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孔琉玥和永定侯傅城恆的八字,早在她何田田到來之前,便已經合過了!


    珊瑚沒想到孔琉玥會忽然有此一問,怔了一下,方答道:“回姑娘,依照大秦律,婚嫁的雙方隻要過了‘納吉’這一道程序,婚事便算是成了。”


    話音剛落,就聽得孔琉玥冷笑道:“你既然知道這門婚事已成定局,為何還要攛掇我明兒無病裝病,你是巴不得瞧見我被退婚嗎?”


    這兩個月以來,就連謝嬤嬤和白書藍琴三個真正關心她的人,這其中又尤以謝嬤嬤為最,都沒有因為永定侯“克妻”之事,而在她麵前直言勸諫過讓她悔婚之類的話兒,可見被退婚之於這個年代的女子來說,是何等不光彩之事。不,應該說被退婚之於歷朝歷代,甚至包括二十一世紀的女子來說,都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而現在,珊瑚卻暗示她,可以通過裝病來達到不嫁入永定侯府的目的,到底是何居心?還是她就那麽關心她這個“便宜主子”的生死安危,怕她真被永定侯給“克”死了,比謝嬤嬤和白書藍琴都還要關心?


    珊瑚顯然被她問住了,片刻方結結巴巴的說道:“奴婢不、不是那個意思,奴婢隻是見、見姑娘不樂意嫁、嫁到永定侯府,想為姑娘分、分憂罷了……”心下慌張後悔自己不該貿貿然行事之餘,又不由有些納罕,之前姑娘不是說什麽也不肯嫁入永定侯府的嗎,緣何現在機會來了,卻不肯抓住,反而還動了火兒的樣子?還是姑娘這是在試探她?


    為她分憂?孔琉玥無聲的冷笑了一下,隻怕不是那麽一回事罷!她又不是她正經主子,她隻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讓她挑不出毛病來就是,緣何忽剌剌想起要給她‘分憂’了?還是,事情牽涉到了她自己,抑或是她的親朋好友,所以她才會這麽上心?


    孔琉玥沉默了片刻,才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波瀾的說道:“珊瑚姐姐,你平常時常在府裏走動,也多有時間家去,可曾聽到過有關那些被男方退了婚的女子們的傳言?”


    明白自家姑娘隻是在擔心被退了婚之後的處境後,珊瑚鬆了一口氣,幸好她已提前想好了應對之辭,因而語氣也隨之輕快了不少:“回姑娘,雖說那些被退了婚的女子們,大多不好再找到門當戶對的人家隻能低嫁,或是隻能剪了頭髮去做姑子,甚至還有少許……以死明誌的,但隻姑娘天仙樣兒的人物,又是老太太和……心尖兒上的人,焉是那些人可比擬一二的?”


    “是嗎?”孔琉玥意味不明的應了一聲,“我竟不知道,原來我在你心裏,竟會有這麽高的評價!”說到最後,語氣裏已經帶了幾分揶揄了,心裏則在思忖,她剛剛說那句‘老太太和……心尖兒上的人’時,‘和’後麵那個與尹老太太並列的人是誰?


    聽在珊瑚耳裏,卻是心下一個“咯噔”,總覺得現在的孔姑娘越發讓人琢磨不透了,以前雖也古怪,但摸透了她的性子後,凡事順著她,倒也不怕出錯兒;不像現在,雖然看起來和氣了不少,卻讓人在對上她時,更不敢掉以輕心了。


    因咬著下唇思忖了片刻,方有些訕訕然的笑了一下,說道:“姑娘說笑了,闔府誰不知道安苑孔姑娘生得天仙一般品貌,不止老太太太太們喜歡得緊,……及第居的大爺,更是青睞有加……”


    “大膽!”隻是話才說了一半,已被孔琉玥忽然拔高了聲音打斷,語氣裏也已經帶著顯而易見的怒氣了,“你說‘闔府誰不知道安苑孔姑娘生得天仙一般品貌’,也就是說,平常你是聽到過那些爛了舌根的混帳丫頭老婆們背後說我嘴的,你身為我身邊的二等丫鬟,就該上前撕爛了她們的嘴才是,怎麽我聽你的口氣,倒好似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你主子被人背後說嘴,你就那麽光彩?再者,什麽叫‘及第居的大爺,更是青睞有加’?你難道不知道大表哥已經娶了親有了大嫂子,不知道我已經許了人家嗎?說這些混帳話兒,你是安心不讓我活了是也不是?你不如拿繩子來勒死了我是正經!”


    到了這個地步,如果孔琉玥還不知道珊瑚今晚之所以費心留下來值夜的目的,還不明白她剛剛說的‘和’後麵的那個人是誰,那她就隻有等著被人賣了還幫忙數錢了!


    隻是她不明白的是,珊瑚明明就知道尹淮安已經娶了親了,為何還想著撮合她和他?珊瑚到底有什麽目的?抑或是受了誰的指使?……會是尹淮安嗎?因為除了他之外,她實在想不出偌大一個尹府,還有誰會是希望他們兩個在一起的了!


    “……姑娘息怒,奴婢隻是想為姑娘分憂而已,奴婢知錯了,求姑娘饒過這一次!”怔忡間,耳邊已經傳來珊瑚近在咫尺的聲音,孔琉玥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她已不知何時從外間進來,跪到了她床前,正壓低了聲音一邊顫聲認錯,一邊磕頭如搗蒜。


    孔琉玥深吸了一口氣,方沉聲問道:“你老實告訴我,今兒個之事,到底是誰指使的你?那個指使你的人,難道不知道大爺已經有了大奶奶嗎?他什麽意思,難道還想等著我被退了婚,給他作二房妾室不成?你再不據實以告,休怪我明兒到老太太跟前兒稟明此事,再叫了相關的人來對質,請她老人家為我做主了!”話裏話外,已然認定那個指使珊瑚的人,就是尹淮安了。


    哼,那樣沒有一點擔待的男人,以前的孔琉玥或許會稀罕,但現在的孔琉玥,卻絕對不會再多看一眼!


    珊瑚自打昨兒個自瓔珞口裏得知了晉王妃有退婚的意思後,便一直在猶豫著要不要將事情告知自家姑娘。雖說自家姑娘先前的確與大爺要好,但畢竟大爺現下已娶了大奶奶,而自家姑娘也是自醒來後,便絕口未再提過大爺,是以她心裏一直未拿定主意。


    但沒想到晉王妃竟會於今兒個一早便遣了太醫來,而且還說明兒個便會打發人來請安,亦即是說,如果今晚上她再不將事情回與自家姑娘,待明兒個晉王府的人來瞧過自家姑娘已然大好了之後,事情便是真箇再無絲毫回寰的餘地,她也隻有跟著過去永定侯府的份兒了!


    所以珊瑚才會在藍琴說要值夜時,忙忙上前搶了她的差使,為怕她不同意,還悄悄給孔琉玥使了眼色。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孔琉玥竟然一點不為她的建議動心,反而以為是大爺指使的她,一副動了真怒,興師問罪想要將事情鬧開的樣子。


    到了此刻,珊瑚悔愧交加之下,方真箇知道怕了。


    第十二回 收服


    卻說珊瑚聞得孔琉玥話裏話外,竟是誤會了今兒個之事,乃是尹淮安指使的她,大有動了真怒,欲將事情鬧到尹老太太跟前兒,再叫了尹淮安來對質的意思,又是慌張又是後悔又是害怕,生恐事情真鬧開了,不但她自己要受到懲罰,還會帶累得她娘老子並親朋好友們一併沒臉。


    因忙不迭又向前跪行了兩步,低頭貼著孔琉玥的黃花梨拔步牙床哭著小聲說道:“求姑娘息怒,今兒個之事,原是奴婢無意聽到一些傳言後,一時糊塗,所以才會自己作了主張,並非是誰指使的奴婢。”


    當下遂將自己如何聽到晉王妃對孔琉玥一病幾月不滿,有退婚之意之事,並她聽到後產生出來的那些個想法,都大略說了一遍,末了哭道,“奴婢也是不忍見姑娘被推進火坑,心疼姑娘,又想著姑娘與大爺又是那樣的情誼,所以才會生出這樣想法來的,還求姑娘瞧在奴婢一片赤誠的份上,就饒過奴婢這一回罷。”雖然心下又慌又怕,倒是沒忘記給自己留幾分餘地。


    孔琉玥當然不會相信珊瑚的動機會這般單純,換作是白書或是藍琴處在她的立場上做出這樣的事,她當然不會懷疑,但當對象換成是珊瑚時,就由不得她不懷疑了!


    她側身半坐起,靠在床頭上,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光,看向珊瑚滿麵淚痕的臉,忽然起了想要收服她為己所用的念頭來。


    念頭閃過的同時,她已聽見自己淡聲的開了口:“珊瑚姐姐,你知道老太太當初為什麽把你給我嗎?”珊瑚比白書藍琴都要伶俐能幹,惟一缺的,就是忠心,不,也不能說她沒有忠心,隻不過她的忠心,不是針對的她這個現任主子罷了。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借著眼下這個難得的契機,收服她,讓她忠心於她,以後隻為她所用!


    預料中的狂風暴雨並沒有到來,反而等來了孔琉玥堪稱是溫和的問話,珊瑚怔了片刻,方回過神來,卻並不敢以為事情就這麽過去了,因越發小心翼翼的恭聲答道:“回姑娘,老太太當初是因為憐惜姑娘初來乍到,恐姑娘不適應,下人們怠慢,所以才把奴婢給了姑娘使喚。”


    孔琉玥點點頭,又問道:“那這麽多年以來,老太太可曾說過,你什麽時候可以從安苑回慈恩堂去?”慈恩堂是尹老太太的住所。


    什麽時候可以回去慈恩堂?珊瑚的心猛地一緊,幾乎是瞬間想到了自己這幾年以來的尷尬處境,月錢雖然仍在老太太屋裏領,但老太太及其屋裏的人,顯然都沒再拿當慈恩堂的人;平日裏當差卻是在安苑,日常起居活動的範圍,也大多在安苑,隻是安苑從上到下,也都沒拿她當過安苑的人就是了。


    她隨即又想到,正是因為老太太從沒說過要她回去的話兒,所以此番她才會這麽著急,以致自亂了陣腳的。


    再開口回答孔琉玥的問題時,她的喉嚨便不受控製的變得有些幹澀起來,“老太太,從沒說過讓奴婢回去的話兒……”


    孔琉玥神色未變,像是早已料到了她會這麽回答似的,再次問道:“也就是說,隻要我不開口讓你回去,你就一直隻能留在我身邊,對嗎?”


    珊瑚心頭一震,忙忙說道:“姑娘,奴婢對您從來不曾有過二心的,請您千萬要相信奴婢啊……”卻是越說越小聲,直至自己沒了聲息。她是老太太屋裏出來的,連月錢都一直是在老太太屋裏領,又是家生子,有誰會相信,她是忠於的孔琉玥,而非老太太和尹府呢?換作是她處在孔琉玥的立場上,她也會懷疑的!


    耳邊攸地響起她剛進府當差的第一天,帶她們那一批小丫頭子的大丫鬟曾說過的話,‘咱們當下人的,別的什麽毛病都可以慢慢兒改,但隻一個毛病卻一定不能有,那就是有二心!不管你們以後被分到了哪個主子的房裏當差,你們都要切忌,跟了哪個主子,就隻能一心一意的對那個主子,除非換了主子,否則絕然不能有二心……我現在說這些,你們可能不明白,打個比方,你們知道一女二嫁會有什麽結果,身在曹營心在漢又會有什麽結果嗎?總之,都不會有好結果,你們一定要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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