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稜稜,一隻鴿子落在窗框上。易蕪從鴿子腿上綁著的信筒裏取出信箋。他正在等這封信,內容是他急需知道的。當他打開信箋,裏麵卻隻寫著兩個字“血祭”。看見這樣的內容易蕪並不驚訝,他早就想到結果會怎樣,不論代價如何他都想試試。


    門輕輕被人推開,媵人端著一碗湯藥走進來。王城匯聚四方靈藥,其中少不了包治百病的藥材。媵人每日按時端藥來,醫者也每日過來診脈,鷟彥的情況卻並不見好轉。易蕪拿到的紙條,記錄了最後一種方法。


    月光輕盈地撒在每一片葉子上,曉風已起,林間依然安靜。月光不似午夜那般明亮,卻嬌媚的讓人的目光不忍離去,幾條影子匯集在林間,他們並不是為這動人的月而來。一輛馬車馳入樹林,打破了柔美安靜的氛圍。馬車停在林子中間,從車上下來一個人。那人一襲黑衣,戴著鬥笠,帽簷壓得很低,他環視四周片刻,徑直走向等在前麵的幾個人。


    “都準備好了嗎?”“是,”幾人躬身行禮,“大祭祀,您放心,這件事是我親自安排的。”一名長者道。


    馬車跟在幾個人後麵進入樹林深處,停在一處山洞口,這裏曾是古代部族祭祀的地方。黑衣人回到馬車上,再下來的時候懷裏抱著一個人。一行人進入山洞,洞中景色奇絕,卻並沒有人欣賞。山洞地麵平坦,他們走得很快。一行人越行越深,直到火把的光變得衰弱才看到一麵石壁,刻滿圖騰。領頭的推開嵌在石壁上的暗門走進去,隨之,他們消失在石壁後麵的黑暗中。


    繞過一個巨大的鍾乳石,視野突然變得開闊,洞頂有一些能發光的晶石讓整個山洞都變得明亮了。“就是這了。”領路人把手中的火把插在崖壁固定的位置,其他人也紛紛效仿。黑衣人登上祭台把抱著的人慢慢放在台子上,解下自己的鬥篷蓋在那人身上。


    “開始吧。”五個黑衣人依次圍坐在祭台下,火把嵌在石壁上,火苗極想擺脫束縛奮力掙紮著。不知從哪裏刮來的風,把鬥篷掀開了,下麵露出一張蒼白的臉。四個黑衣人左手劃過胸前同時右手將掌力推向祭台。為首的黑衣人抬起左手,食指中指並起當空一劃,一道金光衝上洞頂。他拔出短刃在手掌劃了一道口子,血沒有滴落卻被金光吸走了。鮮血和金光糾合在一起,越旋越快,那四個人加緊運功,這條血鏈竟撞斷在結界裏,散出無數金黃的光點,瑩瑩的如晨星般。


    鵸鵌之淚悠悠地飄升,灑下的金屑碰觸到它的一剎那,便消散了。轉而一道光華射向鬥篷下的那個人。鵸鵌之淚還未收集到所有的金光點,光華已經變得很明亮,整個洞窟清晰可見。


    祭台上的人麵色好了些,不像剛剛那般蒼白。鵸鵌之淚帶著光華落在他身上,直到周遭重歸黑暗。四人收手,火把明亮如昔。那四人起身像首領躬身行禮,離開了。洞窟裏隻剩下兩人和四周岩壁上抖動的火苗。


    黑衣人依然端坐在祭台邊,四周已陷入黑暗良久。突然,一叢赤焰自祭台升騰而起,烈焰中一頭金色的野獸清晰可見。黑衣人催動功力注於雙掌,烈焰和光華收歸鵸鵌。


    月的銀輝播灑在大地上,黑衣人駕著馬車徐徐前行。有風,葉子被吹的嘩嘩響。馬車裏的人仍然沉睡,風時而掀起車窗上的錦簾,月光從縫隙照進來。駕車人沒有注意到這些,似乎也無須介懷。他的黑麵紗迎著風有規侓的抖動著,一張冷峻的臉隱在其後。黑衣人用餘輝瞥了一下車廂,裏麵並沒有動靜。


    馬車一路暢行駛進皇城。廊簷高回,清芳碧塘,郢宮佇立在城中。偏殿鷟彥的房間,燭火透窗而出。鷟彥依然靜臥在床上,易蕪就守在旁邊。


    晨曦漫過雲霞,暖陽悄悄滲進窗欞。鷟彥伸了個懶腰,活動一下僵硬的肩背,走到窗前。正當他要推開窗的剎那,門被推開了,易蕪端著一碗粥走進來。易蕪看上去有些疲憊也許是整夜未合眼的緣故,鷟彥看上去卻是神清氣爽,一點不像久病初愈。


    粥很香,鷟彥喝得津津有味,“易蕪,楚軍退兵了嗎?”“是,公子元遇刺,楚軍早已大亂,想不退兵也很難維繫。”鷟彥發覺易蕪臉色不好,身形依舊健碩麵容卻有些憔悴。“你沒事吧?”易蕪搖搖頭,“公子無需擔心,屬下沒事。屬下告退。”易蕪拱手行禮,轉身離開房間。


    鷟彥也想一個人靜靜,昏迷這些日子他覺得好像經歷了很多。這次醒過來,鷟彥覺得自己身體裏出現了一股新力量,這股力量和他的氣息很和韻。鷟彥按著自己的左肩回想之前在楚營經歷的事,他的記憶停頓在楚營刺殺公子元的情形,重傷昏倒之後的事情全然不記得。鷟彥的記憶中似乎有一些嘈雜聲,隻是他記不清。朝陽柔美,他坐在廊簷下的闌幹上,旁邊的湖水映出整個迴廊的影子。鷟彥想記起更多,但他的記憶中隻有一團赤焰清晰可見。


    鷟彥靠著廊柱,盯著湖水出神。“啊呀!你們趕緊去給本公主把毽子撿回來!”湖對岸紛亂一片,跳水聲、叫喊聲不斷。“你們怎麽那麽笨啊!趕緊給本公主把毽子撈上來!”一個紫衣錦服的女孩正站在湖邊跳腳。鷟彥的思路被她們打斷了,他看著那些人在湖對岸吵鬧,目光落在漂浮湖中的毽子上。幾個內侍在水裏掙紮搶著拿毽子,結果都是一身淤泥水草。鷟彥被吵得根本沒辦法集中精神,他順手把幾片葉子扔向湖麵,右手在闌幹上一撐整個身體飛向半空。鷟彥飛身掠過湖麵時伸手揀起湖中掉落的毽子,回手扔向湖對麵。那支帶水的毽子差點砸中穿紫衣華服的女孩。“公主!公主!”周圍內侍和宮女驚呼一片,紛紛上前攙扶她。


    “大膽!誰敢砸本公主!”紫衣女孩掙紮了一下,推開周圍扶她的女婢。“抓住他!快抓住他!”紫衣公主氣得直跺腳。內侍一窩蜂湧向鷟彥,等他們靠到近處看清鷟彥的麵孔,所有人不約而同剎住腳步,“公子恕罪”內侍宮婢跪倒一地。鷟彥沒回頭,他根本無心顧及這些。


    “哎,看見本公主還不行禮!”“公主,”跪在一邊的女婢輕輕扯一下她的裙角,“這位是鷟彥公子,您快行禮吧。”“憑什麽!你等著,我去找父王。”紫衣公主咬牙切齒地跑開了。


    “父王,有人膽敢欺負您的寶貝女兒,您管不管?”公主氣呼呼地衝到回紇王麵前。


    “是誰惹我們的瑤碧公主生氣了?告訴本王,本王幫你出氣!”回紇王撫著公主的長髮,麵容卻並為顯怒氣。


    此次回紇王和這位瑤昕公主來到中原僅是途徑鄭國,他們本是去秦國結親的。秦君勢力縱橫四海,回紇一個邊陲小國恐怕隻能靠和親這種計量存活下去。回紇王雖有眾多兒女,但適逢婚嫁年齡卻並未成親的隻有這一位瑤昕公主。回紇大王無奈隻得犧牲公主的幸福穩住秦國。自他們來到鄭國,國君待他們恩賞有佳,宮婢下官很是尊重他們。回紇王本隻想借宿幾日,隻是這個小公主覺得鄭國好玩一直不肯離開,這才拖延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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