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華和潔華忙都應了。


    一時酸筍湯來了,傅鎔喝了半碗便不想喝了,孔琉玥見他實在沒胃口,便也沒有再勉強,隻是吩咐廚房接下來幾日都將菜色弄清淡一些,又吩咐傅鎔的奶娘每日裏準備一些開胃的小點讓他的小廝帶去學堂裏,省得餓壞了他。


    誰曾想廚房換了請淡的菜色上來,傅鎔的胃口依然不好,一直持續了七八日,孔琉玥終於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了。


    該不會……傅鎔誤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罷,可小廚房一直由石媽媽和董媽媽把持著,她們兩個就算是害誰,也不可能害傅鎔啊,會不會是他在學堂裏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孔琉玥一邊著梁媽媽去問傅鎔的小廝話兒,一邊親去小廚房細細看了一通,又去傅鎔的房間看了一通,都沒發現什麽可疑的地方。關鍵是,傅鎔和她還有初華潔華吃的都是一樣的飯菜,怎麽她們娘兒三人都沒事,就他一人有事?


    梁媽媽去盤問傅鎔的小廝也沒什麽結果,那些小廝都是傅城桓親自給傅鎔挑的,若是信不過,也不敢往傅鎔身邊放,應當不會有什麽可題……而且如今三房的人早就已搬出去的,太夫人那邊她又防得緊,問題定竟出在了哪裏呢?


    待得晚間傅鎔再從學裏回來時,孔琉玥便待他不注意,飛快探了一下他的脈搏,卻又並沒發現什麽端倪。


    她想了想,索性第二日便命人拿了傅城桓的帖子去請小華太醫,小華太醫的醫術可比她高了不止一點半點,他一定能瞧出傅鎔到底是何症狀。


    派去請小華太醫的人很快回來了,不巧的是,小華太醫日前才去了大興,說是要三五日方能回來,孔琉玥不由越發著急起來,瞧傅鎔連日來已經瘦了一圈兒了,若是再施個三五日,還不知道會成什麽樣兒呢!可太醫院的其他太醫,無論是醫術還是人品,她又都信不過……


    就在孔琉玥正六神無主之際,曉春急匆匆走了進來,屈膝行禮後稟道:“回夫人,太夫人身邊的蘭娟求見,說是太夫人暈倒了!”


    孔琉玥一聽,腦海中浮現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那位蔣老太婆到底又要出什麽麽蛾子啊?


    一旁梁媽媽珊瑚等人顯然也是跟她一樣的想法,都從彼此眼裏看到了嫌惡和不耐。


    然不耐歸不耐,該做的麵子情兒還是要做到的,孔琉玥因命曉春:“讓她進來罷。”


    “是,夫人。”曉春應聲而去,很快便領著一個穿蔥綠半袖衫的婢女走了進來,想來就是那位蘭娟了。


    果然聽那丫頭說道:“奴啤蘭娟,見過大夫人!”說著屈膝行了一禮。


    孔琉玥點點頭:“起來罷。對了,方才我恍惚聽得曉春說是你說太夫人暈倒了?究竟是怎麽一回子事,你快細細道來!”


    蘭娟忙道:“前兩日太夫人身於便有些不慡利,大夫人也是知道的,偏因太夫人說是小毛病不礙事,便沒有請太醫來瞧,誰曾想方才太夫人卻暈倒了,所以蔣媽媽特地命奴婢來回大夫人,請大夫人差人請太醫去!”


    太夫人這兩日的確因‘身子不慡利’,連樂安居都沒去,隻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裝的……思忖間,孔琉玥已開口命梁媽媽:“立刻拿了我的對牌,著人請太醫去。”


    梁媽媽應聲而去,孔琉玥則帶著瓔珞去了景泰居,雖然她滿心不想去。


    才走到屋簷下,就聽到了蔣媽媽帶著哭腔的聲音:“……太夫人,您醒醒,您別嚇我啊!”


    守在門口的小丫鬟早看見孔琉玥了,一邊朝裏叫了一聲:“大夫人來了。”一邊已挑起了簾子。


    孔琉玥走進屋裏,就見太夫人正躺在床上人事不省,滿臉通紅不說,間或還會躊躇幾下,一看就是發燒了。


    “大夫人,您可來了,求您一定要救救太夫人啊!”蔣媽媽一瞧見孔疏玥,便忙跪到了地上。


    孔琉玥瞧不上她這副做派,卻越發肯定太夫人不是在裝病了,因忙示意瓔珞將其攙起來:“已經使人去請太醫了,相信很快就全來了,媽媽隻管放寬心。”


    蔣媽媽聞言,方抽抽噎噎的爬起來,又跪坐在太夫人床前,給她拭起額頭的汗來。


    約莫一個時辰後,太醫來了,望聞問切之後,對領著一眾婆子侍候在太夫人床前的梁媽媽和蔣媽媽說道:“老夫人這是熱邪侵體,瞧著雖然險,卻順,隻是平日裏身子金貴,略虛浮了些,須得好生歇息,用心調養才是正理。”


    梁媽媽和蔣媽媽聞言,方雙雙放下心來,當然,二人放心的理由各不相同就是了。


    待婆子請了太醫去外間開方子後,孔琉玥才從屏風後麵走了出來,正打算吩些完太夫人屋裏眾伺候之人經心些後,便離開的,適逢老太夫人聞得太夫人病了,使了丫鬟來問,孔琉玥遂藉此機會,同那來問話的丫鬟一道去了樂安居。


    “……說是熱邪入體,瞧著雖然險,卻並無大礙,隻要調養得當,很快就能痊癒。”樂安居內,孔琉玥將方才太醫的話大略轉述了一遍給老太夫人知道,好讓她放心,再是對太夫人和傅旭恆失望,也不能抹殺了老太夫人對他們母子全部的感情。


    老太夫人聞言,神色一下子鬆快了許多,點頭道:“既是如此,我也可以放心了。”又嘆道,“說來你母親比我可年輕多了,這一二年間卻是三災八難的,若明兒她好了,讓她去寺裏上柱香去!”


    祖孫兩個正說著,蔣媽媽來了。


    行禮問安後,蔣媽媽先看了孔琉玥一眼,方怯怯的看向老太夫人說道:“回老太夫人,方才太夫人滿口叫著三爺和三姑娘四少爺的名字,奴才鬥膽,求老太夫人恩準三爺和三夫人回來侍疾於太夫人床前,一來可以為大夫人分分憂,二來指不定太夫人見了三爺三夫人高興,病也就好得更快了呢?求老太夫人恩典!”說著便跪到地上,重重磕了一個頭。


    孔琉玥將這番話聽在耳裏,就忍不住冷笑起來,原來太夫人兜了這麽大一個圈子,為的就是能讓傅旭恆和三夫人以“侍疾”的理由重新住回侯府,之後好順理成章的賴著不走是不是?太夫人也真夠捨得下本錢!


    不過,不管代價如何,隻要法子好用就成。


    果然下一瞬,老太夫人略帶了些猶豫的聲音就傳入了她的耳朵裏,“說來為人兒女者,侍疾於父母長輩床前,原是應當應分之事,老三兩口子雖已分府出去另過了,畢竟仍是傅家的三爺三夫人,是你們母親的兒子兒媳……老大媳婦,你怎麽看此事?”


    老太夫人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難道她還能開口說不讓傅旭恆三夫人回來不成?那她頭上除了要多一頂“不孝”的大帽子之外,隻怕又要多出一頂‘不悌’的小帽子了!


    孔琉玥笑容不變:“蔣媽媽說得對,指不定母親見了三弟三弟妹一高興,病就好了呢?孫媳並無異議,但憑祖母做主!”


    “如此甚好!”老太夫人臉上的笑意就一下子直達了眼裏,隨即吩咐人傳話兒去了。


    169


    去接傅旭恆和三夫人的人辦事效率極高,這邊廂孔琉玥使去灑掃清溪塢的丫頭婆子還沒回來復命,那邊廂樂安居已使了人來請她,“……三爺和三夫人已經接回來了,二爺二夫人都已過去了,老太夫人請大夫人和姑娘們也都過去呢!”


    從蔣媽媽跪求老太夫人,到老太夫人使人去接傅旭恆夫婦倆,至今也不過一個多時辰而已,僅隻用了一個多時辰,便完成了打包行李、清點要帶的下人、安排家裏的人事……等等諸多事,還不算路工所花費的時間,傅旭恆和三夫人是得有多快的速度,才能高效率的完成這麽多事啊?說他們不是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麽一出,所以提前做好了準備,有誰會相信!


    孔琉玥心中冷笑,麵上卻是神色未變,向那來傳話的婆子來:“媽媽且稍等片刻,容我使人去請兩位姐兒,也容我略略收拾一下。”


    那婆子忙賠笑道:“大夫人請便。”


    孔琉玥點點頭,使了曉春知夏去請初華潔華,另叫了珊瑚進去內室服待自己,趁機吩咐她道:“照如今的情形來看,晚飯定是要在老太夫人屋裏吃的,盧嬤嬤也定是要過去的,到時候你和梁媽媽就趁她不在,將鎔哥兒屋裏再細細的查一遍,包括三少爺的衣服荷包扇墜什麽的,每一樣都給我查仔細了!”


    “夫人是懷疑?”珊瑚會意,忙肅色應道,“夫人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的。”


    孔琉玥蹙了蹙眉,“鎔哥兒此番病得古怪,太夫人又早不病晚不病,偏在這個時候病了,讓三房得以名正言順的回來,我總覺得這事兒透著不尋常。越是這個時候,我們越要提高警惕,不能讓有心人算計了去才是!”


    珊瑚忙道:“夫人放心,我省得厲害關係的。”


    等到孔琉玥與初華潔華被瓔珞及眾奶娘丫頭簇擁著到得樂安居正房時,果見屋裏已滿滿都是人,傅旭恆與三夫人自然也在其中,正陪著老太夫人說話兒,“……祖母瞧著氣色倒是比先好了不少,可見哥哥嫂子們孝順得好!”


    老太夫人笑道:“你們兄弟妯娌幾個都是好的!”


    三夫人忙賠笑道:“大哥大嫂和二哥二嫂都是好的,三爺與我卻是多有不才,當不得祖母如此誇獎……”說著瞧得孔琉玥一行進來,忙迎了上前屈膝見禮,“大嫂,也有日子沒見了,您一向身上好?”


    孔琉玥還了禮,淡笑說道:“托三弟妹的福,我這一向都挺好的!”隻要沒有你們這一房攪屎棍在,她的日子自然好得不得了!


    說完不待三夫人答話,已越過她上前給老太夫人見了禮,與旁的人亦相互見了禮,方又看向三夫人道:“對了三弟妹,得知母親生病了之事,你們一定心急知焚,所以才會這麽快便趕了回來罷?也不知道行李和近身伺候的下人都帶了沒有?家裏的事可也安排妥了?尤其郭姨娘還懷著身孕呢,可得照管好了……要不要我打發幾個得用的人,為三弟妹收拾安排去?”


    三夫人聞言,眼裏飛快閃過一抹恨意的同時,臉上的笑已被哀戚所取代了,其速度之快,讓人由不得不嘆為觀止,“聞得娘生病了,三爺和我都是心急如焚,隻恨不能日夜侍奉於娘病床前,因此基本的行裝和近身伺候的人還是帶了的,至於家裏,剛留了孫媽媽照管,當不會出什麽岔子,多謝大嫂關心!”有孫媽媽坐鎮家裏,傅旭恆又不在,那個小娼婦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哼,不信此番不能叫她落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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