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


    火車哢答哢答放慢了速度,仿佛喘氣般呼地一聲停下了。這是一個小站,站台上導車員穿著厚厚的軍大衣,舉起旗子的手僵硬如木偶。沒人下車,上車的到有幾個,提著大包小包。車廂裏到是不冷,暖氣很足,門上窗上凝結了密密的小水珠,看著外麵象霧蒙蒙的,華燁眯起眼,也沒看出站名。


    還沒到春運,火車票就已一票難求。本來是訂的後天的動車組的火車票,沒想到事情解決得還算順利,他便提前回青台了。鄒秘書在車站耗了半天,隻買到兩張慢車票。


    火車呼嚕呼嚕地又開了。


    剛過九點,還沒到休息時間,車廂裏來自不同地方的旅客聊得正歡,廣播裏還在播放歌曲。


    華燁從不聽流行歌曲,此時,他恰巧站在走道上,頭頂上方就是廣播。那歌聲不受控製地灌進了他的耳內,聽著,他居然覺得這首歌很不錯。


    "把一個人的溫暖轉移到另一個的胸膛


    讓上次犯的錯反省出夢想


    每個人都是這樣享受過提心吊膽


    才拒絕做愛情代罪的羔羊


    回憶是抓不到的月光


    握緊就變黑暗


    等虛假的背影消失於晴朗


    陽光在身上流轉,等所有業障被原諒


    愛情不停站想開往天老地荒


    需要多勇敢。。。。。。"


    "華律師,"鄒秘書從車廂裏走出來,把手機遞給他,"剛剛響了兩下,等我接時,已經掛了,我看了下號碼,是歐陽經理的。"


    "我下午給他打電話,他正在開會,說晚上回給我,沒事,我一會再打過去好了。鄒秘書,這歌叫什麽名?"華燁接過手機,朝廣播看了下。


    鄒秘書嘴角象痙攣一般,抽搐了幾下,"嗬,華律師你降低品位嘍!這是《愛情呼叫轉移》裏的主題曲《愛情轉移》,香港天王陳奕迅唱的,很紅。我有他的D,回公司後送給你聽聽。"


    "不要了。"華燁擰擰眉,轉向車門,淡淡的頂燈投在他的身後,形長一道修長的影子。


    愛情轉移,如果愛情能隨便轉移,那還叫愛情嗎?


    "華律師,你沒吃晚飯,要不要去餐車吃點?現在有夜宵供應的。"


    他搖搖頭,"你先去睡吧,天亮才能到青台呢!這次你辛苦了。"


    鄒秘書撓下頭,嗬嗬地笑,"和華律師比,我不敢說辛苦。你都好幾夜沒什麽睡了,華律師,我們以後可不可以不接這麽遠又很棘手的事務,我們事務所在青台很有名氣的。"


    "律師都喜歡接錢多又好解決的事務,但我們不能看重眼前的蠅頭小利。越是棘手、麻煩的事務,解決了,才能證明自己的能力,這樣以後才能有機會接到更多的大業務,才能與客戶保持長久的合約關係。"


    他當初選擇法律這個行業,一開始也是從助理律師做起,吃了許多苦才有現在的成就。要是怕吃苦,他可以選擇從軍。在軍中,他現在應該比張弘有出息多了吧!


    有時,明知道腳下的路很崎嶇,可還是選擇走下去了。很久很久之後,才能知道這條路有沒有走對。


    一直以來,他認為他都是理智而又果斷的,很清楚自己在幹嗎,想要什麽,做出的選擇永遠不會後悔。


    可是,最近,他卻一次次對自己的自信產生了懷疑。


    如果人生也是一列火車,他曾經讓它井然有序地在軌道上行駛,到什麽站台上什麽樣的旅客。許沐歌的出國,曾經讓他的軌道出現了紊亂,他好不容易調整了方向,她的突然回國,如同五級以上的地震,他的軌道開始了搖晃,但他已不是兩年前的他,他覺得他能掌握好方向。他沒有想到的是,地震的中心不是許沐歌,而是他那個心智還沒長大的妻子-----陶濤。


    傍晚給她打電話,她又沒接,當然,也不會主動回。就是接了,也是用非常淡漠的語氣對他說:一切等你回來再說吧!


    這個一切是什麽,他不願意往下想。


    他父親去世時,季萌茵二十六歲,他在她腹中方六個月。今年,他三十二,季萌茵五十八。從他有記憶起,不止有長輩們勸過媽媽重新找個伴,也有疼愛他的叔叔主動向媽媽求婚。季萌茵都是用同樣的一句話拒絕了他們:婚姻,一生唯有一次。


    這句話他一直都記著。當他向陶濤求婚時,他也這樣想過,並去實施著。


    他承認,許沐歌在他心裏的位置無人可替代,她現在也小姑獨處,但他真的沒有一點點想與她再在一起的念頭。


    他克製得已經要崩潰了,陶濤為什麽不相信他呢?


    鄒秘書看他象墜入了沉思中,沒再說話,轉身進車廂了。


    華燁突然一陣煩燥,強烈地想抽煙。他有煙癮的,想要孩子時,他戒過,這幾天他又開始抽了。摸摸口袋,煙沒帶出來,看看車廂裏亂哄哄的,他不想回去拿,扭頭向餐車走去。那裏麵有一個小賣部,擺放最多的就是香煙和方便麵。這個時間,已沒有用餐的旅客,列車員收拾好了一切,車廂裏空蕩蕩的。他買了包中華,抽出一根,點上火,狠吸了一口。


    他吐出的一口煙霧,在車廂裏飄蕩不去。隨便找了張桌子坐下,他給歐陽經理撥個電話。


    電話一通,沒等他開口,那邊先說上了,"華律師,對不起,我知道你急,可我哥那性子,說一不二,你再催,他就會和你耗上,六親不認。"


    華燁蹙起眉頭,笑了笑,"歐陽經理,我不是催你,我隻是聽說你哥他好象回國了。"


    電話那端突然沉默了,好一會才傳來幾聲不自然的低笑,"既然你曉得了,那我就不瞞你。我哥是回國了,是為了騰躍集團董事長的一位朋友。但他在這個假期,隻接受這一個病患,其他任何人的麵子都不給。那位董事長和我哥是好友,又是同學。我們家以前比較困難,我哥讀醫大時,那位董事長沒少幫助他,所以。。。。。。你明白的。對不住了,華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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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燁下意識地咽了一聲,那邊掛了。


    騰躍集團不就是陶濤那公司的總部嗎,他們對職員的私事如此體貼入微到這種地步?不可能,那可能的是又是什麽?華燁百思不得其解。


    陶濤應該也不知道,不然她不會以為是他幫的忙。可確確實實是有人幫忙了。


    華燁揉揉額頭,頭有些暈。


    手機叮咚叮咚又響了起來,是張弘。


    "事務所的人說你去山東出差了,什麽時候回來?"張弘象吃得不少喝得不少,不住地打著嗝,吐字也不清楚。


    "正在回青台的車上,明早就到了。"


    "為啥不坐飛機?"


    "那邊大雪,機場封閉,動車組的票也買不到,將就些吧,隻要能回去。你不忙嗎?"


    "忙,後勤部整天忙吃忙穿,剛剛與廠家定做了新一季的軍服,瑣碎的事一堆,我也剛到家。華燁,有件事也不知要不要說給你聽,其實和你沒多大的關係,不過,我這心裏有點堵,唉,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張弘直咂嘴,"咚"的一聲,不知碰翻了什麽。


    華燁在長久的靜默之後,吐出一個煙圈,"想說就說吧!"


    "我吃飯時遇到了沐歌和一男的,那男的是軍區的魚雷專家,我認識。四十好幾,都謝頂了,結過婚,因為老婆討厭兩地分居,兩人就離了。沐歌好象和他來真的,隻要沐歌的演出,他每場必到,兩個人出雙入對。華燁,我覺得沐歌這是在怕影響你們夫妻感情,著急將自己嫁出去,算是給你有個交待。可。。。。。。也得找個不錯的呀,那專家哪象是做老公的,分明是大叔哎!"


    淡青色的煙霧一經吐出,便迅速散開。他彈落煙頭吊著的那截煙灰,閉了閉眼,掐掉手中的煙頭,黯然地看著窗外墨黑的夜色。


    "我把她拉到一邊,直言告訴她,她與那個男人不合適。她笑著說隻是在處朋友,要不要結婚,還沒考慮呢!華燁,你知道軍區裏紀律嚴明,鬧點緋聞出來對自己很不利。她又是剛進文工團,而且她在國外結過一次婚,就這樣隨便打發自己,等於給自己判了刑。一個女人結兩次婚就很駭人,要是結三次,那。。。。。。將是暗無天日了。"


    他仰起頭,深呼吸,心裏麵什麽滋味都有。


    "我想她可能聽得下你的話,你勸勸她吧!其實你那麽愛護陶濤,她又能影響什麽?她多慮了。我有時猜,會不會陶濤和她說什麽了?"


    "不可能,陶濤不是那樣的人。"華燁脫口說道。


    "小門小戶長大的,知道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她還不是對著經藝的鼻子指手劃腳?華燁,老婆疼是要疼的,但不能太縱容。沐歌跟了你四年啦,雖說是她負了你,但最好的青春給了你,你至少也。。。。。。"


    華燁突然打斷了他,"張弘,你。。。。。。是不是希望我能和沐歌複合?"


    張弘歎了口氣,"不是我,是我們。愛情裏需要寬容和原諒,你和沐歌賭氣,痛苦一輩子的人是你們,不是我們。"


    "你們忘了我已經結婚了嗎?"華燁的聲音突然森冷陰沉。


    "華燁!那是個錯誤。"


    "如果是個錯誤,我也會將錯進行到底。"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著。


    "那是你的自由。"張弘來了氣,連再見也沒說,"啪"地掛上電話。


    華燁聽著手機裏"嘟,嘟,嘟"的聲音,好一會才合上手機。"先生,我們要休息了。"一個列車員走過來婉轉地對他說。


    他忙點點頭,轉身回車廂。軟臥車廂裏的燈已經熄了,有人在打呼,聲音很響,吵得其他人在床上滾來滾去,不住地用歎息聲表示抗議。他隻脫了外衣,躺上了床。


    車廂晃蕩晃蕩的,如搖籃,他把手墊在頭下,一點睡意都沒有。


    這才離了青台幾天,怎麽生出這麽多事,他的頭疼得更厲害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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