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琉玥實在很不喜歡甚至是厭惡尹淮安毫不掩飾深情的目光,他要真那麽愛她,不對,應該是愛前身,早幹嘛去了?斷然當初屈服了,現在就不該再擺出這副深情無悔的模樣來,尤其現在他們彼此還都有了家庭,他的老婆甚至已經有了將近七個月的身孕,且他今日登門的動機還不純!


    她強忍下滿心的厭惡和不耐,待一落座後便淡笑著開門見山的問道:“未知大表兄這會子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尹淮安原就心思細膩,不然當初也不會跟同樣心思細膩的原孔琉玥誌趣相投,情投意合了,自是立刻就敏感的察覺到了孔琉玥眉眼間掩飾不住的不耐,心下端的是酸澀不已,還是借低頭吃茶的動作略微遮掩調整了一番,方能較為自然的回答她的話:“我才從國子監下了學,想著也有日子沒見表妹了……不是,是你嫂子昨兒個與我說,有日子沒見你了,心裏委實有些記掛,偏她如今身子沉了,行動不方便,所以讓我代她來瞧瞧你……”卻是答非所問,話也說得磕磕巴巴的。


    孔琉玥聞言,就有些嘲諷的勾了勾唇角,“果真大表兄隻是蒙大表嫂所託,來瞧我的嗎?大表兄就沒有其他的事了?”霍氏也真的可憐,得不到丈夫的喜愛和關懷也就罷了,必要時還要被文夫拉出來作擋箭牌;尹淮安也是,斷然都特地走了這一趟了,就大大方方把話明說了又何妨,既想得麵子又想得子,天下哪有那麽好的事!


    “沒,沒其他事了……”尹淮安沒有錯過孔琉玥嘴角那一抹嘲諷,才已恢復了常色的臉瞬間又紅了起來,心下更不知道是何滋味兒。


    本來他是說什麽也不肯走這一遭的,當初在二妹妹婚禮前夕答應母親會勸表妹也隻的為了能正大老明的見表妹一麵,與她盡可能的多相處一會兒而已,要他利用往昔的情分逼迫表妹做讓她為難的事,他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因此在次日孔琉玥沒有回去後,尹淮安失望之餘,當即便將母親叮囑自己的話拋到了腦後去。誰曾想祖母和母親卻不肯輕易放棄,幾次三番登門打擾表妹的同時,還不忘繼續說服他也登門,大有不逼得表妹就範便絕不罷手的趨勢。


    而他雖然一再在心裏告訴自己,自己絕不會逼表妹做她不願意做的事,可實在抵擋不了心裏想見她一麵的渴望,且亦實在受不了母親滿懷懇求和希冀的目光,於是他最終還的走了這一趟。


    然後,他便無比後悔痛恨起自己為什麽要走這一趟來!


    在孔琉玥似笑非笑卻又洞悉一切的嘲諷目光下,尹淮安隻覺如坐針氈,無地自容,表妹當初再是艱難,也從未想過要利用他們之間的情分,亦連當初他攢的銀子都退了回去,就是不想褻瀆了他們曾經的感情,連她一個弱女子尚且能有這般傲氣和骨氣,他堂堂男子漢大文夫,難道連她尚且及不上了?萬幸他還沒有把母親叮囑的那番話說出口,萬幸他還保住了他最後那一絲傲氣!


    當下任的再捨不得離開,亦覺沒臉再多待下去,因起身向孔琉玥道了別,“時候也不早了,我就不多打擾表妹了,告辭!”轉身急匆匆便往外走去。


    此情此境看在孔琉玥眼裏,反倒減輕了幾分方才對尹淮安的惡感,至少,他終究還是沒有跟尹老太太和尹大太太同流合汙,至少,他終究還是沒有褻瀆了他和前身曾經的感情!


    因出聲喚住了他:“大表兄請留步!”放緩了神色和語氣說道,“其實大表兄的來意我明白,我也不藏著掖著了,就直說了罷。請大表兄回去告訴老太太和大太太,她們的忙我是既不想幫也確實幫不上,說句不好聽的,皇上要寵愛哪位娘娘,原是皇上的家事,我不過一個外命婦,又如何插得上手?別說我。就是侯爺乃至晉王妃娘娘,也插不進去手,甚至還極有可能惹惱了皇上和皇後娘娘,將永定侯府和晉王府兩家子上下幾百口子人都填限進去!今天換作是大表兄你處在這樣的立場上,孰輕孰重,你心中也該自有一番定論罷?”


    孔琉玥並不看尹淮安聽了自己的話的何神色,又繼換說道:“退一萬步講,就算皇上不怪責我們插手他的家務事,皇後娘娘呢?大太太待你和思安表弟會一樣?到時候皇後娘娘會怎麽想?將來太子殿下登基後又會怎麽想?倘若他們母子對侯爺和王妃娘娘有了芥蒂,與他們生分了,他們又會如何看我?我以後在侯爺和王妃麵前的立場有多尷尬你們可曾想過?我好容易才掙得今天的生活,旁的不說,至少在小範圍以內,我完全司以隨心所欲,我真的不想讓這一切毀於一旦,大表兄你明白嗎?請大表兄回去後轉告老太太和大太太,這件事我的真的無能為力,若的她們再要相逼,恐怕這親戚,我們就再沒得做了!”話雖說得硬氣,說到最後,神色間到底還的有意無意帶出了幾分無奈和哀婉。


    看在尹淮安眼裏,聽在尹淮安耳朵裏,無疑受了極大的震動,尤其是那句‘至少在小範圍以內,我完全可以隨心所欲’,更是一下子觸動了他心裏最深處那根弦,讓他一下子想到了當初孔琉玥就曾跟他說過一樣的話。那時候他還不知道她寄人籬下的苦楚,還是一直到他們的婚事無望,她也被許給了傅城恆後,他才漸漸讀懂了她當初說那樣話時的心情……他忽然就覺得,他不但不該來逼迫她,他還該反過來勸阻祖母和母親不要再為難她才是,他已經給不了她想要的幸福了,惟一能做的,就是在力所能及的時候,默默的幫她一把了!


    送走尹淮安之後,孔琉玥的心情有些複雜,她到底還是利用了尹淮安,利用了他和前身之間的舊情,她的無奈她的哀婉,都是為了讓他對她越發愧疚,然後回去後,好極力勸阻尹老太太和尹大太太,不要再來找她的麻煩。她厭惡尹老太太婆媳攜恩逼迫,她自己何嚐又沒有利用尹淮安對前身的愧疚?說到底,她們不過是同一類人罷了!


    因著這個想法,之後孔琉玥的心情一直有些低落,甚至的在去樂安居給老太夫人請安時,依然於能調整過來,惹得老太夫人一再問她:“可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請了太醫來瞧瞧?”


    好在被她以“天氣炎熱,怕是受了暑氣也未司知,待會兒回去後好生休息一下也就好了。”為由遮掩過去了。


    回到蕪香院更衣時,孔琉玥才發現自己的小日子來了,難怪她方才隱隱覺得小肚子有些墜漲的感覺。她隨即又想到,這次自己的小日子倒是沒錯日子,這是不的意味著,她的身體已經逐漸在好轉了?再過幾日便的七月了,等部青瑤過罷生日之後,她便去將軍府,請她幫忙請了小華太醫來,好生瞧瞧身體,開始著手調治罷!


    孔琉玥暗暗做了決定。


    就在孔琉玥暗暗做了決定後的第二天,傅城恆忽然自西山大營回來了。


    160


    傅城恆是在第二日傍晚時分回府的,事先並未使過小子回來報信,故而孔琉玥得到消息時,他已經進府了。


    “……你門一個二個的還傻愣著作什麽?趁著這會子侯爺先去了樂安居見老太夫人,還不快給夫人準備香湯沐浴去呢!往常見你門也都挺伶俐的啊,怎麽關鍵時刻,一個個卻都傻了!”梁媽媽指著珊瑚瓔珞曉春知夏等人急聲吩咐道,話雖說得不算好聽,臉上卻滿滿都是喜色。


    而珊瑚瓔珞等人被她罵了也不害怕,都擠眉弄眼的笑道:“知道了媽媽,我們這就準備去,倒是您,還不快給夫人挑衣服選首飾去呢,侯爺可是說話間就要回來了。萬幸老太夫人才使人來說今兒個夫人不必過去請安了,不然時間豈非越發不夠用?”


    甫一接到傅城恆回來的消息之初,老太夫人就使了落翹過來傳話兒,“侯爺此番奉旨護駕,一去便是一月有餘,勞心勞力可想而知,今兒個你們娘兒幾個都不必過來了,就在你門屋裏一家人吃個團圓飯罷,明兒再過來亦是一樣。”故珊瑚等人有此一說。


    梁媽媽聽幾個丫頭這麽一說,猛地一拍額頭,越發緊張起來,“瞧瞧我這記性,怎麽連這麽重要的事情都忘了,曉春知夏,你們兩個趕緊催水去,珊瑚瓔珞,你門兩個還有慕秋,趕緊同我與夫人挑衣服首飾去。”說著便急火火的朝孔琉玥的淨房走去。


    如此情形,直看跟孔琉玥是哭笑不得,梁媽媽和幾個丫頭都把她當什麽了,怡紅院的“紅姑娘”?迫不及待要給她“掛牌”?


    呸呸呸,這都什麽破比喻嘛,哪有人拿自己跟窯姐兒類比的,她真是昏了頭了!不過,呼——,她心裏真是緊張啊,一個多月未見傅城恆,也不知道他是胖了還是瘦了,有沒有被曬黑?還有就是,他有沒有像她想他一樣想她?再有就是,之前他臨去時,可是逼著她立了契約摁了手印的,他會不會今晚上就要讓她履行承諾?她有點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了。


    正沉浸在巨大喜悅和緊張中的孔琉玥顯然已忘記她小日子來了的事,還是在被珊瑚幾個七手八腳的摁進香噴噴熱騰騰的澡盆裏後,她才想起來,當即便忍不住偷笑起來。她已經可以預見到待會兒某人將會是何等的氣急敗壞了!


    “……早不來,晚不來,”正拿大毛巾給她擦頭髮的珊瑚顯然也想到此事了,當即便垮著臉抱怨起來,“偏這個時候來,可真不是時候!侯爺也是,怎麽就不提前幾日或是押後幾日回來呢?”抱怨歸抱怨,畢竟涉及主子的房中之事,不由紅了臉。


    孔琉玥聞言,好氣又好笑,正要說話,瓔珞一陣風似的刮到了屏風後麵來,見珊瑚還沒將她的頭髮擦幹,立刻劈裏啪啦的道:“珊瑚你動作快一些啦,這侯爺都要回來了,夫人的頭髮還沒幹透,待會兒可怎麽梳頭啊,才我幹娘和慕秋可是將夫人最好看的首飾都找出來了呢!”


    “知道了啦,你催什麽催!”珊瑚沒好氣,手上的動作卻加快不少,很快便將孔琉玥的頭髮絞跟有八九分幹,然後簇擁著她坐到了鏡台前,慕秋忙拿起梳子,巧手翻飛的給她梳起髮髻來。


    當下眾丫鬟又是好一番忙活,到底趕在傅城恆回來蕪香院之前,將孔琉玥給妝扮一新了。


    白玉蘭散花紗衣,刺鏽妝花孔雀紋碧藍羅裙,頭上側挽望仙髻,插了支鑲紅寶石金步搖,腰間除係的白底秀繁花薄紗帶外便別無配飾,卻更顯跟腰肢纖細,楚楚動人。


    一一這便是現在呈現在傅城恆麵前的孔琉玥了。他的目光瞬間變得深沉而熱烈起來,似是生了根一般,長在她身上便再移不開。


    此情此境看在梁媽媽眼裏,不由抿嘴偷笑起來。忙忙帶著眾伺候的丫鬟魚貫退了出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繼室謀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瑾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瑾瑜並收藏繼室謀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