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打烊的時間快到了,酒吧裏還剩下唯一的一個客人。


    李文森一邊清理著其他幾張桌子上的殘酒,一邊用視線的餘光打量著這位客人。這是一個看上去二十歲出頭的青年人,身材高大,麵孔稱得上英俊,但是很奇怪的,李文森看不出這個人的職業和生活背景。


    這一點很不尋常。李文森在酒吧裏討生活已經有十多年了,這家位於三裏屯的屬於他的酒吧也已經營業了三年,算得上是閱人無數。從打雜到調酒師,再到自己當老板,他見識過成千上萬的酒客,已經擁有了一種近似於偵探小說中神探一樣的眼光,打個照麵、聊上兩句,對於對方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基本就可以心中有數了。


    曾經有一天晚上,一個衣冠楚楚的中年人獨據一桌,一個人喝著悶酒。他並不像其他的饕餮酒徒那樣酒到杯幹,而是淺斟慢飲,始終顯得風度翩翩。他的手機放在手邊,並沒有關機,隻是開啟了靜音模式,不時地震動著,但中年人卻並沒有接聽哪怕一次。


    這是一個陷入了感情危機的事業成功人士,李文森很快做出了判斷。看他的模樣,不是正在被情人逼迫,就是正在被元配逼迫,總而言之,已經走到了必須做出重大抉擇的臨界點上。他來到自己的酒吧,不隻是需要用酒精麻醉一下過分緊張的神經,可能也是需要用酒精暫時壓製一下理性,然後在感性的驅使下做出某些決斷。


    半夜一點左右,中年人付賬離開了。李文森並沒有太在意。他見識過太多的男女之間的掙紮和齟齬,甚至有元配和小三在酒吧裏大打出手的,相較而言,這樣一個沉默平淡的酒客,實在太普通。


    到了第二天,他在電視新聞裏看到了這個男人。確切地說,是這個男人的屍體。盡管對麵部做了馬賽克處理,但這個男人的身形、衣服以及無名指上的婚戒,還是被李文森認出來了。


    中年男人是被人一刀刺穿肺葉身亡的,不久之後,犯罪嫌疑人被抓獲,下刀的是他的情人的前男友。此後有好事的記者順藤摸瓜挖出了一個頗有些曲折的故事,原來該前男友之所以會對中年男人下毒手,背後還有中年男人妻子的蠱惑煽動。


    這就是人生,李文森輕點鼠標,關閉了這篇網絡上的報道。他大概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知道中年男人在死亡之前的最後一夜幹過什麽的人,但這樣的知曉卻並沒有絲毫的意義。一個人死去了,留在世上的痕跡終將被完全抹去。他的人生,他的事業,他為之焦頭爛額的愛情與婚姻,終究隻會化作讓網民們興奮五分鍾的談資而已。


    那一次的經曆,除了一番對人生世事的感慨,也讓李文森更加確認,什麽樣的人在自己麵前都無法藏住他的秘密。但今天夜裏,李文森覺得自己遇到了對手。


    他真的完全看不明白這個年輕人的來路。這個年輕人的身上,散發出兩種截然相反的氣質:目空一切的驕傲和小心翼翼的自卑。一方麵,這個人打量酒吧裏的一切時,帶有一種絕對的俯視般的眼光,就好像他是世界的主宰;另一方麵,當他被杯子裏的金湯力嗆了一口時,臉上明顯浮現出一種生怕別人嘲笑他的尷尬,畢竟金湯力口感相對舒適,隻有不常喝酒的人才會被嗆到。


    其實根本就沒有誰注意到你吧,李文森想,大家都很忙啊,誰有餘暇去嘲笑一個不會品嚐雞尾酒的人呢?但你為什麽那麽在意呢?就好像一定要像人們證明你什麽都會才罷休。


    他不禁稍微對這個人多了幾分興趣,在酒吧裏來往的時候,稍稍多看了此人幾眼。在酒吧這樣一個休閑的場所,他竟然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從麵料和做工來看是定製的,價格不菲。事實上,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很少有願意穿正裝的。


    他穿著這一身又是想要說明什麽呢?表現他與年齡不般配的成熟?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人的麵相應該看起來很幼稚才對,但李文森卻分明能從他的眉宇間讀出某種飽經世事的滄桑,這種滄桑是絕對假裝不出來的。


    大約晚上十一點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酒吧裏的兩個酒客一言不合打起來了。這種事對於酒吧而言並不算罕見,李文森迅速打電話叫來警察平息了鬥毆。不過,在這場鬥毆發生時,酒吧裏的其他客人都紛紛離座,稍微躲開這兩個揮拳的漢子,以免被誤傷;唯有那個年輕人,盡管距離事發地點隻隔了兩張桌子,卻始終穩穩當當地坐著,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李文森再次注意到他的眼神:這兩個糾纏在一起的壯漢,在年輕人的眼裏,就如同兩個小小頑童一樣可笑而毫無威脅。


    最後李文森放棄了努力。猜測一個人的身份經曆,於他而言不過是打發時間的小小愛好,偶爾有失敗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就這麽一直到了打烊的時候。李文森打理完其他地方,來到年輕人的桌旁:“先生,抱歉,打烊的時間到了。”


    年輕人點點頭,掏出鈔票遞給李文森。李文森回到櫃台找好零錢,當他把零錢交給年輕人時,對方忽然瞥了他一眼:“這一晚上你都在不停地盯著我,到底是在看什麽?”


    李文森愣住了,同時也有些窘,沒想到自己的小動作竟然會被對方留意到。他正想解釋,忽然覺得喉嚨一緊,像是有人卡住了他的脖子——但是對方並沒有伸手,甚至於動都沒有動一下。


    我是在做夢麽?李文森驚恐萬狀地想著。


    這雙無形的手越來越用力,呼吸困難的李文森伸出了手想要把“手”掰開,卻發現自己找不到一個有形的實體去觸碰,即便想要自救都無能為力。


    頭昏眼花的時候,他聽到年輕人在他耳邊近乎輕柔地說:“你是想要猜測我到底是個什麽人?對嗎?”


    李文森勉強點點頭,隻覺得眼前發黑,脖子似乎馬上就要斷掉。就在這時候,咽喉處的壓力忽然消失,他一下子軟倒在地上,咳嗽了許久,似乎從來沒有發現過自由呼吸是那麽的美好。


    “怎麽樣,你最後得出了什麽樣的結論?”年輕人蹲下身來,饒有興致地問。


    李文森喘息了好久,勉強坐起來,低聲說:“我……我什麽都看不出來。”


    “什麽都看不出來……”年輕人似乎很滿意,嘴角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他想了想,忽然說:“既然這樣,我就給你一個機會吧。”


    “什麽機會?”李文森茫然。


    “活命的機會,”年輕人盯著他,“既然你對我那麽有興趣,我就讓你好好猜一猜。你不妨把你想象中的我是什麽人都一一說出來,如果能猜對一半以上,我就饒你不死。不然的話,隻能送你到地獄裏去慢慢猜了。”


    李文森渾身一震,想要開口討饒,但從年輕人的眼睛裏可以看出,對方既然做出了決定,就絕不容許他討價還價。他隻能咬了咬牙,生平第一次為了自己的性命而開始進行猜測。


    第七章、血色的平安夜


    一、


    在過去二十年的人生中,馮斯一直自豪於自己的體魄強健,除了小時候那次離奇的發燒之外——後來證明其實是養母池蓮搞的鬼——他基本上不怎麽生病。


    但是進入這個離奇的年頭之後,他開始頻繁地進出醫院,雖然前幾次都不是因為生病,而是受傷。不過這一次,他是貨真價實地病倒了,不僅僅發高燒,還有些輕度肺炎,不得不住院一周接受抗生素治療。


    當然,不管在什麽狀況下,馮斯賤兮兮的本色永遠不變。比如當文瀟嵐拎著飯盒過來送飯的時候,他的臉看上去就像癌症晚期。


    “麵對著一個不久於人世的可憐人,你們居然忍心不給他肉吃?”馮斯吸溜著鼻子,“五公裏以外我就聞到了,又是幾盒子素菜。”


    文瀟嵐板著臉放下飯盒:“醫生說過飲食清淡,別他媽廢話!再說了,小櫻辛辛苦苦專門替你做的銀耳蓮子羹和西芹百合,營養又健康……”


    “隻有你們這些成天體重長一兩就覺得地球要爆炸的小妞才會覺得沒肉的東西是健康的!”馮斯不客氣地打斷她,“回去告訴小櫻,老子體壯如牛龍精虎猛,一天不吃肉就要變修!”


    “果然是渾身充滿了原始基因的野蠻人……”文瀟嵐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身子向後一靠,雙目微閉,顯出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樣。


    “抱歉啊,我不知道你那麽累,早知道不要你送飯了。”馮斯有些歉疚。


    文瀟嵐擺擺手:“不關你的事,我是心累。”


    馮斯嗤嗤嗤笑出聲來:“文會長又組織什麽了不起的大活動了?元旦晚會?校園風采大賽?不會是要選校花吧?難道您老想要去參選……”


    文瀟嵐一聲不吭,聽著馮斯胡言亂語。等對方過足了癮,她才慢慢地開口:“我其實是在一直想著一件事,白天也想,晚上也想,覺都睡不好。”


    文瀟嵐的語氣格外嚴肅,馮斯一愣,終於收起了之前的嬉皮笑臉。他試探性地發問:“你還在擔心我的事情?或者說擔心小櫻?”


    “也是,也不是,”文瀟嵐說,“其實我更多的是在想我自己。”


    “你自己?”


    “是啊,我在想接下來應該怎麽辦。”文瀟嵐說,“雖然那幾個怪物號稱要保護我們,但他們也不是萬能的,而且以後多半還會出現更厲害的敵人。我們就像是菜板上的豬肉,老這麽等著被切片紅燒,也不是個辦法。”


    “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們。”馮斯歎了口氣,心情又開始變得沉鬱。但等了一下,他忽然反應過來,文瀟嵐不是喜歡抱怨的人,她的話語裏似乎藏了點別的意思。


    “你……不會是想……那什麽吧?”馮斯的語聲有點顫抖,“千萬別,那是男人的事……”


    “王璐是女人,林靜橦是女人,何一帆也是女人,”文瀟嵐說,“她們都不比男人遜色。你就收起你那一套大男子主義吧。”


    “不是大男子主義,”馮斯咕噥著,“隻是這些事情歸根結底是由我引發的,我不想把別人卷進去。”


    “現在已經不單是因為你了。”文瀟嵐淡淡地說。


    馮斯又是一怔,似乎再次聽出了那麽一點弦外之音。直到吃完飯後,文瀟嵐離開去上下午的課,他還在琢磨著對方話裏的意味。他倒是並不太擔心文瀟嵐真的會去動手術移植附腦,畢竟文瀟嵐一向是個謹慎的人,就算她真的有類似的想法,到她能真正下定決心,還得有一個漫長的過程。但是那一句“不單是因為你了”,好像包含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忽然之間,兩顆醜陋的大頭跳進了他的腦海,讓他一下子有點兒領悟。


    “這真是《美女與野獸》的終極版啊,”馮斯撓了撓頭,“不會是真的吧?太驚悚了……”


    腦子裏那兩顆醜陋的大頭忽然搖身一變,變成了兩個人。在馮斯想象中的視界裏,文瀟嵐走進了一家女士內衣店,一個用帽兜遮住頭臉的矮壯身軀默默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等候——這情景喜劇般的一幕讓馮斯忍不住坐在病床上笑出了聲。


    不過他並沒有太多時間去琢磨文瀟嵐和範量宇的事情,歐洲怪客的出現讓他感受到了危機的臨近,而且在昏迷之前,他想通了守衛人對這些瘋子重視的原因,這個原因想想都有點讓人發毛。


    剛剛清醒後不久,他就迫不及待地向文瀟嵐說出了他的推測:“關於西藏那一支歐洲人的意義,路晗衣曾經提示我,說他們具有一種特殊的、守衛人都渴望擁有的力量。我想了很久,直到無意間在醫院門口摔了一跤,才通過醫院這個符號產生了一些聯想。在此之前,好幾個人都告訴過我,在南方某座廢棄的醫院裏,有黑暗家族在進行附腦的實驗,希望能尋找到附腦的極限。”


    “對的,你和我講過,那家醫院足夠拍恐怖片的了。”文瀟嵐說。


    “而這種極限到底指向何處呢?結合到那幾次自我淩遲的恐怖事件,我終於猜到了——那就是附腦對人類原生大腦的擺脫!失去心髒供氧後,幾分鍾就會開始有腦細胞死亡,十分鍾以內就會達到全麵的腦死亡——那也是醫學意義上的生命徹底終結。但是為什麽那些人還能動作、還能在臉上擺出那樣陶醉的表情?是因為附腦接管了身體!”


    “就是說,他們追求的最終方向,很可能是隻有附腦而沒有大腦的身體?”文瀟嵐的腦子也不慢,“那可真是在創造怪物了。”


    “之前李濟不也完成了類似的進化嗎?但她那種能自我進化的附腦屬於特例,不具備共性。可我還是覺得,這應該不是最終極的目的,”馮斯說,“怪物可能並非目的,而是手段,他們想要的,還是盡可能地開發附腦的潛能。你想想,離開了大腦的桎梏,附腦豈不是又可以提升一個層次了?”


    “他們到底想要拿附腦來幹什麽?”文瀟嵐的表情就像是背上有蜘蛛在爬,“就算真的是‘邪惡魔王征服地球’這樣的爛梗,也不必那麽麻煩吧?”


    更加令他不安的在於,曾煒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露過麵了。自從兩人在精神病院見過最後一麵後,曾煒再也沒有來找過他,也沒有通過任何方式和他聯係。之前文瀟嵐曾建議他拜托何一帆幫忙,但其後一連串的事情發生以及這該死的肺炎,讓他顧不上去找她。


    馮斯很清楚,曾煒身上那種可怕的韌性實在比女生宿舍裏的蟑螂還要恐怖,無論他的動機到底是好是壞,都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但現在,曾煒已經有十多天沒有出現過了,他有些懷疑對方是否出了什麽事。


    “還是給何一帆打個電話問問吧。”馮斯自言自語著,拿起了手機。但他還沒來得及撥號,手機已經先響起來了,屏幕上顯示出的號碼來自不會說話的關雪櫻,這是在提示馮斯看短信或者聊天工具。


    馮斯打開聊天工具,發現關雪櫻給他發來的是一則新聞鏈接,那是本市公安局發布的通告。點開這則通告,馮斯的眉毛攪到了一起。


    通告的大致內容是提醒市民注意,本市今日淩晨發生一起故意殺人案,致兩人死亡。在職刑警曾煒有重大作案嫌疑,現已持槍潛逃,請廣大市民積極提供線索。鑒於此人極度危險,如有市民發現此人行蹤,一定不要輕舉妄動,應立即報警雲雲。


    “曾煒?故意殺人?持槍潛逃?”馮斯慢慢放下手機,搔了搔頭皮,“這可玩得有點大了。”


    曾煒這起殺人案的部分細節很快在網上得到了披露。據說,曾煒在這一天淩晨的時候,出現在了本市的某個收容流浪人員的救助站。他手持公安局配發的警用手槍,一共開了五槍,其中一槍擊中了一名救助站的工作人員,剩下四槍全部打在一個剛剛被收容的流浪漢身上。兩人均當場死亡,曾煒也隨之逃遁。至於他為什麽要殺這兩個人,就不得而知了。


    網絡上也並沒有提及這兩位兩位死者的身份,網民們自然開始了各種亂紛紛的猜測。隻有馮斯知道,這件事當中必然有隱情,而且必然和魔王的世界有關。他沒有能力去尋找曾煒,隻能被動地等待著曾煒來找他。


    兩天之後,馮斯出院了。畢竟身體底子好,經過這一星期的休養後,他已經完全無礙,可以精力充沛地……迎接考期了。


    “不許抱怨!”文瀟嵐毫不客氣地用手裏的圓珠筆敲著馮斯的腦袋,“你每天嚷嚷一萬遍想要過普通人的生活,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抓緊複習!”


    “考試是普通人生活中的糟粕……”馮斯帶著一臉便秘的表情做著習題。其實他也並沒有抱怨太多,並不是覺悟提高了,而是因為身邊有關雪櫻。來到北京半年了,隻有小學文化關雪櫻抓緊一切空餘時間學習,隱隱讓馮斯覺得自己在學業上的不上心頗有些可恥。


    他還注意到,關雪櫻在學習日語。這個寫中文都會摻雜不少錯別字的姑娘,學起日語來自然是加倍困難,但她一直咬牙堅持著,對著教學視頻張著嘴,無聲地模仿視頻裏的發音嘴型。馮斯明白,關雪櫻心裏還在惦記著她身份不明的母親,而且恐怕已經存在著日後發掘出全部真相的念頭,日語的學習也是為此做準備。


    關雪櫻並不傻,當然知道這個屬於她母親的世界危險之極,但她還是堅定地開始行動。這是典型的關雪櫻的風格,沒有言語——她反正不會說話——沒有猶豫,沒有怨言,沒有後悔。馮斯忽然發現,自己很羨慕關雪櫻柔弱外表下的爽利與堅強。相比之下,他簡直就是一隻患得患失的烏龜。


    當然,還有比他更像烏龜的生物,那就是存在感稀薄的劉豈凡劉大少。自從住進了寧章聞家的對門屋之後,不知道是不是四大家族加強了保護力量,十天來並沒有新的黑暗勢力出現騷擾,而他幾乎沒有離開過家門,如果不是關雪櫻還要每天給他送去一日三餐,簡直讓人懷疑他已經羽化升仙。他隻是從寧章聞那裏借走了許多寧章聞父母留下的藏書,成天悶頭閱讀。


    “你還真說對了。他簡直就像過去的我。”寧章聞對馮斯說。


    “其實還是有內在的區別的,”馮斯說,“他是悶,你是怪。”


    “滾蛋!”


    馮斯嚐試著找劉豈凡聊天,此君倒並不像過去的寧章聞那樣抗拒與人交流,但他卻也實在不是一個好的交談對象,往往馮斯問十句他回一句,這一句話還他媽不超過十個字。尤其讓馮斯惱火的是,別看劉豈凡蔫不拉幾的似乎一隻螞蟻都能撞死他,不想說的話就是堅決不說。


    “你到底有什麽打算?”馮斯問,“總不能在這兒吃喝路闊少一輩子吧?”


    “沒打算。”劉豈凡簡單地說


    “那……你不想去找找那位你心心念念的黎小姐?”馮斯又問。


    劉豈凡按慣例紅了一陣子臉,最後擠出兩個字:“不想。”


    “真的不想?”馮斯一通擠眉弄眼。


    劉豈凡剛剛變白的臉又紅了,慢慢低下頭:“假的。”


    馮斯氣不打一處來:“那你他媽的成天縮在屋子裏看叔本華,叔本華能幫你找到媳婦兒嗎?”


    他確實有些不安,劉大少的能力具備所羅門王寶藏一樣的吸引力,也像陳舊的二戰炸彈一樣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能爆炸。他實在希望幾大家族的人能夠早點分贓停當,把劉豈凡帶走,但現在看來,這幫孫子似乎更願意把劉豈凡和他捆綁在一塊兒,好比超市裏賣一瓶潔廁靈搭一個鋼絲球。


    生活真是越來越複雜了,馮斯一邊看著課本上的伯努利大數定律一邊發著呆。


    聖誕節很快到了。


    馮斯腦後生反骨,對此類打著節日旗號圈錢約炮的舶來品一向沒有好感,但他素來與人為善,一般也不把這種反感表露出來。文瀟嵐建議搞一個聖誕party,他琢磨了一下,最近這段日子大家過得都很辛苦,是該放鬆一下了,於是爽快地同意了。當然,還是免不了要碎嘴一兩句。


    “國家不放假的節日都不能算節!”他對文瀟嵐說。


    “一輩子的屌絲命!”文瀟嵐嗤之以鼻。


    到這時候他才發現,對於寧章聞、關雪櫻和劉豈凡這三個人而言,都是第一次過聖誕,其中關雪櫻更是對聖誕這個概念都不太清楚。


    “在我們家,過春節的時候我可以一天不挨打,運氣好了還能放幾個鞭炮。”關雪櫻在紙上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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