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城恆見她不過一瞬間便恢復了常態,心裏才壓下的那一抹挫敗,又浮了上來,索性一動也不動,任由她服侍起自己穿衣來,看她還能鎮定到幾時!


    萬幸經過昨晚上的“突擊訓練”之後,孔琉玥服侍“上司”穿衣的業務熟練多了,饒是傅城恆一動也不懂,絲毫沒有主動配合的樣子,她依然很快便與他扣好了中衣扣子,並服侍他穿好了外袍,即便在其間手指不小心碰上了他赤裸的胸膛時,也幾乎沒有停頓。


    然後說道:“祖母方才打發人來說,讓我們晚上過去安樂居吃飯。”說話間甚至還很自然地幫他理了理衣領,一副賢惠得不得了的樣子,同時心裏不無得意,看來隻要把眼前的人定位為“上司”,把自己定位為“萬能秘書”,要伺候他穿衣神馬的,也不難嘛!


    傅城恆隻是淡淡應了一聲:“嗯。”便什麽都沒有再說。


    晚上去老太夫人屋裏吃晚飯時,老太夫人和孔琉玥說去了明日三朝回門之事,“……一來你娘家遠在江州,不方便走動;而來你這些年都是在尹老太太跟前兒長大的,這次的親事也多虧了國公府那邊兒,說來柱國公府也算得上是你的娘家。我已讓你三弟妹備了禮物,明兒一早祭過宗祠之後,你便和大郎回去,吃個晌午飯,坐坐再回來,省得別人說你忘本。”


    要說尹家的人,除了一個尹慎言,孔琉玥還真沒別的想見的,依她的本意,是壓根兒不想回去的,可她心裏同時也知道,她必須會這一趟不可,她現在還需要尹家作後盾是一回事,另一方麵,正如老太夫人所說,也怕人說她攀上高枝便忘了本。再者,她還有東西要還得尹三太太和尹淮安呢。


    因忙含笑向老太夫人道了謝:“多謝祖母費心!”


    吃過晚飯,回到心房,孔琉玥一想到再過會子就該睡覺了,不免又是一陣緊張害怕。昨晚上的經歷實在太糟糕了,以致她現在想起來都後怕,雙腿之間也是隱隱作痛,簡直不敢想像今晚上若傅城恆還要碰她,她該怎麽辦!


    於是故意磨蹭了半天,等到傅城恆都上床了,她自己也已經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也強自硬撐著不肯去梳洗。


    傅城恆何等聰明之人,焉能看不出她那點小把戲?卻也不點穿她,隻是淡淡說了一句:“睡罷,明天還要早起拜宗祠呢!”便側過身閉上了眼睛,不多一會兒便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孔琉玥方暗自舒了一口長氣,也不叫丫鬟進來伺候,自己輕手輕腳地走進淨房簡單梳洗了,方爬上床,小心翼翼躺到了傅城恆身側。


    她以為她會睡不著,許是身體和精神都高強度累了一整天的緣故,竟很快便陷入了沉沉的夢鄉。


    傅城恆一直到耳邊傳來輕緩而均勻的呼吸聲後,方轉過了身來,看見的便是孔琉玥恬淡沉靜的睡顏。雖然這正是他想要的結果,他心裏還是有些怪怪的,剛才還怕他怕成那樣,現在卻這麽快就睡著了,她難道就不怕他趁她睡著了,對她做點什麽?還是她就那麽相信他會是個正人君子?抑或是經過了昨夜,她其實已經認命了?


    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掀開了她的被子。卻見她雖然已經睡著了,雙手卻是交叉著放在胸前,本能擺出一副防衛姿勢的!


    傅城恆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舒服,卻又有些如釋重負:不舒服的是,她都已經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天了,他要對她做什麽,都是理所當然的,她擺這副防衛姿勢什麽意思?如釋重負的則是,看起來她還沒有認命,還保留著幾分本心,並沒有如其他女人那般曲意奉承他,讓他決定征服她一點樂趣都沒有;也並沒有連睡夢中都帶著麵具,一副武裝到了牙齒裏的樣子,想來要征服她的心,應該還不難罷?


    帶著這樣矛盾的心情,傅城恆一直輾轉到天都快亮了,才迷迷糊糊打了個盹兒。


    以致早上起床時,他整個人看起來便有了幾分萎靡不振的樣子。


    孔琉玥倒是一夜好睡,看見他這個樣子,不免有些吃驚,暗想他昨晚上不是很早就睡著了嗎,怎麽現在看起來像是一夜沒睡的樣子?……聽說男人慾求不滿就會睡不好,他不會是因為這個原因罷?那她今晚上可得更小心一點了!


    “侯爺,妾身伺候您更衣?”裝作沒看見他沒睡好的樣子,孔琉玥低眉順眼地問道。


    傅城恆見她一到天明便又戴回了平常的麵具,心裏不豫,麵無表情地沉聲扔下一句:“不必了,叫丫鬟進來伺候。”便起身大步走進了淨房去。


    孔琉玥當然不可能知道他心裏的想法,以為他隻是起床氣,也就沒有多理會,叫了曉春知夏進去伺候後,也轉身進了她的淨房。


    因眼下是新嫁娘,孔琉玥有意叫藍琴給自己梳了個很繁複的髮髻,戴了太夫人賞的紅寶石頭麵,穿了一身大紅色的牡丹花紋圓領禙子,露出裏麵雪白的衣領,下著一襲杏黃色的襴邊襦裙,看起來是既貴氣,又不失端莊雅致。


    等到她從淨房出來時,傅城恆也已經梳洗更衣妥當,走了出來。


    想來也是顧及眼下還是新婚期的緣故,他今天穿了一襲絳紅色海水暗紋的長袍,因為已經梳洗規整過,臉上已看不出之前的萎靡,反而顯得很有精神的樣子,尤其一雙眼睛,更是銳利得緊,讓人不敢與之對視。


    兩人一前一後的被丫鬟們簇擁著到了樂安居。


    彼時天還沒亮透,因此遠遠的便可以看見樂安居正燈火通明。


    兩個人進得內室,老太夫人已收拾妥了,看見他們進來,說道:“你們母親這就過來了,且略等她一等。”


    正說著,初華領著傅鎔並奶子抱著潔華從內室走了出來,看見傅城恆,忙上前齊齊行禮:“見過父親!”就連年紀最小的潔華也被奶子放到地上,規規矩矩行了個禮,奶聲奶氣說了一句:“見過父親!”


    又齊齊轉向孔琉玥行了個禮,“見過母親!”語氣卻比方才招呼傅城恆時生疏多了。


    傅城恆的目光在看向初華和傅鎔時,雖然很嚴厲,畢竟還有幾分溫情,但在看向潔華時,卻立刻冷淡了下來,看向奶子厲聲問道:“我不是已經說過,在屋裏都讓她自己走?”


    嚇得奶子忙跪下磕頭不迭:“回侯爺,四姑娘平常都是自己走的,因今兒個起得早些,有些不清醒,奴婢怕四姑娘自己走,不小心磕著碰著了哪裏,所以才抱了四姑娘過來的,請侯爺恕罪!”


    孔琉玥看在眼裏,不由有些不以為然,傅城恆也不看看自家小女兒那小身板兒,一看就知道是先天不足的,偏還生母早亡,父親不喜,養成如今這副膽小怯弱的模樣兒,也就不足為怪了。要她說,她今兒個已經算夠好了,至少知道叫人了,不像昨天,隻知道窩在奶子懷裏,一副怕見生人怕得了不得的樣子。他不知道檢討自省也就罷了,還水清早就衝著人發脾氣,作為一名父親,他可真是有夠失敗的!


    低頭恰恰又瞥見小丫頭眼裏滿滿都是淚水,卻強忍著不敢掉下去的模樣,孔琉玥心下大為不忍,張了張嘴,正想打個圓場,將事情渾過去,老太夫人卻已開了口,“潔姐兒還經,如今她母親又進了門,以後她母親自會好好教導她,等她再大上幾歲,也就好了,你嚇她作什麽,嚇壞了可怎麽樣呢?”笑眯眯的衝著潔華招手,“潔姐兒不哭哦,到太祖母這裏來,太祖母疼你!”


    孔琉玥忙也趁機附和道:“祖母說得對,潔姐兒還小呢,侯爺以後慢慢教導便是,不能急在這一時的。”


    正說著,太夫人與三夫人走了進來,一聽見她這話,三夫人便笑道:“大嫂果然是個宅心仁厚的,以後大姑娘三少爺和四姑娘有大嫂看顧教導,祖母和娘也便可以放心了!”


    傅城恆和孔琉玥忙都上前給太夫人見禮,又受了三夫人的禮。


    老太夫人便笑道:“誰說不是呢?”像是不願意再多談這個話題似的,她隨即叉開了話題,“祭過宗祠,行過回門禮後,明兒大郎你上朝時,便遞了請封你媳婦的奏疏罷!”


    見傅城恆應了,老太夫人又問過三夫人,得知祭宗祠該準備的東西都已準備妥了,方就著傅城恆的手,出門坐車去了宗祠。


    宗祠緊挨著家廟,比家廟大了一倍不止。因傅城恆如今是傅氏一族的族長,所以宗祠裏除了傅家直係先人們的牌位外,還供奉著其他旁支本家先人的牌位。


    傅城恆領著孔琉玥上前,一個在裏,一個在外——女眷不得入祠堂,行了廟見禮民,拜過列祖列宗後,復又坐車回到樂安居,吃過早飯後,便坐上了早已準備好的回柱國公府的馬車。


    對於孔琉玥來講,這還是她來到大秦朝將近一年以來,第二次與大街這般“親密”的接觸,當然,出嫁那一次要除外,因此坐在馬車裏,她的情緒一直很不錯,嘴角也一直帶著淡淡的笑意。她甚至忍不住暗想,要是能讓她下車去與地麵來個真正的親密接觸,能讓她去街上逛上一逛,可就是真真正正不虛此行了!


    相較於孔琉玥明顯的好情緒,傅城恆的表情就顯得有些陰睛不定了。她笑得這般開心,從他掀了她的紅蓋頭至今,好像還是第一次看到她笑得這般發自內心,是因為她今天終於可以見她一直心心念念記掛著的那個人了嗎?


    念頭閃過,他已不自覺所抿緊了薄唇,握緊了拳頭。


    於是等到馬車到達柱國公府的大門口停下來,下了車時,一早便奉了尹大老爺之命,領著眾兄弟並本家子侄們侯在大門口的尹淮安,看見的便是黑著一張臉的永定侯傅城恆。


    偏生傅城恆“冷麵侯爺”的名聲又是整個京城都知道的,以致尹淮安見了他這副陰晴不定的樣子,根本沒覺得有什麽不妥,急匆匆見過禮後,便迫不及待將目光越過他,投向了在他之後下車的孔琉玥身上。


    但見孔琉玥穿著大紅的牡丹花紋上衣,頭上戴著同色係的紅寶石頭麵,看起來比在自家時,明顯多了幾分讓人不得不正視的華貴。不獨如此,她的臉色也十分紅潤,嘴角甚至還掛著一抹羞澀而滿足的笑容,襯得她整個人一下子比婚前,於少女的天真嬌憨、不諳世事之外,又多了幾分少婦才有的嫵媚,讓他一望之下,便再移不開眼球。


    看見尹淮安拿近乎是癡迷的目光,目不轉睛看著孔琉玥,傅城恆的臉不由又黑了幾分,所幸孔琉玥並沒注意到尹淮安的目光,他心裏的鬱卒方稍稍減輕了一些,因重重咳嗽了幾聲,直至見尹淮安頗為狼狽的收回目光後,方與孔琉玥一道,雙雙進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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