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眉頭稍展,又回到:“今兒個大夫人來瞧過蔣姨娘了,說是什麽,‘憂思過度,陰陽失調’所致,已經開過藥了,妾身打算過會子瞧瞧她去,侯爺要不要一起去?”


    “憂思過度,陰陽失調?”傅城恆的身體瞬間繃的死緊,聲音冷得冰浸過的一樣,“聽起來病得還不輕,那就讓她別再出門了,好好待在屋裏靜養,等過年時再看,若是那時依然美好,就送到寺裏去靜養,省得過了病氣給其他人!”說完拂袖大步往外走去。


    孔琉玥的本意隻是想說動他去看看蔣姨娘,以便她好找機會當他的麵兒拆穿她的把戲,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麽大,嚇了一跳,待回過神來,忙追了出去,卻隻來得及看見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後,朝著外書房方向而去,隻得折回屋裏,叫了梁媽媽過來吩咐,“······你親自去一趟蔣姨娘屋裏,將侯爺的話說與她聽!”


    梁媽媽聞言,滿臉是笑,腳步輕快的去了後麵蔣姨娘的院子。


    彼時蔣姨娘正一臉“嬌弱”的躺在床上渥汗,勤等著傅城恆和孔琉玥來看她。她承認此番她是故意裝病,並且不怕鬧開了讓人知道,或者可以說,她就是想鬧開了讓人知道現在的夫人和先頭的夫人相比,旁的先不說,光是賢惠就差了一大截!


    原來先頭蔣夫人進門後,為表賢惠,曾對長房眾女眷侍寢的日子做了一番安排,除了正室夫人每月有九天的份額之外,其餘兩房姨娘都是一人三天的份額,這樣一來,剛好湊足半月,至於剩下的半月,則看傅城恆自己的醫院,長房後院因此而一片祥和。


    等到蔣姨娘被抬進門後,蔣夫人有在此基礎上作了一番調整,改作了正室夫人六天,三位姨娘每人三天,長房後院依然一片祥和。


    卻沒想到孔琉玥過門都快一個月了,卻既沒有遵循先頭夫人的舊例,也沒有出台自己的新規矩,而是裝傻充愣的當做不知道還有這回事,致使侯爺至今未曾踏入過他們三個的院子半步,也難怪蔣姨娘會坐不住了。須知她雖有太夫人撐腰,看似風光,實則卻是長房後院地位最不穩固的一個,一旦將來侯府也分了家,她如今勉強還算風光的日子也該到頭了,所以她一定要趕在那之前,順利得到一個子嗣傍身。可要得到子嗣最關鍵的前提,就是傅城恆得到他屋裏來啊!


    所以她才會壯著膽子,想出了這麽一招裝病來試探傅城恆,提醒孔琉玥。她想的是,孔琉玥雖然長得美,畢竟年紀還小,生得又渾身沒有幾兩肉,如剛長成的青杏一般,還帶著酸澀的味道,隻怕在枕席之間不能讓正值壯年的侯爺滿意;而侯爺畢竟是爺們,且念在孔琉玥剛進門不久的份上,有些話也是不好親自開口說的。


    因此這事兒,他們幾個做姨娘的還真隻能靠自己,哪怕會因此惹惱孔琉玥,淡隻要將事情鬧開,讓她在裝傻不下去,那他們以後的三天份額便是少不了,有子嗣的可能性自然會大很多,等到他們順利生下哥兒姐兒,她便是再生氣在惱怒,那也隻能白搭了!


    於是她先是去見了劉姨娘,將自己的想法說與了她聽,又請她到時候幫自己一把,——這也是昨晚上去給傅城恆和孔琉玥請安時,會是劉姨娘開口稟明蔣姨娘生病了得背後原因。等到白日大夫來了之後,雖然有梁媽媽在一旁,蔣姨娘還是如願聽到的話,隻因那大夫是她悄悄回過三夫人後,讓三夫人幫她找的。然後,她便胸有成竹的躺到床上,等候起傅城恆和孔琉玥來。


    ——她不知道的是,很多大戶人家根本沒有傅家長房那樣的規矩,一般除了初一十五必須歇在正室屋裏之外,其他時候,從來都是爺們兒想歇在誰屋裏,便歇在屋裏的。而孔琉玥過門後,畢竟是主子們閨房中的事,隻要沒人問,下人們也不好多說,故就連梁媽媽都不知道長房之前曾有過這樣的規矩,孔琉玥就更不知道了,自然也不會想到去定自己的新規矩。


    再說傅城恆之前之所以默許蔣夫人定下的規矩,則是因為他原便不喜蔣夫人,她定下那樣的規矩,讓他既可以不用麵對她,又可以給人一個治家甚嚴的印象,他自是樂得遵守,並不是因為欣賞她的賢惠什麽的,卻沒想到,竟會無意給了蔣姨娘一個他喜歡這種雨露均沾的安排的錯覺。事實上,那時候傅城恆也大多是歇在小書房裏的!


    “姨娘,來了,您快躺下!”


    蔣姨娘蓋了兩床厚厚的被子,正渥得滿頭大汗,她的貼身丫鬟青苗忽然“蹬蹬”跑了進來,滿臉緊張的示意她快躺下。


    “好好好,我躺下,你記得待會兒一定要找準時機說之前我教你那些話!”蔣姨娘也跟著有些緊張起來,忙擦了一把額頭的汗,躺會了被窩中,心裏卻是無不得意,她就知道,侯爺心裏還是有她一席之地的!


    青苗忙應了,整了整衣襟,揉了揉眼睛,換上一臉的愁苦,接出了門外去。


    遠遠的,卻見來者竟不是侯爺和夫人,而是夫人跟前兒的梁媽媽!


    青苗不由怔在了原地,這是什麽回事,方才小丫頭子文繡不是說侯爺和夫人來了嗎,怎麽來的卻是梁媽媽?


    眼見梁媽媽越走越近,青苗顧不得再去想其中到底是出了什麽差錯了,忙凝神賠笑,迎了上去屈膝行禮:“媽媽今兒個怎麽有空來我們這裏逛?可是夫人有什麽吩咐不成?”


    梁媽媽似笑非笑,“不是夫人有吩咐,而是侯爺又吩咐!你們蔣姨娘呢?”


    侯爺有吩咐?青苗吃不準這話是真還是假,因有賠笑道:“我們姨娘生病了,這會子正在屋裏躺著渥汗呢,不知侯爺有什麽吩咐?”


    梁媽媽挑了挑眉,陰陽怪氣的道:“知道青苗姑娘是蔣姨娘跟前兒第一個得用之人,但侯爺何等尊貴之人,侯爺又吩咐,也是姑娘該問的?煩請姑娘還是帶路路罷!”


    說的青苗一張臉白一陣紅一陣的,又不好分辨,更不敢回嘴,隻得說道:“姨娘在屋裏呢,媽媽請!”說著幾步走到門前,一邊撩起簾子,一邊往裏有意高聲說道:“姨娘,梁媽媽來了!”


    屋裏蔣姨娘正暗自歡喜自己的計策奏效了,想著待會兒要如何將自己最美麗最柔弱的一麵展現在傅城恆麵前,沒想到忽然就聽到青苗在外麵說梁媽媽來了,禁不住腦子“嗡”的一聲,片刻都回不過神來。


    彼時青苗已經引著梁媽媽走進了內室,經蔣姨娘倚在大迎枕上呆呆的,忙上前輕推了她一下,又故作焦急的問道:“姨娘,您怎麽了?可是身上又覺著不好了?您可別嚇著奴婢啊!”


    她放回過了神來,忙順著青苗的話,有氣無力的說道:“是有些頭暈目眩的···”說著看向梁媽媽,“艱難”的坐了起來,“虛弱”的笑道:“請媽媽恕我有病在身,不能起身相迎了!隻不知媽媽這會子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梁媽媽上前屈膝行禮:“見過蔣姨娘!”一年不找痕跡大量了她一回,但見她穿著月色暗花紋上衣,一把青絲隻斜斜挽了了纂兒,斜插了一支碧玉簪,瞧著倒比往常裝扮齊整時,更添了幾分楚楚,不由暗自冷笑了一聲,作出這副輕狂樣兒給誰看呢?侯爺嗎?


    麵上卻是不表露出來,隻是淡淡說著道:“老奴這會子過來姨娘這裏,倒也不是別事,乃是侯爺又吩咐。侯爺一回來便聽人說起姨娘生病之事,因吩咐老奴來傳話與姨娘‘既然病得不輕,那這陣子就別再出門了,好好呆在屋裏靜養,等過年時再看,若是到那時依然沒好,就送到寺裏靜養,省得過了病氣給其他人!’”


    說完有意頓了一頓,居高臨下欣賞了一番蔣姨娘從難以置信到麵如土色的表情後,方又說了一句:“既然話已傳到,老奴就不多叨擾姨娘,就先告退了!”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梁媽媽都離去了良久,蔣姨娘還慘白著臉,久久會不過神來,青苗看在眼裏,又慌又怕,忙著前坐到床沿又是撫胸又是捶背的折騰了半晌,她放入夢醒般猛地回過神來,抓住青苗的手就語無倫次的道:“方才梁媽媽沒有來過對不對?她沒有說過侯爺讓我呆在屋裏靜養的話對不對?是我聽錯了對不對···”說著眼角已是滾下淚來。


    青苗見狀,也是忍不住滾下淚來,不明白自家姨娘明明算得好好兒的,怎麽頃刻間就變成了‘呆在屋裏靜養’,但還得先委婉的安慰她:“姨娘,您別這樣,且先養好了身體是正經,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您可不能自己先胯下。”


    這話也就等同於是在說梁媽媽方才的的確確來過,也的的確確說了那些話···蔣姨娘終於相信了自己沒有聽錯,不由又氣又急有後悔,隻當是孔琉玥在傅城恆麵前下了什麽話兒,留著淚咬牙切齒的罵道:“孔氏,我跟你不共戴天!”


    罵了一回,又想到另一個人亦即劉姨娘來,要不是她說聽得她病了之後,侯爺雖然什麽嘴上沒說什麽,眉頭卻皺了起來,她又怎麽會以為侯爺還是掛記她的,今兒個也就壓根兒不會讓那個大夫來!


    猛地掀開被子跳到地上,一邊罵著:“劉蓮嬌,我跟你誓不兩立!”一邊披頭散髮的便要往外衝去。


    嚇得青苗忙死命拉住,小聲勸道:“姨娘,您也知道劉姨娘素來老實,被人拿針戳了一下也不叫疼的,她怎麽想得到唬弄你,又如何敢唬弄您?您還是先消消氣,待風頭一過,再使個妥帖人先去問問三夫人或是太夫人的意思,再想想往後該怎麽辦罷!”此事一開始已惹到了夫人,如今又惹惱了侯爺若是再鬧出什麽事來,姨娘可就真是再無翻身之日了!


    一席話說得蔣姨娘如醍醐灌頂,飛快冷靜了下來,白著臉重重點頭道:“你說得對,這件事算來還是三夫人給我出的主意,如今我落得這樣的下場,她難道不該給我個說法嗎?”命青苗,“你立刻去一趟清溪塢,吧情況回明三夫人,向她討個萬全之策!”


    青苗聞言,苦下臉來,她這會兒去清溪塢找三夫人,豈不等於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訴夫人,是三夫人在給她們出主意?到時候,不管是夫人那裏,還是三夫人那裏,她們都隻能吃不了兜著走!


    更何況,認真說來,三夫人並沒有跟她們說什麽,不過隻是略微提了一句‘先頭大嫂在時那個規矩倒好,也不知道現在的大嫂會不會依這個舊例?’,真冒險找上三夫人,萬一她再來個一推二五六,可該怎麽辦?


    因委婉的勸道:“這會子天色已晚,而且剛發生···那樣的事,隻怕人人都盯著咱們呢,依我說,還是等過了這一陣風頭再去找三夫人的好,不知姨娘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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