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城恆和孔琉玥帶著孩子們到得樂安居時,老太夫人才剛起身,正由專司給她老人家梳頭的魏勇家的服侍著梳頭。


    看見長孫一家人齊齊整整的過來,老太夫人顯然很高興,樂嗬嗬的問道:“吃過早飯了嗎?”


    傅城恆微微一笑:“已經吃過了。昨兒個夜裏打了雷,您老人家睡跟可還好?沒有受驚罷?”


    老太夫人笑道:“我都這麽大年紀的人了,又豈會怕打雷?”


    祖孫兩個說著話兒,傅鎔趁機走到孔琉玥身側,輕拉了她的衣袖一下,低聲問道:“母親,爹爹可曾同意我習武的事?”


    孔琉玥也學著他的樣子壓低了聲音道:“說是要考慮一下,會在後日他回西山之前,給你一個明確答覆的,且耐心等著罷。”


    傅鎔聞言,臉上就瞬間溢滿了笑,爹爹沒有再像之前那樣一提及此事便一口回絕,那就說明事情大有希望,可見他請母親幫忙這一招是對的!


    傅城恆雖正與老太夫人說話,眼光的餘光卻一直注意著孔琉玥,自然看到了她和傅鎔之間的互動,也看到了傅鎔臉上發自內心的笑,一時間心裏不由有些五味陳雜,要是一開始他就選擇相信玥兒,抑或是在與她相處了一陣子之後他便選擇相信她,他們是不是就不會走那麽多彎路了?好在那條路還隻是彎路,而非死路,好在一切都還來跟及!


    傅鎔很快便辭了各位長輩,與稍後跟著二爺二夫人過來請安的傅錚傅鈞一道,由眾奶娘丫頭簇擁著上學去了,初華姐妹也被丫鬟帶著去了隔壁玩耍。


    “太夫人來了!”


    孩子們前腳剛走,隨著小丫鬟的聲音自門外傳來,太夫人被簇擁著走了進來。


    給上首老太夫人見過禮後,太夫人故作訝異的看向傅城恆道:“老大是多早晚回來的?怎麽我竟不知道?”


    “回母親,是昨兒個傍晚回來的,因一路風塵僕僕的,就沒有過去給母親請安,還請母親勿怪!”傅城恆不怎麽有城意的沖太夫人行了個禮,便再無他話。


    太夫人就輕笑起來:“我說呢,看你渾身清清慡慡的,也不像是一大早從西山別宮趕回來的樣子,敢情是昨兒個夜裏就回來了。說來此番你奉旨護駕,一去西山別宮便是一月有餘,也的確是辛苦了,給不給我請安也沒什麽大不了了,你隻別忘記給老太夫人她老人家請安,別忘記孝順她老人家也就夠了!”


    這話什麽意思呢,是在說傅城恆不孝順她是不是?孔琉玥將這席話聽在耳朵裏,就忍不住冷笑起來,這蔣老太婆也真是有夠欠抽的,一天不被擠兌幾句,就渾身不自在是不是?她要是傅城恆的親娘也就罷了,偏偏又不是,不但不是,甚至雙方已經鬧到了隻維持最後一層遮羞布的狀態,她若是她,早夾著尾巴做人了,哪裏還敢成日價的這樣亂叫亂吠?


    因清了清嗓子,打算擠兌太夫人幾句,一一此情此景,作為男人且於名分上來說又是兒子的傅城恆自然是不好開口的,那麽,就由她這個老婆來代勞了罷,想擠兌她男人,哼,沒門兒!


    不想老太夫人已在她之前先開了口,“昨兒個是我叫老大不必特地過去給你請安的。對了,前兒個我恍惚聽說老三家裏近來有些不太平?老三媳婦倒原是個好的,不過畢竟小人家家的,真讓她獨自照料打理一個家也不容易,偏她又肯動氣,些微小事也能氣上幾日,就說那郭姨娘,說來不過一個奴婢罷了,便是有了身孕,生下來還不是喚的她作‘母親’,犯跟著與她一般見識,成日價弄跟一個家雞聲鵝鬥的嗎?我的意思’你近來若是沒什麽事的話,不如去老三家裏住上幾日,教導教導老三家的?我可還等著我的小曾孫叫我太祖母呢!”


    一席話,說得太夫人是又驚又怒。驚的是老三家裏的事明明就瞞跟極緊,連她也不過是前兒個放心不下郭宜寧腹中的胎兒,——管孩子的母親是誰,隻要是老三的,那都是她的孫子,太夫人自是看重,因使了蔣媽媽親自去探望,蔣媽媽又留了心,故意與老三家眾丫頭婆子套近乎,方知道了些微端倪的,老太夫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怒的則是老太夫人這是什麽意思,竟是打算將她也一併趕出侯府去是不是?哼,沒那麽容易,再怎麽說她也是永定侯府的太夫人,有朝廷誥命在身的,住這個家天經地義,憑是誰也體想將她趕出去,她不但要住在這個家裏,將來她還要做這個家說一不二的老封君!


    驚怒之外,又有幾分對傅旭恆的怨懟,她在這個家裏忍辱負重,既怕得罪了老的,也怕得罪了小的,就是想的為他們的大計計,就是想的要為他守住這個家,可他倒好,成日價隻知道窩在家裏醉生夢死,不知道出去活動以求重新出仕也就罷了,竟連自己的妻妾都轄製不了,弄跟一個家是烏煙瘴氣,連帶跟她還被老太夫人當眾擠兌,真是氣死她了!


    原來郭宜寧有孕之事雖已在端午之時上下皆知,太夫人還特意敲打過她不得對其母子動手腳,隻三夫人又如何咽得下這口氣?回去後便與孫媽媽關了門窗,喁喁低語了大半日方打開房門。


    之後三夫人待郭宜寧便忽然間親熱起來,不但一口一個“妹妹”的叫得好不親熱,藥材補品更是流水價一般送到郭宜寧的屋裏去,還特地賞了兩個老成的媽媽貼身照顧她,惹跟上下眾人都是滿心的納罕。


    郭宜寧卻並未因三夫人的糖衣飽彈放下戒心,反而比先更提高了警惕,然後就發現了三夫人送來的香有問題,隻要點了那香,她的小腹就會有墜脹的感覺,最後甚至還見了血。


    孩子可是郭宜寧後半輩子惟一的依靠了,她怎麽能容忍孩子出事?當下便不管不顧的衝去了三夫人的正房,與之大鬧了一場。因三夫人有恃無恐,說她近來的“賢惠”行徑可是家裏人人都看在眼裏的,讓她郭宜寧不要信口亂噴,否則別怪她請家法。


    這便是正式撕破臉了。自此郭宜寧便開始了上午跟三夫人小吵,下午跟三夫人大鬧,晚上還要偶爾與之鬧上一場權當宵夜的日子。


    其實認真輪起心計手段來,郭宜寧又怎麽會是三夫人的對手?她所惟一倚仗的,便是她的既不要臉也不要命,偏偏三夫人就是拿她這一招沒轍,於是整個家被鬧跟烏煙瘴氣,也就是在情理當中的事了。


    太夫人隻是沒想到,此事竟然連成日價連樂安居都鮮少踏出的老太夫人都知道了,並且還當眾拿了此事來敲打她。


    雖則是又驚又怒又氣,卻還不能表達出來,還必須要笑著回答老太夫人的話:“他們的小日子,還跟靠他們自己來過,我門這些做長輩的在一旁再是為他們著急,也不過是幹著急罷了。說來老三媳婦雖然年輕,之前畢竟主持了府裏的中饋好幾年,連這麽大個家她打理起來都沒出過什麽岔子,何況如今家裏就隻跟那幾口子人?至於娘您的小曾孫,前兒個我使人去瞧時,也還好著呢,您就放心罷。”避重就輕的沒有提要不要去傅旭恆家住幾日之事。


    孔琉玥在一旁見了,就忍不住輕蔑的勾了勾唇角,既然有膽子找茬挑刺,那就一直硬氣下去,偏生又沒那個本事,隻要被敲打幾句,立馬就老實起來,然下一次卻依然不吸取教訓,依然要主動尋釁,她都覺跟自己應該表揚一下某人屢戰屢敗,又屢敗屢戰的勇氣了!


    見太夫人被自彼敲打跟老實起來,老太夫人也就見好就收,沒有再說,而是繼續與傅城恆說起話兒來,“……你此番一去就是一個月,後日又要再去,說來咱們家也好些日子沒吃過團圓飯了,我的意思,是打算明兒將三位姑奶奶並你三弟一家人都叫回來,一家人吃一頓團圓飯,隻不知你意下如何?若是你覺得可行,我待會兒就使人與他門各自送信去。”


    傅城恆原本就約了晉王今兒個上門來商討要事,且亦打算明兒再親去晉王府一趟,瞧瞧晉王妃並兩個外甥,這會子聞跟老太夫人這個主意,倒也算正中下懷,因點頭說道:“但憑祖母安排。”又道,“姐姐姐夫那裏就不必特地使人去說了,橫豎姐夫待會兒要來的,我與他說了便是。”


    老太夫人點點頭:“如此甚好。”看向孔琉玥,“隻是要辛苦你了。”


    又向二夫人道:“好孩子,你也與你大嫂搭把手,等明兒忙完了,她自然謝你。”


    孔琉玥忙笑道:“祖母言重了,原是孫媳分內之事,當不跟‘辛苦’二字。”


    二夫人亦忙笑道:“能為祖母和大嫂分憂,是我的福氣,不敢當‘謝’這個字。”


    祖孫三人說得熱乎,都有意無意晾著太夫人,竟是半個字亦不曾與她說過,直把她氣了個牙癢癢,暗自在心裏發狠,且先讓你們得意,等過陣子他們大事成了,看她們還敢不敢再這般輕狂!


    “回老太夫人、侯爺,晉王爺並慶親王世子來了!”


    就有小丫鬟進來屈膝稟道。


    傅城恆聞言,忙起身向老太夫人道:“祖母,孫兒還有正事與姐夫並子綱說,就不多陪您了,等談完了正事,再帶姐夫和子綱過來給您請安。”


    老太夫人自是知道他要跟晉王趙天朗談的正事是什麽,忙道:“那你快去。”頓了一頓,又叮囑,“若是談完了事,中午記跟請王爺和世子過來我這裏吃飯。”


    傅城恆點點頭,分別給老太夫人和太夫人行了禮,又看了孔琉玥一眼,見她微微沖自己點了下頭後,方眸底含笑的轉身大步去了。


    餘下眾人又陪著老太夫人說笑了一回,方各自散了。


    孔琉玥回到蕪香院,眾管事媽媽已經等著了。因著明兒要吃團圓飯之事,今日要安排的事無疑比往常多了許多,故而一直忙到午時,她才將一切都安排停妥。


    麵露瘦色的被珊瑚瓔珞幾個簇擁著回至宴息處,孔琉玥接過謝嬤嬤遞上的茶喝了一口,才向一旁的梁媽媽道:“使個人去外書房問問,侯爺與王爺世子可談完正事了?看席麵是送去樂安居,還是送去外書房。”


    大戰在即,晉王於公來講是執掌戶部內務府之人,大泰名副其逼的“財神爺”,籌備軍餉糧糙的事隻能落到他頭上;於私來講是傅城恆的姐夫和親人,親自為小舅子保駕護航相信也是他樂意做的事,自然與傅城恆有很多話要說。而趙天朗則是傅城恆的死黨,傅城恆在這世上最為信任的人之一,彼此之間自然也有許多話要說,想必一時半會兒間他門且說不完。偏生老太夫人之前又發了話,讓他們中午過去吃飯,作為主持中饋的當家主母,她自然要事先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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