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琉玥笑道:“回母親,是從樂安居來。”陪著寒暄了幾句,待二夫人回明要回娘家去一趟之事後,便趁機告辭,離了景泰居。


    待得她妯娌二人離開後,這裏傅旭恆方看向太夫人說道:“娘,才我說了那麽多,您到底是怎樣想的?四弟是我惟一的親弟弟,我巴不得看見他好,難道還會害他不成?您可千萬要三思,萬不能真將那郭家的小姐給四弟娶進門,平白惹得人笑話兒不說,更毀了四弟的一生啊!”


    太夫人聞言,狠狠剜了一旁低著頭的三夫人一眼後,方冷笑道:“好了,你心裏怎麽想的我都知道,你也不必多說了,我心裏自有主張!”


    “什麽主張?”傅旭恆急問道,“娘,您有什麽主張,趁現在告訴我,讓我瞧瞧到底可行不可行,別到時候造成什麽不可收拾的局麵,就是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太夫人沒有說話,她當然是主張盡快給小兒子將郭家小姐給娶進門來的,遠的不說,那郭小姐可是威國公的獨女,一份豐厚的嫁妝必定是少不了的,再者,她又是當今太後最疼愛的侄孫女,娶了她,就等於是跟太後成了親戚,她看到時候長房和晉王妃還拿什麽在她麵前來囂張!


    至於襲爵之類的後事,太夫人倒是沒想得那麽長遠,她隻是一心想將孔琉玥和晉王妃踩在腳下而已,完全是三夫人糙木皆兵,想得太多了!


    太夫人這個態度看在傅旭恆眼裏,還能有什麽不知道的?因越發痛心疾首的說道:“原來我說了這麽半天,說得喉嚨都快冒煙兒了,娘竟是一個字都未聽進去!娘也不想想,那郭家小姐議了這麽多次親都未能嫁出去,本身就說明她這個人有問題,更不要說皇上與太後麵合心不合,若是真讓四弟娶了她,豈非是明擺著在跟皇上作對?到時候別說襲爵,現有的一切能不能保得住尚屬未知呢,您怎麽就是聽不進去呢!您不為兒子和四弟考慮,總要為釗哥兒顏姐兒他們考慮考慮罷?”


    一席話,說得太夫人看向三夫人的目光越發冷厲了,斥責傅旭恆道:“虧你還是個大男人,竟事事聽一個婦人的調停!那郭家小姐怎麽了?不過是樹大招風,惹得那些本身膽小沒能力的男人不敢娶罷了,關她一個姑娘家什麽事?昨兒個媒婆還跟我說郭小姐生得天仙一般的品貌,行事又溫柔和順,與老四最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呢!至於你說的此舉是與皇上作對,皇上是什麽人,又豈會這般小肚雞腸?再者,太後不還好好待在宮中呢?太後是皇上的嫡母,隻要太後一日還在,皇上就得一日敬著太後,太後若是想開口幫我們這些作親戚的討個什麽人情,皇上也未必就好不給麵子的,值當你怕成這樣?”


    看向三夫人冷笑:“我還當你是個有見識,是個好的,原來竟是如此的目光短淺,掐尖要強,活該被那個小庶女踩在腳下!”她並不知道三夫人怕的是她將來把爵位給了傅頤恆,隻當她是見不得有個出身比自己還顯赫的弟媳,怕弟媳要了她的強去。她其實想得很簡單,就是想再娶一個出身顯赫嫁妝豐厚的兒媳婦進門來,將長房那個小庶女給踩在腳下,讓她知道,既然出身卑微,就該時刻牢記自己的本分,不該想的東西不要去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也不要去奢望!


    三夫人暗自冷笑,隻當沒聽見她的話,依然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反正有傅旭恆在,有人幫她出頭,她樂得當鋸嘴葫蘆。


    95


    離了景泰居,與二夫人在岔路口作別後,孔琉玥本來是想直接回新房去的。


    走到半路,忽然想到韓青瑤的病,於是改道去了外書房。


    想是傅城恆已事先打過招呼,孔琉玥剛走到外書房外那條有大小不一的鵝卵石鋪就的蜿蜒小徑上,遠遠的已有小廝看見,回了管事的婆子,由婆子接了出來。


    “回大夫人,奴婢是外書房專司內事的方進家的。”


    方媽媽高高瘦瘦的,頭上隻一根簡單的銀簪子,臉上素淨的很,也沒有搓粉描眉,身上是一身極嚴謹的大褂子,把全身上下都包的嚴嚴實實的,雖隻是一個下人,身上卻也有一股威嚴的氣勢,顯見得在府裏既有體麵。


    孔琉玥笑著點了點頭,叫了一聲:“方媽媽。”然後道,“我隻是來找幾本書的,方媽媽不必管我,隻需告訴我藏書閣在哪裏,我自己去即可,你忙你的去罷。”


    方媽媽笑道:“藏書閣平日裏都是上了鎖的,隻有奴婢身上有鑰匙,還是由奴婢引著大夫人去罷。”


    “這我倒是不知道,”孔琉玥有些意外,暗想不就是一些書嗎,還值得上鎖弄得這般鄭重?嘴上卻笑道:“即使如此,就有勞媽媽帶路了!”


    “大夫人言重了!”方媽媽應了一聲,引著主僕一行四個人往藏書閣方向走去。


    孔琉玥是到了藏書閣,才知道為什麽要又是上鎖又是派專人看守管理,弄得這般鄭重的。隻因傅家藏書閣的藏書,實在是太多也太珍貴了!


    傅家的藏書閣一共三層,第一層藏的是尋常的經史文集及詩集,第二層是誌怪小說、地理誌以及其他雜書,醫書便包含在此類,第三層陳列的則都是孤本,是有銀子也不一定買得到的。


    第一層和第二層每逢三六九之日便對傅家的子弟開放,也可以外借,但不得損壞;至於第三層,則是不對人開放的,裏麵的書也從不外借,誰如果想要進去,必須先徵得現任家主的同意,並在管事的陪同下,才能進去,並且進去也有嚴格的時間限製,一個時辰之內必須出來。


    “……回大夫人,醫學藥學之類的典籍都在這一間屋子裏,您慢慢選,奴婢給您沏杯茶去!”方媽媽看著一臉嘆為觀止的孔琉玥,眉眼間有小小的得意和自豪,行了個禮,便退了出去。


    孔琉玥點點頭,上前一步推開厚重的雕花鬆木門,迎麵便是一陣淡淡的鬆木香,原來藏書閣所有的書閣皆是用鬆木製作而成,為的是防蛀防潮。


    抬腳跨進門,看著整體排列的高約一丈的書格,孔琉玥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想不到傅家還有這麽一個寶地!


    她隨手撿了一本書在手,翻開,紙張已有些泛黃,而且字裏行間隨處可見用蠅頭小楷寫的批註,有些是對於書頁上某句話的見解,有些則是對書頁上某個觀念的反駁……她一頁一頁的翻著,不禁佩服起批註之人觀點之獨特犀利來,隻覺受益匪淺,竟有些放不下手,也差點兒忘記自己來此的正事了。


    還是珊瑚提醒她時辰已不早了,該回去了,她方醒過神來,於是找了一本《本糙綱目》,一本《千金方》並一本《黃帝內經》,離了藏書閣。


    剛走到藏書閣樓下,不期卻遇上了傅頤恆,孔琉玥忙屈膝行禮:“四叔!”


    傅頤恆還了禮,微紅著臉問道:“大嫂今兒個怎麽用空來外書房?”


    孔琉玥笑看了一眼珊瑚身後兩個小丫頭捧著的書,“來借幾本書回去,無事時翻看翻看。”又問,“四叔明年就要下場了,也是來借書的嗎?那我就不耽誤四叔了,且先行一步!”說完又行了個禮,領著幾個丫鬟逕自去了。


    餘下傅頤恆看著她裊裊娜娜的背影,好半晌方回過神來,臉上登時一片火熱。他忙凝住心神,去藏書閣一樓找到自己想找的書後,才折回了自己的流盈軒。


    卻見傅旭恆正等在他屋裏,一見他進來,便起身急聲道:“四弟,你到哪裏去了,讓我好等!”


    傅頤恆忙上前見禮,笑道:“三哥今兒個沒去衙門?怎麽想著來弟弟這裏逛?”吩咐丫鬟換新茶來,又命擺棋盤,“……好些日子沒跟三哥下棋了,我這心裏可是想得緊!”


    “你還有心情下棋!”傅頤恆一臉的沒好氣,命眾伺候之人都退下後,方說道,“你知不知道娘正給你說親呢?說的還是威國公郭家的小姐,那個議了無數次親都未能嫁過去的郭家小姐,你倒還有心情下棋,明兒有你哭的時候!”


    因說什麽也勸不轉太夫人,說得多了,太夫人還斥責自己‘不孝’,傅旭恆沒辦法,隻能從弟弟這裏著手了。


    傅頤恆聞言,瞬間白了臉,結結巴巴道:“三哥,您說、說什麽,娘正跟誰議、議親呢,什麽郭、郭家的小姐……”


    傅旭恆見弟弟聽說這事兒後,竟嚇成這樣,不由又有些後悔,後悔不該拿弟弟來當槍使的,但轉念一想,自己這可是為了他好,真讓他娶了郭家小姐,他以後也不用在京城做人了,直接淪為整個京城的笑柄了,他可是為了他好!


    因又說道:“咱們家如今沒成親的可就隻有你一個了,你說娘還能給誰議親?至於郭家的小姐,整個京城除過威國公府那位郭小姐以外,還有誰是議了無數次親也嫁不出去的?”娘一向疼四弟,隻要四弟不願意娶那郭小姐,想來娘也沒有辦法!


    話音剛落,傅頤恆已顫聲扔下一句:“誰要娶她,我找娘去!”氣急敗壞跑出流盈軒,逕自往景泰居而去了。


    傅旭恆見狀,隻能拔腿攆了上去。


    傅頤恆一口氣跑到了景泰居,見了太夫人,也顧不得喘氣,更顧不得行禮,直接就是一句:“娘,我是說什麽也不會娶那郭家的小姐的!”


    太夫人見著小兒子,本來還很高興,沒想到他一進來卻跡部行禮也不問安,劈頭就是這麽一句,又見傅旭恆跟在後麵跑了進來,心裏瞬間明鏡兒一般,當即便沒好氣道:“老三,是不是你跟你弟弟混說了什麽?”


    傅旭恆正要說話,傅頤恆已喘著氣搶先說道:“娘,不關三哥的事,您別怪三哥!”頓了一頓,“娘,那郭家的小姐在京城可是以飛揚跋扈,嫁不出去出了名的,誰娶了她,誰就等著家宅不寧罷,兒子寧願死,也不會娶她,咳咳咳……”因為他話說得又急又快,兼之剛才跑得急,氣本就未喘勻,說著說著竟嗆著了,咳得滿臉通紅也未能緩過氣來。


    本來正生氣的太夫人見狀,也顧不得生氣了,忙上前給他又是撫胸又是順氣的,折騰了半晌,方稍稍緩了過來,張口卻還是那句:“娘,我不要郭家小姐……”


    太夫人聞言,不由又氣又急又心疼,想罵小兒子又捨不得,隻得趕著一旁的大兒子罵道:“都怨你,跟你弟弟混說什麽,要是他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看我饒了你們哪一個!”


    傅旭恆一肚子的委屈,正要答話,傅頤恆又搶先說道:“娘,我說了不關三哥的事,是我自己不要娶那郭家小姐的!我不管您已經跟他們家議親議到了哪一步,總之我是寧願死也不會娶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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