裏委實過意不去!”


    話音網落,趙天朗已接道:“九嫂說的是什麽話!於公來講,傅大哥是為大秦為趙家天下犧牲的,我身為趙家子孫,做什麽都是該的;於私來講,傅大哥不但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更是我和瑤瑤的妹夫,是我們的親人,能為他盡一份綿薄之力,是我們應該的!別說我們,大秦千千萬萬的百姓也都會永遠記住傅大哥,會願意為他盡一份心力的!”


    韓青瑤忙也附和道:“是啊九嫂,大家都是一家人,您實在是太見外了!”


    晉王妃就慘笑了一下,“說什麽大秦千千萬萬的百姓會記住他……我要他們記住他做什麽,他們記住他,他就可以活過來嗎?”說著仰起頭來,試圖將眼角已成形的淚意都逼回去。


    短短一句話,說得在場的其他三人都是心痛難耐,晉王因上前攬住了晉王妃的肩膀,低聲說道:“好了,我們不說這些了,還是想想祖母和孩子們那裏,該要怎麽跟他們說罷?”


    話音剛落,晉王妃已先大聲說道:“不行,祖母那裏暫時還不能告訴,她老人家本就病了這麽些時日了,我怕她知道這個消息後,承受不住打擊……還有孩子們,他們都還那麽小,連弟妹一個成人都承受不住,他們也一定承受不住的……”


    晉王聞言,一臉的難色,“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就算我們能暫時瞞住祖母和孩子們,等到靈柩回京之日,他們終究還是會知道的,而且……還要辦喪事,豈是想瞞就瞞得了的?”


    趙天朗也附和道:“是啊,根本就瞞不住,不但瞞不到靈柩回京之日,隻怕就這幾日都未必瞞得住,玥兒妹妹可是侯府的當家主母,總不能一直留在王府罷?留一天半日的還好說,時間一長,老太夫人自然會動疑,指不定還會使人來問,到時候豈非露餡兒了?不能留在王府,可也不能回去,先不說玥兒妹妹病得極重,能不能挪動顛簸,回去後請醫問藥,還有她精神這般葳蕤,一樣露餡兒。所以這事兒,宜早不宜遲,我覺得還是該趁早讓老太夫人和孩子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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