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見老華太醫仍然緊蹙著眉頭,忙又補充道:“如果您能治好孔姐姐,我就天天給您做美味的點心,天天給您畫畫兒,您說好不好?”


    此話一出,倒讓老華太醫有些啼笑皆非起來,睨韓青瑤道:“瑤瑤,你這是在把你華爺爺我當小孩兒哄呢?”


    韓青瑤麵上一紅,正待說話,旁邊華靈素已經撇嘴搶在她之前開了。:“難道您不是?那前兒個是誰跟十七弟幾個搶瑤瑤送去點心的?我知道您能治孔妹妹,隻不過要多費一些事,也需要一些珍稀的藥材罷了,您就別賣關子了,需要什麽,就直說了罷,我就不信傾晉王府永定侯府並我們華韓兩家之力,還找不齊您需要的藥材了!”


    老華太醫被孫女兒噎得一滯,片刻才微紅著老臉道:“你這丫頭,當著這兩個丫頭的麵兒,也給我留點麵子成不?你可問你爹爹你叔叔兄弟們,哪一個不怕我的?偏你這丫頭,竟是半點不將我這個爺爺放在眼裏,也不知道是誰給慣的這臭毛病?”


    難道不是你給慣的!孔琉玥聞言,與韓青瑤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裏看到了笑意,方才的沮喪和抑鬱倒是一下子去了大半兒。


    華靈素就更是一副得意洋洋,有恃無恐的樣子。


    直把老華太醫氣了個越發吹鬍子瞪眼,好半晌方假意咳嗽了幾聲,正色說起正事來,“要說孔丫頭這病,倒也的確不是無藥可治,隻是,有好幾樣藥材都輕易找不到,治病的這個過程也漫長,並且也不一定就能成功……說穿了,要治好這病,一半是靠人事,一半卻要靠天命,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而且‘是藥三分毒’,孔丫頭你的身體原便不算好,我怕你到時候虛不受補,病沒治好,反而損毀了你的身體乃至福壽……這樣,你還堅持要治嗎?”


    意思就是,即便費盡人力物力找到了那些所需用的藥材,她這病也不一定就能治得好,反倒極有可能越發損毀她的身體,減少她的壽命?


    孔琉玥垂眸思忖了半晌,方抬起頭來,看向老華太醫緩慢卻堅定的說道:“是的,我仍然堅持要治,畢竟治還能有一線希望,不治卻連這一線希望都沒有了!至於福壽,一個人的福壽原便是由上天決定的,正所謂‘閻王要你三更死,豈能留你到五更?’況福壽一說,原便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指不定在你看來是折福損壽之事,於他人來講卻是甘之如飴的呢?所以這病,我是一定要治的,還求老太醫成全!”說著已深深拜了下去。


    旁邊韓青瑤見狀,忙也跟著深深拜了下去,“求華爺爺成全!”原本聞得老華太醫說治好孔琉玥的病隻有一半的把握,若是不成了,甚至極有可能會損及孔琉玥的福壽時,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這病她們不治的了,在她心中,什麽都比不上孔琉玥的命來得重要!


    可她卻忽然想到了當初老華太醫宣布要治好她自己的病,也極有可能會危及她的生命時,趙天朗立刻說不治了而她卻堅持要治時的情形,孔琉玥現在的心情,估計就跟當初她那會兒是一樣的罷?這般一想,反對的話也如鯁在喉,再說不出來了。


    老華太醫還未發話,華靈素已經稍顯費力的彎下腰,一手一個將孔琉玥和韓青瑤攙了起來,嗔道:“我爺爺又不是說不給孔妹妹治,你們這麽客氣作什麽?這不是顯見得在拿我當外人?你們下次再這樣,我可生氣了啊!”


    說得孔琉玥和韓青瑤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尤其韓青瑤,早拿華家人當自家人了,這般客氣,反倒讓人覺得生分了,因點頭嘻笑道:“是哦,嫂子早就是我哥哥的內人了,我的確不該拿你當外人的!”


    直將華靈素說了個大紅臉,趕著韓青瑤就要撕她的嘴去。韓青瑤自然不肯,兩個人於是圍著孔琉玥轉起圈來。


    三小笑鬧了一回,老華太醫也趁這個空檔,走筆飛快開出了兩張方子,待三人停下來後,便遞與孔琉玥道:“兩個方子。你的身子原便有些虧虛,上半月吃滋補的這一副,養了點元氣,下半月再吃調養的這副。先吃上三個月,待三個月後瞧一瞧情況,我再斟酌著開另外的方子。你就隻管調養身子便是,旁的事都不必你操心,什麽時候該吃什麽方子,需要哪些藥材,我心裏都有數,總之,我一定會盡全力的!”


    “多謝華爺爺!”孔琉玥感激的雙手接過方子,口內的稱呼也不知不覺從“老太醫”變成了“華爺爺”。


    韓青瑤和華靈素沒注意到,老華太醫卻注意到了,立刻順著竿子往上爬起來,“丫頭,既然你已經拿我當爺爺看待了,你那個治好遠關腿疾的法子,是不是也可以給我說說了啊?”


    孔琉玥的滿腔感激就立刻化作了啼笑皆非,不過卻越發肯定了,老華太醫是個可愛的老頭兒,這個結論。


    她笑著收好方子,“華爺爺既然想知道,琉玥一定知無不言。”說著便娓娓將當初治療韓遠關的法子大略說了一遍,“……其實以華爺爺您的醫術,早就可以治好韓二叔的,隻不過您陷入了一個誤區,誤以為二叔的腿不能移動,以致他的經脈慢慢的硬化委縮,漸漸終於再沒了知覺的,其實這種情況,就是要時常挨摩刺激病人的穴位,活絡病人的血脈經絡,病人才有好轉的可能,否則,就隻能慢慢的變得沒有知覺,最終失去行動的能力!”


    孔琉玥講述時,老華太醫就在一旁專心致誌的傾聽著,不時皺一下眉頭或是拍一下額頭,等到她講完了,方恍然大悟般拊掌說道:“正是這個理兒啊,人的氣血和奇經八脈都要暢通,人才能健康,謂之‘氣血相合’,可嘆我行醫一輩子,竟連這般簡單的道理都沒有悟通,真是沒臉見人了!”


    “華爺爺您言重了,”孔琉玥聞言,莞爾一笑,“正所謂‘智者千慮,偶有一失’,您不過是一時沒想到罷了。”


    一老一小切磋醫術時,華靈素因本身也會醫術,自是聽得津津有味,韓青瑤就沒那麽好的耐性了,於是輕手輕腳退出去,給幾人整治了幾樣精巧的小點來。


    待得孔琉玥與老華太醫說完,老少四人又一道用了點心,孔琉玥方問了韓青瑤一道,復又回到韓老夫人的頤年居,與韓老夫人並李氏道了別,由韓青瑤送至垂花門外,依依不捨的坐車回了永定侯府。


    自此,孔琉玥便按照老華太醫給開的方子,一絲不苟的調養起自己的身子來。


    如此過了幾日,晉王妃忽然回來了。


    先去樂安居給老太夫人請過安後,晉王妃直接提出要去蕪香院坐坐去“……說來蕪香院正院門前那兩株西府海棠,還是當年我和煦之一道栽的呢隻怕如今都長好大了,偏前幾次過去時,我都沒得空細細瞧一回,難得今兒個有空,我可得好生瞧瞧去。”


    這話一聽就是藉口,顯然是晉王妃想去蕪香院跟孔琉玥單獨說說體己話兒,不過老太夫人並不打算點破,她們姑嫂親密是好事,她犯不著去阻止,因嗬嗬笑道:“既是如此,那你就快去罷,隻記得過來我這邊吃午飯即可。”


    晉王妃笑嘻嘻的應了:“那是自然的,我還惦記著祖母小廚房的幾道拿手好菜呢!”與孔琉玥一道給老太夫人行了禮,去了蕪香院。


    回至蕪香院,等不及將滿屋子伺候的人都屏退,晉王妃已迫不及待的問道:“弟妹,你吃了老華太醫的方子這麽幾日,可,有覺得身上好些?”


    孔琉玥並未說話,隻是看了一眼一旁侍立的梁媽媽。梁媽媽會意,領著眾伺候之人屈膝行了個禮,便魚貫退了出去,並輕輕將門自外麵給帶上了。


    這裏孔琉玥方看向晉王妃,不答反問道:“姐姐是從哪裏聽來我在吃老華太醫方子這個消息的?”


    晉王妃見問,猶豫了一下,才道:“其實早在事發……早在當初,煦之就已上門找過老華太醫多次,請求他到時候若是你願意治病了,務必出手相幫,為此他還答應了老華太醫三件事……又說無論需要什麽藥材,無論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都在所不惜,讓老華太醫有什麽需要,隻管使人說與你姐夫知道……前兒個老華太醫使人上門說需要天山雪蓮,我們自然就知道了。”


    老華太醫早就不與人治病了,此番之所以同意給孔琉玥看病,固然有賣韓家麵子和想要知道孔琉玥治韓遠關治腿疾方法的原因,卻也與傅城桓的苦求和開出的條件有關。


    傅城恆為了請動老華太醫,竟然答應了他三件事?孔琉玥有些吃驚,“不知侯爺答應老華太醫的三件事,都是些什麽事?”老華太醫既然巴巴的將其當做與傅城恆談書的條件,自然不會是什麽很容易辦到的事兒。


    晉王妃擺手笑了笑,“老華太醫沒說,隻說是先記下,等將來有需要了時,自然與煦之說。”


    孔琉玥聞言,當即決定收回‘老華太醫是個可愛的老頭兒’這句話,竟然跟她男人玩起當初趙敏跟張無忌玩兒的把戲來,真是……讓人有夠惡寒的。隻是惡寒之餘,她心裏又不由有幾分小小的感動,看來傅城恆想要她恢復健康不止是嘴上說說而已,他是真的付諸於行動了的。


    晉王妃又細細交代了孔琉玥一通:“你不要操心旁的事,隻管安心調治身子便是,老華太醫可是我們大秦醫術最高明的人,煦之和我還有王爺,我們都相信他,你也要相信他才是……”瞧著時辰不早了,才與她一道回了樂安居,在老太夫人屋裏吃了飯,又陪著老太夫人摸了一回牌,方坐車回了晉王府。


    如此又過了幾日。


    這一日傍晚,孔琉玥帶著初華姐弟三人去樂安居給老太夫人請過安後,便回了蕪香院吃飯。


    飯桌上,孔琉玥因見傅鎔意興闡珊的,一副對什麽菜都提不起興趣的樣子,便問道:“可是哪裏不舒服?還是菜不合胃口?”


    傅鎔見問,方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覺已將碗裏的菜戳了個慘不忍睹,不由有些難為情,微紅著臉道:“回母親,我沒有哪裏不舒服,隻是心裏覺得有些膩,想是天氣太熱了的緣故。”


    說完忙又補充道,“這幾日白日裏我都有這種感覺,學到晚間涼快些後便不覺得了,定是因為天氣太熱的緣故,還請母親不必擔心。”


    說來這幾日的確有夠熱……孔琉玥微微點了點頭,但仍吩咐一旁的珊瑚:“讓廚房即刻做一碗解油膩的酸筍湯來。”看向初華和潔華:“待會兒湯來了,你們也吃一碗,那湯不止解油膩,還開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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