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粱媽媽的辦事能力,孔琉玥是深信不疑的,點了點頭道:“這些事媽媽安排就好,我隻等著看結果。”


    粱媽媽笑了笑,說起方才在園子裏無意聽到的幾句話來,聲音也因此而壓得越發的低,“……方才在園子裏,無意聽得有人抱怨,說這個月的月錢還沒放,都已遲了好幾天了,外院又是早已關了進來的,也不知三夫人是不是打算將銀子捂著生出銀子來後,再放下來?”


    孔琉玥一挑眉,“哦?看清楚說話之人是誰了嗎?”


    要說大戶人家私下裏放印子錢之事,她相信很多大戶人家的高層和下麵一些自有消息來源的管事媽媽丫頭們其實都是隱約知道的,就像紅樓夢裏王熙鳳放印子錢一樣,其實很多人都是心照不宣的,隻不過不敢明著說出來罷了。


    像粱媽媽今兒個聽到的這樣等同於直接在說三夫人放印子錢的話兒,府裏肯定會有人知道,但卻絕不敢這樣明目張膽的說出來,而且好巧不巧偏偏就被粱媽媽給聽了去,隻怕是有人在故意為之,想拿她們主僕當槍使亦未可知,要知道有時候下人們也不是無意泄露消息出來的,隻不過是他們背後的主子有些話不好明著說,所以隻能採用這樣的法子罷了。


    她能想到這種可能性,粱媽媽人老成精,自然也能想到,“我有意留到說話之人離開後,看見她們去的方向後,才離開的,好像是潤和苑的人。”


    潤和苑是傅希恆和二夫人的住處。


    孔琉玥就微蹙起了眉頭。如果是別人說的,倒還真有可能是看三房不慣又沒那個能力與之抗衡,所以想拿她當槍使,可如果是二夫人的人說的,她就吃不準了,傅希恆隻是庶子,跟其他三位爺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上的,不管將來是誰當這個家,最後又是誰襲了爵去,二房都是終究要被分出去的,誰當家誰襲爵都不會對他們造成太大影響,那二夫人此舉,就有些讓她看不懂了。或者,她隻是單純的想向她示好?


    思忖間,耳朵裏傳來粱媽媽的聲音,“夫人,老奴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孔琉玥回過神來,點頭道:“你說。”


    粱媽媽就低聲說道:“不管這個消息是真是假,依老奴說,如今夫人才過門兩個多月,雖說有侯爺的寵愛,老太夫人待夫人也甚好,眼下卻還不是夫人接手主持中饋最佳的時機,若是夫人表現得太急進,老太夫人那裏反倒會因此而不喜;而且如今就快過年了,夫人若這時候接手,勢必忙亂不堪,那些管事們又都是太夫人和三夫人使過的舊人,隻怕夫人短期內也未必使喚得動她們……還是待過了年後,設法讓老太夫人主動提出此事的好,那樣夫人豈非情和理兩頭都占全了?”


    沒想到粱媽媽倒跟自己想到一塊兒了!孔琉玥微微一笑,她從不以為在大戶人家裏主持中饋是很容易的事,雖說都是些零零碎碎的事,底下也有的是人聽差,她要做的隻是發號施令,可這些大戶人家的管事媽媽們,誰不是全掛子的武藝?連王熙鳳那樣厲害的人,也因管家而累得小產了,她並不認為自己能比她更厲害。更何況,雖說她是永定侯夫人,永定侯府真正的當家主母,可她上頭還有兩層婆婆,連老太夫人都沒發話,她怎麽好主動提出此事?好歹還是等到把這個年過了再說罷!


    因點頭道:“媽媽倒是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既然如此,你且當今兒個沒聽見那話兒,隻管若無其事繼續忙該忙的事去即可。”


    “是,夫人。”粱媽媽屈膝應了,自換了衣服拿了東西坐了車,往晉王府去了。


    粱媽媽前腳剛走,後腳就有小丫鬟進來稟道:“稟夫人,四爺來了。”


    孔琉玥不由一怔,這個時候傅頤恆來幹嘛,他應該知道傅城恆不在家才是啊?因命小丫鬟:“問問四爺可是有什麽急事?若是事情不太急,且等晚些侯爺回來了再說不遲。”如果是在現代,小叔子見嫂子當然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可這是禮教大於天的古代,就算有滿屋子的丫頭婆子在,她若真在傅城恆不在家的情況下見了傅頤恆,也是會惹人閑話說嘴的,她還是別去吃這夾嘴的螃蟹了!


    “是,夫人。”小丫鬟應聲而去,片刻回來道:“四爺說的確有急事,而且隻說兩句話就走,請夫人務必相見。”


    人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孔琉玥除了點頭,還能怎麽樣,隻得道:“請了四爺到宴息處稍坐奉茶,說我馬上就到。”


    打發走小丫鬟,孔琉玥略整了整衣妝,瞧得並無不妥後,方帶著白書藍琴去了宴息處。


    果見披了藏青灰鼠皮披風,束了黑色鑲金腰帶的傅頤恆正坐在那裏吃茶,孔琉玥忙上前屈膝行禮,笑道:“不知四叔有何急事相告?待晚間侯爺回來,我一定及時轉告他。”


    傅頤恆忙起身還了禮,臉色微紅,笑得微微有些不自然的道:“其實我是有事想告知大嫂,大哥知道不知道都沒關係。”說著拿眼看了一下四下裏侍立的丫頭婆子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孔琉玥自是會過意來,可饒是這樣見傅頤恆,她已是冒了極大的風險,若再連丫頭婆子們都屏退了,日後若對出來,豈非更滿身是嘴都說不清了?可看他的樣子,又像是真有急事要說,而且他也是讀了這麽多年聖賢書的人,如果不是茲事體大,應該不會如此不知避諱……想了想,因命其他人都退下,卻將白書藍琴都留了下來,方笑道:“她們兩個都是自小跟著我的,到如今也有十幾年了,是我最信任的人,四叔有什麽話,不妨直言。”


    傅頤恆還是一臉的欲言又止,但見孔琉玥神色堅持,也就隻得吞吞吐吐的說道:“其實是這樣的……昨兒個娘和三嫂得知大嫂可能……可能……”一張俊臉倏地通紅,聲音也是越來越小,“昨兒個娘和三嫂得知大嫂可能有了身孕之後,……商量了半宿……總之就是,大嫂您以後凡事多注意一些……”


    饒是傅頤恆說得含含糊糊,孔琉玥依然聽懂了他的意思。


    她沒有想到,她昨兒個故意使的一個小壞,卻讓太夫人和三夫人這般如臨大敵,連夜商量要怎麽對付她;她更沒想到,傅頤恆竟會冒險來告訴她,要知道他們雙方根本就是敵人,若是被他們長房將此事利用得好了,太夫人一支完全可能因此而再無翻身之日,而傾巢之下絕無完卵,到時候傅頤恆自己的命運也會因此而發生極大的改變,可他卻仍將此事告知了她。


    孔琉玥不由有些感動,暗想怪道傅城恆那般不待見太夫人和傅旭恆夫婦,對傅頤恆這個四弟,卻有幾分兄弟之情,原來是因為傅頤恆與其母兄不一樣,還有幾分良心!


    她重重點了一下頭,感激道:“多謝四叔相告,我一定會多注意的!”反正她有沒有懷孕,很快大家就會知曉,到時候太夫人與三夫人的一番謀算亦隻能付諸東流,難得的是他第一時間來告知的這一番情誼。


    傅頤恆就一副鬆了口氣的樣子,“那我就能放心了。”猶豫了一下,又小聲說道,“大嫂,我還有個不情之請,請您千萬不要將此事告知大哥好嗎?我怕他會因此而恨上我娘和三哥,那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情景,而且祖母她老人家知道了也勢必會生氣,您能不能……”說著,又覺得自己的這個請求有些無理,因越說越小聲,直至徹底沒了聲息。


    孔琉玥知道自己沒懷孕,這樣的順水人情自然樂得做,總不能人家冒險來告密,她反過來讓人家難做吧?因點頭道:“四叔放心,我不會告訴侯爺的!”


    “那太好了,多謝大嫂!”傅頤恆臉上就有了笑,見孔琉玥也跟著笑了起來,登時如陰天裏的一道陽光,照亮了整間屋子,不由有些看呆了。片刻方回過神來,卻是知道自己話既已說完,便再沒有留下來的理由,因強忍著不舍,紅著臉起身告辭道,“話既已說完,我就不多叨擾大嫂了,就此告辭!”


    孔琉玥忙還了禮,將他送至門外,瞧得他走遠後,方折回了屋子裏。


    白書忙沏了熱茶來,一麵遞與她,一麵嘆道:“倒是沒想到四爺還有這副肝膽,可真真是‘歹竹出好筍’了!”


    說得孔琉玥笑了起來,笑過之後,正色道:“我這隻是小日子遲了幾天,就能讓他們緊張成這樣,要是真是有了身孕,他們豈非更要糙木皆兵了?”可是這也正說明了太夫人和三夫人是從未想過她不能受孕的,那是不是可以因此而得出結論,她們並未對她做過什麽手腳,抑或是她們還沒來得及對她做手腳?那她的小日子是因何而推遲了的呢?


    又過了兩天,孔琉玥的小日子來了。


    而粱媽媽經過多方打聽,除了打聽出全府的小廚房供給都是統一由大廚房採辦統一採買,其中隻怕大有藏掖之外,並無打聽到其他可疑的地方。


    孔琉玥一想,的確也是,她每天除了在他們房裏吃飯以外,就是在老太夫人房裏,他們房裏小廚房的人是傅城恆的,自然對他忠心耿耿;而老太夫人那裏,有精明能幹的盧媽媽和李媽媽把持,太夫人和三夫人的手也不是那麽容易伸得進去的,不然傅鎔隻怕早出事了……也就把此次的事歸咎到天氣變化等外因上,丟到了腦後去。


    這次來小日子,孔琉玥依然很痛苦,傅城恆看了自是心疼不已,偏因打著‘奉旨巡城’的旗號,又不好太早回家進內院來,隻得使了玉漱一天幾次的回家來問孔琉玥可好些了,弄得孔琉玥好笑甜蜜之餘,疼痛倒是減緩了許多,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之故。


    太夫人和三夫人則是鬆氣之餘,又有些失落,暗想枉費他們籌謀了那麽多,敢情都是白籌謀的,有一種考試前十拿九穩押了題,臨到頭來考試卻取消了的感覺,不由都暗暗撇嘴,她們就說嘛,那個狐媚子怎麽可能有那麽大的福氣,才過門不久就受孕!


    除了失落以外,三夫人心裏還有些酸溜溜的,暗想也不知孔氏都用了些什麽手段,能籠絡得大伯子那般死心塌地,為了不讓她被長輩們責備,竟然一到她小日子的日子,就去巡城,也不想想,以他的身份,還親自領著人去巡城,也不怕人笑話兒?又安慰自己,算了,大伯子也是圖個新鮮,等過個一年半載,讓他把這陣兒新鮮勁兒過了,看他還會不會這樣委屈自己。


    不但三夫人沒想到,所有人都沒想到,在以後很長一段日子裏,但凡遇上孔琉玥小日子,傅城恆都無一例外要‘奉旨巡城’,漸漸的,有那乖覺之人就發現,怎麽傅侯爺親自巡城的日子,就跟女人來小日子時一樣,每個月都差不多是定時定量的啊?暗地裏不知道出了多少種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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