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文瀟嵐看著手機上的短信,有些不解。要說馮斯被人盯梢跟蹤什麽的,那絲毫不必奇怪;如果寧章聞是像幾個月前那樣去幫助馮斯查閱重要資料,被人跟蹤也不奇怪。現在他和關雪櫻是純粹的出門旅行,盯著他們有什麽意義呢?


    “為什麽是你發短信過來?寧哥為什麽不直接給我打電話?”文瀟嵐趕忙回了一條短信。


    “寧哥根本不知道,都是我自己觀察猜的,”關雪櫻的短信很快又回了過來,“我怕寧哥知道了心情不好,沒跟他說。”


    關雪櫻不太擅長用專業的醫學術語,但文瀟嵐能明白她的意思:寧章聞好容易才擺脫自閉和抑鬱,恢複到正常人的情商,要是讓他知道自己身處他人的跟蹤之下,心情一緊張,說不定會有較大的情緒波動,影響病情。


    “也對,你先別告訴寧哥,”文瀟嵐在短信裏說,“跟我仔細說說,怎麽回事。”


    寧章聞和關雪櫻選擇的旅行地點是東部的某座名山。原本他想選擇海濱,理由是關雪櫻自幼就生長在大山裏,應該對山沒興趣。但關雪櫻卻表示,比起大海,她還是更喜歡山,即便是見慣了家鄉的山,也願意去看看其他地方的。


    “其實你就是怕水吧?”馮斯問,“否則的話,我相信任何一個山裏的孩子都情願去看海的。”


    關雪櫻的臉漲得通紅,最後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於是目的地仍然是山。剛剛離開家門的時候,寧章聞還有些緊張,但關雪櫻卻顯得比他老練得多,一路上照顧著他,沿路沒有出任何狀況,乘著火車順風順水到了目的地。


    “坐火車很好玩。”關雪櫻在短信裏告訴文瀟嵐。


    然而,下了火車之後,關雪櫻就始終有一種感覺,覺得身後好像有什麽人在跟著她和寧章聞。但她屢次回頭,卻又什麽人也沒看見。


    關雪櫻雖然一直在大山裏生活,但因為不會說話,從小就被村裏的孩童欺侮,也養成了對各種危險的敏感性。盡管沒有親眼見到跟蹤者,但她的直覺一次次地告訴她:有危險正在悄悄逼近。隻是她也不想讓寧章聞剛一出門就神經緊張,所以並沒有告訴他,隻是自己暗中留心著。


    兩人在賓館安頓好之後,天已經黑了。寧章聞雖然有些累,但生平第一次外出遊玩,還是有些興奮,想要去城裏逛逛。這是一座古樸的小城,唯一的特色就是附近的那座名山景區,以及更遠一些的海濱。不過對於從小生長在北京的寧章聞而言,這樣的小城反而別有風味。


    關雪櫻自然不會反對,於是陪著他出去了。兩人在夜市裏先逛了一圈,買了一堆浙江義烏產的“特色紀念品”,然後又在當地專門下刀宰外地遊客的“美食街”找了家店鋪坐下吃飯。上述兩項均為典型的棒槌加菜鳥的表現,再加上兩人憨態可掬的舉止作態,自然會引起本地騙子們的高度興趣。


    就好比兩隻呆頭呆腦的肥羊踏入了狼的領地。


    所以兩人一碗全是蔥絲的雞絲麵都還沒吃完,就已經有騙子找上門了。這是一個相貌清臒、仙風道骨的老道士,一身潔淨的道袍看來一塵不染,儼然世外高人的模樣。他來到兩人麵前,打躬作揖,口念無量壽佛,倘若是過去的寧章聞和關雪櫻,一定會被他騙得團團轉。但遺憾的是,這兩個人認識一個叫馮斯的混蛋。


    “馮斯跟我們說過,真正的道士不會四處和人搭訕,凡是在街頭亂晃的道士一律都是假的,是騙子,是吧?”寧章聞有些困惑地問關雪櫻。


    關雪櫻拚命點頭,然後在隨身小本上寫下一行字:“他還說,遇到這種人,就不要理,裝龍(聾)作啞就好。不過我本來就是啞巴。”


    兩個基本沒有什麽處世經驗的人,此刻隻是在完全徹底地本色演出而已,但在老道看來,這根本就是赤裸裸地挑釁。他憤憤地哼了一聲,大袖一振,轉過身悻悻離去。


    寧章聞仍然懵懵懂懂,沒有覺得有什麽,關雪櫻卻想起了自己從小到大被欺負的經驗。如果有誰這樣一聲不吭地離去,多半會暗伏著後著,她不禁有些擔心。當寧章聞依然興致勃勃地尋找著路邊的小吃的時候,她卻始終提心吊膽地注意著身後和周圍的狀況。


    果然,就在兩人走回賓館的路途中,關雪櫻敏銳地注意到,有一些當地人在偷偷跟著他們,注視著他們。這讓她更加緊張,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回到賓館後,已經很疲累的寧章聞早早地回房睡覺了,關雪櫻卻不敢睡,趴在窗台上朝下張望著。這是一家便宜的家庭式旅社,房間還算幹淨,就是周圍略吵,樓下的小攤販們一直到淩晨還不肯歇業。不過關雪櫻的視力出色,還是從樓下的各色人等中辨別出了那麽幾個不太一樣的人,他們沒有正經事做,隻是不斷在那裏流連徘徊,還時不時瞟兩眼兩人的房間,顯得有恃無恐。


    這下子要糟糕了,關雪櫻想著。來到北京後,她迷上了看電視,那些本地黑幫如何不講道理的橋段深深映在她的腦海裏。她預感到這些人會來找他們麻煩,卻沒有應對的辦法。


    正在苦惱的時候,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在這條小街的另一頭,忽然傳來一聲爆炸般的巨響,聲音很是刺耳,嚇了她一大跳。這一聲深夜裏的巨大響動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關雪櫻也不例外。不過她並沒有看到任何東西,包括硝煙和火光。


    “看來是爆胎了。”樓下有人在交談。


    原來是爆胎,關雪櫻釋然。她重新把視線轉回到樓下,這一看把她愣住了。


    ——樓下盯梢的那幾個人都不見了。


    兩秒鍾,從她扭頭看向小街的另一頭,到她重新把目光轉回來,一共隻有兩秒鍾。但樓下盯梢的那三個人居然就在這兩秒鍾之內消失得無影無蹤。


    關雪櫻又仔細看了一會兒,確認那三個人並不在街麵上。但這三個人就算是田徑運動員,也不應該能跑得那麽快。她百思不得其解,不過天生樂觀的性情讓她很快決定暫時放下這個謎團。管他呢,既然壞人不在了,就先睡覺吧。


    臨睡前,她給文瀟嵐發短信提了一下這件事,但文瀟嵐那會兒正在對著半死不活的範量宇頭疼,沒有注意到。


    第二天,兩人準備按計劃坐大巴去旅遊區爬山,卻不料突然下起了大雨,計劃隻能暫緩。寧章聞有些鬱悶,關雪櫻卻依然興致很好,說是打著傘在附近逛一圈也挺好的。


    “在老家,下雨的時候沒法下地幹活,爸爸隻能在家裏,心情一不好就要打我,”關雪櫻寫道,“所以下雨天出去玩很難得。”


    寧章聞自然滿口答應。兩人打著傘,攔了一輛五塊錢就能跑全城的出租車,來到位於城市另一頭的“古文化一條街”。當然了,這裏的貨品依然基本是浙江義烏產,好在寧章聞本身也不富裕,無論店主們如何巧舌如簧,他也基本上隻是看看而已。


    當走進某一家古玩店時,店裏的香燭氣味太濃,讓關雪櫻很不適應,於是她讓寧章聞一個人在店裏看,自己先站到門口去呼吸雨中的新鮮空氣。離她不遠的地方有個小煙攤,煙攤旁兩個本地青年正在聊天。他們並沒有注意到雨傘下的關雪櫻,再加上雨聲淅瀝,說起話來更不在意。但他們沒有想到,關雪櫻的聽力比一般人靈敏一點,剛剛好可以捕捉到這兩個人在說什麽。


    “昨晚發生了一件挺奇怪的事兒。”青年甲說。


    “什麽怪事兒?”青年乙問。


    “昨天羅大師看上了兩隻外地羊,結果被他們羞辱了,氣不過,想要找他們麻煩,就告訴了劉三哥。劉三哥晚上帶了兩個兄弟,跟到他們住的旅館,想要半夜嚇唬一下他們,結果發生了讓人想不通的怪事——他們本來在街上盯著,卻突然間昏過去了。”


    “昏過去了?三個人一塊兒昏過去了?”


    “是的,三個人同時暈菜了,誰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等他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城西的垃圾場裏麵躺著了,而且全身的衣服被扒光,變成了光屁股。”


    “那劉三哥也真夠丟臉的……最後他們也沒弄明?”


    “沒有。羅大師給算了一卦,說是那兩個人可能有點邪門,所以要大家暫時別去招惹了。”


    邪門個鬼,關雪櫻想,我們倆一個是神經病,一個是成天挨揍的小啞巴,哪兒來的半點兒邪門?但她很快想起了兩人下火車之後自己的那種不安感覺,並且有了一點模糊的猜想:會不會是真的有人在跟蹤著我們、並且暗中保護我們?


    “有可能,但對方也未必是好意,”文瀟嵐回複著短信,“要不然你們幹脆回來吧?”


    關雪櫻的短信很快又回來了:“還是接著去爬山比較好。寧哥難得那麽高興。我不想他掃興。”


    文瀟嵐歎了口氣。關雪櫻就是這樣一個姑娘,雖然外表看起來稚嫩柔弱,內心卻有著屬於她自己的堅定,一旦打定主意就不會更改。她隻能回複一句:“那你們萬事多小心,有什麽不對趕緊報警。”


    放下手機,她聽到自己的肚子裏發出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這才意識到範量宇做出的那一桌子飯菜其實自己根本就還沒吃。但是想到範量宇還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她又有些不想出去見到他,一方麵是出於害怕,另一方麵大概也是出於歉疚。她之前可沒有想到過,自己會對某個人見人畏的超級大惡人產生歉疚的心理。


    思前想後了一陣子之後,她還是開門走了出去。範量宇躺在沙發上,閉著眼睛,對她走出來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對不起,”文瀟嵐走到他跟前,“我並不是故意要偷看你的東西的。隻是一時好奇沒有忍住。”


    範量宇沒有說話。文瀟嵐又說:“你該餓了吧?晚飯還沒吃呢,我去把菜用微波爐熱一熱。”


    她開始一樣一樣把範量宇剛才做好的菜拿到微波爐裏去加熱,然後都放在飯桌上。正要招呼範量宇過去吃飯,範量宇卻忽然先說話了:“出去。”


    “你說什麽?”文瀟嵐一怔。


    “我說——出去!”範量宇的語氣很是急迫,顯得相當地不耐煩。


    文瀟嵐有些手足無措:“我……我已經向你道歉了啊,我說了我不是故意的……”


    話音未落,範量宇突然一下子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之前他在這所房子裏一直行動緩慢小心,以免擴大傷口,但此刻他卻以閃電般的速度一把拽過文瀟嵐,讓後者完全來不及抵抗。


    “你幹什麽!”文瀟嵐拚命掙紮,卻忽然間渾身劇痛,摔倒在地上,那是範量宇的蠹痕發揮作用了。這一下疼得好厲害,讓她頃刻間頭暈眼花。


    “閉嘴,蠢貨!你想死嗎?”範量宇的語氣十分凶狠。


    隨著這一句話,文瀟嵐身上的疼痛消失了。她發現,就在剛才因為全身的劇烈疼痛而短暫地對身體失去控製時,她已經被範量宇拖到了飯桌旁邊,並且整個身子被硬塞到了飯桌下。而範量宇則站在桌旁,令她隻能看到他那對粗短的雙腿。


    “別亂動,別出來!”範量宇低聲喝道。


    文瀟嵐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麽:敵人來了。範量宇是為了保護她,才把她擊倒並且拖到這裏來的。她很為自己在那一瞬間產生的奇怪聯想而感到羞愧,而另一方麵她也想到了,如果是在平時,以範量宇的實力,大概不會畏懼任何敵人。但現在,他帶著肚腹上那條又長又深的傷口,真的還能應付自如嗎?


    文瀟嵐在地上亂找了一陣,隻發現一個不知猴年馬月被馮斯喝完後扔在牆角的空啤酒瓶。她剛剛把這個啤酒瓶抄在手裏,範量宇就從鼻子裏哧了一聲:“放下吧,這玩意兒有屁用。抱著腦袋縮成一團就行了。”


    “呸!”文瀟嵐簡短地回答道。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在完全不知道敵人的身份、也完全不知道敵人的來意的情況下,就莫名其妙地和身邊這個殺人如麻的雙頭怪人生起了同仇敵愾之心。


    三、


    “你說什麽?我們去川東?”馮斯看著薑米,似乎是覺得自己聽錯了。


    “是啊,這是唯一的辦法了,”薑米說,“哈德利死了,我媽死了,曾經幫助哈德利的兩個人也死了。我們隻能自己去一趟川東,自己去解決道觀之謎了。”


    “說得到是挺容易的,這又不是背著書包去上自習,”馮斯說,“你不用上學的嗎?”


    “大二的課程我已經提前修得差不多了,”薑米隨意地說,“再說了,我們那邊不流行點名,不像你們,老師防學生跟防賊似的。所以不去上課也沒關係,期末去考試就行了。”


    “資本主義的花花世界真是天堂啊!”馮斯一臉向往,“可惜我不行啊。我得應付點名,應付考試,應付輔導員和輔導員養的特務團……老實說,不管我身邊發生了怎樣的怪事,我現在人生最大的目標仍然是能安安穩穩地先從這所大學畢業,成為中國千千萬萬個憂心忡忡的畢業狗之一,投簡曆、找工作、跑麵試。當然我賺錢的本事比大多數同齡人要強一些,不必像他們那樣擠合租房、吃便宜盒飯,但那仍然是普通人的生活。”


    他頓了頓,啞然失笑:“對不起,又來了,我覺得我像祥林嫂了。我保證,這是我最後一次在你麵前談到‘普通人’的話題。”


    “不不,沒關係,我可以理解,”薑米擺擺手,“既然這樣,咱們倆總算是有交情了,我也不好勉強你。那我自己去好了。”


    “別玩欲擒故縱這一手了,我可是大行家!”馮斯哼唧著,“您老滿臉都寫著‘跟我一起去吧’!”


    “所以你難道不應該表現一點紳士風度出來?”薑米揶揄他。


    馮斯一臉生死抉擇般的艱難,最後長歎一聲:“再等幾天行不行?十一,我們的國慶節會放幾天假,利用那幾天,我曠課被抓的次數會減少一些。”


    “一言為定,”薑米很爽快,“另外,祥林嫂是什麽?”


    所以馮斯稀裏糊塗地又答應了一次遠行。上一次去貴州,他險些丟掉了小命,這回沒隔多久又得去川東,鬼曉得會發生什麽。唯一不同的在於,上一次自己是孤身前往,這回好歹有一個漂亮姑娘同行,大概不會那麽孤單了吧。


    他和薑米一起去找到了那家爆肚店,大快朵頤後把薑米送回賓館,自己回到宿舍蒙頭大睡,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他把微博和網遊裏的事務處理妥當後,發現最近忘了囤方便麵,隻好不情願地穿上衣服,下樓準備去食堂吃午飯。然而剛剛走到宿舍門口,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因為他又看到了那個他很不想見到的人。


    刑警曾煒。


    “曾警官,您不至於直接殺到學校來找我吧?”馮斯打著招呼,“幸好您沒穿警服,不然我又要成為焦點了。”


    “又要成為焦點?”曾煒一笑,“看來你成為焦點的次數不少呢。吃飯了嗎?”


    “正準備去吃,但我看得出來,今天能白蹭一頓了。”馮斯臉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在描述著“厚顏無恥”這四個字的寫法。


    十分鍾之後,兩人坐在了校內一家專賣麻辣香鍋的小店。等待上菜的時候,馮斯問:“今天來找我,又是為了什麽事呢,曾警官?”


    “為了一起凶殺案,”曾煒說,“我發現我每次來找你,都是為了凶殺案,用迷信的說法來說,你還是一個災星呢。”


    “我不是跟您說過了麽,我對詹教授真的沒有其他多餘的了解,我所知道的已經全部都告訴您了。”馮斯作坦誠狀。


    “我指的既不是你父親的案子,也不是詹瑩的案子,”曾煒看著馮斯的眼睛,“我今天想要問你的,是楊謹的事。”


    馮斯臉上露出不解而迷惑的神情:“楊謹?那是誰?”


    曾煒一邊伸手撕開身前密封包裝的消毒碗筷,一邊用漫不經心的語調說:“小馮啊,在我麵前,誠實一點沒什麽壞處。你以為我弄不到你當時報警的錄音?或者你敢不敢跟我回去比對一下指紋和足跡?媽的,這破玩意兒真難撕……”


    馮斯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開口說:“看來我是賴不過去了。沒錯,那天我的確出現在了楊謹死亡的現場,不過我並沒有殺他。”


    “我相信你沒有殺他,”曾煒喝了一口茶,慢吞吞地說,“我說的是真心話。我相信你沒有殺你父親馮琦州,也沒有殺詹瑩,也沒有殺楊謹。但是我更相信,你和他們的死之間,存在著重大的關聯;我更加相信,你了解很多的秘密,但卻始終不願意說出來。他們的死狀可都不一般啊,尤其是詹瑩和楊謹,我當了那麽多年警察,可從沒見過那種死法的人。”


    馮斯沒有回答。正好服務員把剛剛炒好還在滋滋作響的香鍋端了上來,百葉、黃喉、海蝦、午餐肉、藕片等食材炒得紅紅亮亮,看上去很是誘人。他胡亂往碗裏夾了兩筷子,不顧燙嘴,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卻完全沒有吃出味道來。


    曾煒沒有吃東西,而是點燃了一支煙,一口就吸下去一小半。他吐出一口濃濃的煙霧:“小馮啊,單憑你出現在楊謹的死亡現場、又用他家的座機打報警電話,我就可以把你帶回去、在另外一個可能讓你很不舒服的地方慢慢問你。那樣的話,你的人生可能也就毀了,所以我最後還是沒有選擇這樣做。所以我希望你能坦誠一點,不要辜負了我的好意。”


    馮斯心裏忽然一驚,想到了一點別的。正如曾煒所說,現場留下了他的指紋和足跡,再加上報警電話能分析出他的語音,完全可以直接對他進行拘留審問。但聽曾煒的口風,似乎是他壓下了這件事,私人來找馮斯談話,這是為了什麽呢?


    難道這個警察身上也藏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在腦子裏飛速地盤算著,但饒是他平時素有急智,此刻也一下子想不出該用什麽話去搪塞曾煒。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可以被輕易糊弄過去的人。他的額頭開始冒汗了,並且深深地感受到一種發自內心的無力感。


    我看起來好像經曆過很多事情,但當真正遇上厲害角色的時候,似乎還是沒有什麽辦法。


    他甚至忍不住在想:要不要先胡亂答應著,然後去找範量宇之類的人來幹掉曾煒滅口?這個想法一冒出來,他自己先嚇了一大跳:這樣的話,我和範量宇還有什麽區別?


    正在舉棋不定,曾煒卻又開口了:“好吧,既然你還沒拿定主意,我就再給你一點時間,你先好好想想。下次見麵的時候,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確定的答案。”


    說完,他真的站起身來向著店門口的櫃台走去,看來是打算先結賬然後走人,這個舉動讓馮斯目瞪口呆。曾煒已經占據了絕對的上風,如果再這樣逼他一會兒,說不定他就會崩潰。但就在這樣一個勝負一線的關鍵時刻,曾煒竟然主動退讓了,留給了馮斯寶貴的喘息時間。


    這絕對不像是曾煒這樣的精明人會犯下的錯誤,他為什麽要這樣做?難道還隱藏著什麽更深的陰謀?


    馮斯一頭霧水。但無論怎樣,曾煒暫時放過了他,總算能夠稍微鬆口氣了。正在這麽想著,曾煒卻又忽然折過頭走回來,這讓他的心裏又是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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