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裏四季恒溫,空氣裏散發著淡淡的花草香氣,想是傭人今天剛剛打掃過。封悅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懶得動彈,他知道康慶在,這裏的鑰匙,安全密碼,所有的一切,康慶都了如指掌,封悅從來也沒有避諱過他。主觀上並非刻意,但是張文卓剛剛的話浮現在耳際……封悅情不自禁地思考,他那些話究竟什麽意思。旋即嘲笑自己竟會相信這人的話,簡直是冒傻氣。


    樓梯上響起輕微的腳步聲,康慶默不作聲地坐在他身邊,兩人誰也沒開腔兒,客廳裏彌漫著夜深人靜的寂寞。封悅以為康慶看見張文卓送他回來,會暴跳如雷,但卻沒有,他卻能體會得到,康慶熾烈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臉上,他歎氣,睜開雙目:“你怎麽知道我會回這裏?”


    “還能去哪兒?我去老房子那裏看過了,你沒過去。”康慶的胳膊繞過封悅,搭在他另的一側,“幹嘛呀你,我又沒說什麽過分的,氣呼呼地跑出去,讓兄弟都看著,害我多沒麵子?”


    封悅沒說話,頭卻自然地靠上康慶肩膀。


    “我今天夠倒黴了,你還來氣我?罵你兩句也不行?”手習慣性地玩弄著封悅薄薄的耳垂兒,康慶語氣低沉而溫柔,還帶那麽點兒撒嬌的意味:“以後不帶這樣兒的,你不高興,就罵回來唄!是吧?我又沒禁止你罵我。你看你,當初剛來波蘭街的時候,對我百依百順,可好說話了,現在原形畢露了吧,你?”


    “還不是給你氣的?”封悅語重心長地說:“這事不能逃避,越早解決越好,你有什麽打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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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慶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實在不行,還是得和張文卓談,看他能不能讓一半出來,大家都好交差。”


    “你去和他談?”封悅驚訝地問。


    “當然不是,讓桂叔去和簡叔談,怎麽也有交情在,就算他倆這輩子怎麽爭鬥,到老了,也是拴在一塊兒的螞蚱,簡叔不會坐視不管。”


    “可是……桂叔現在的狀況?”


    “老不死的就是跟咱裝呢,你當他真中風了呀!”


    他們坐在一起說了會兒話。商量了幾句。都奔波了一天。不願再尋思那些煩心地買賣。康慶卻不想回去了:“就在這裏睡一晚吧。”他湊到封悅耳邊。“重溫咱第一夜**地滋味。”


    封悅掣肘給了他一下:“怎這麽不要臉?”


    “誰不要臉了?”康慶突然反身壓住封悅。上下其手:“你這人就是開始地時候裝聖母。進入狀況了。比誰都饑渴……”


    封悅真是恨不得撕爛他地嘴。


    他們在沙發上廝纏了一會兒。康慶無意中摸到封悅口袋裏地藥瓶兒。他在這方麵上。也算細心。記得封悅跑出去地時候。沒有穿外衣。身上不會有藥。這肯定是車裏地。犯了病。搜出來救急。封悅剛到波蘭街地時候。喘地毛病確實治得很好。很少複發。但是近來似乎發作得越來越頻繁。這種明爭暗鬥地生活。在透支封悅地身體。這是康慶一塊無法治愈地心病。


    這種悔恨泛濫開來。把康慶高漲地**。無情地冷處理了。他抱住封悅地身體。緊緊摟著。卻停止了索取地行動。封悅感覺他冷淡下來。抬起頭。眼睛水水地笑他:“你怎還裝上聖母了?”


    “對不起,封悅,”康慶臉色依舊凝重,“我總是讓你跟我操心。”


    封悅枕著康慶厚實的胸膛,他的心跳在整個胸腔裏,鏗鏘地回聲。不管你做什麽,我都不會怪你,封悅默默說給自己,怕這話給康慶聽到,他會太“囂張”。


    周日早上,起床的時候天氣還有點陰沉,康慶問他要不要出去喝早茶,封悅看了看外麵的天,不太情願。可等他們洗過澡下樓,準備吃早飯的時候,天晴得跟塊明亮的藍綢子,一絲雲彩都沒有,真是神了!康慶心情似乎不錯,堅持要帶他出門,封悅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駁他的麵子。剛好小發也下來,為了安全,他最近都住在康慶這裏。


    “去吃早茶吧!”封悅叫上他,“我們有段時間沒一起去外頭吃了。”


    “不了,你倆出門,我湊什麽熱鬧?”小發沒領情,直接回決:“還得去店裏看看呢。”


    封悅幫他盤下的那個小店,已經正式由小發接手管了,也許為了轉移注意力,他經營得很專心。


    “出門帶上幾個人,”康慶囑咐他,“晚上回來吃吧!讓廚子做你愛吃的。”


    車子停在酒店門前,康慶還沒講完電話,封悅覺得還是別讓人聽見對話內容比較好,於是示意康慶別下車。他自己從車裏出來,隨手關上車門,晨風新鮮透徹,他長長地吸了口氣,陽光輕盈跳動在樹梢,不知哪裏傳來婉轉的鳥鳴,封悅開始有點感謝康慶的主意,很是舒暢。


    封悅對周圍的環境很敏感,獨自站了會兒,感覺象是有人從遠處偷看似的,他扭頭朝四周看了看,一個穿著白襯衣,戴著棒球帽的人在對麵借口轉角處一晃就不見了。說不出為什麽,那背影有點熟悉,正捉摸著,康慶下了車,在他肩膀拍了下,說:“走吧!你不餓啊?”


    封悅隻得作罷,和康慶一前一後進了酒店的大堂。吃早茶的地方在二樓,從門口到電梯,是寬闊氣派的大堂,肅穆而空曠。康慶更喜歡隨便熱鬧的大排擋,到這裏來吃飯,多半是為了迎合封悅的胃口,他是習慣這樣的環境。走到正中間的時候,對麵傳來有一聲神清氣爽的問候:“阿慶,二少,好久不見了!”


    冤家路窄,吃個早茶也能碰上他,封悅站在康慶側後,沒有主動回應張文卓。


    “七哥,可不是,有段日子沒見了。”康慶難得地禮貌應酬,沒有擺臭臉。


    “阿慶啊,那天簡叔和我喝茶的時候還說起你,有時間一起吃個飯吧!”張文卓說話的態度,好像之前你死我活的對峙,根本就沒發生過,他裝蒜的本領總是讓封悅驚詫。


    “好啊,我們去樓上吃早茶,七哥有空一起去?”


    “不啦,”他曖昧地笑著說,“不打擾你和二少的雅興,改日吧,我給你電話。”


    看來康慶走簡叔這步棋,果然是有用,搞不好簡叔手裏握了張文卓什麽把柄,才得以如今也能操控他。封悅沉默地聽他兩人的對話,始終微微低著頭,沒做絲毫回應。離開前,張文卓不死心地再拿話來刺激他:“對了,大少也在樓上呢,是約好了一起來的?”


    他總是有辦法戳痛封悅。


    康慶也楞了,他並沒有想到世界這麽小,封雷封悅鬧翻到現在,可是還沒說上一句話呢。他們不想在張文卓麵前暴露慌張,告辭以後,沒有走樓梯,卻進了電梯。康慶按住關門的按鈕,卻沒選樓層,問他:“要不要上去?”


    封悅抬眼看著他,流露出的那麽一點點軟弱,讓康慶的心猛然就抽了下:“去吧,說不定張文卓唬你呢!”說完,果斷地按了二樓,“如果在,你就主動和他打個招呼,他是哥,你是弟麽。”


    一出電梯就看見阿寬站在樓梯扶手那兒,便知道張文卓沒有說謊。阿寬也有些詫異,楞了下,木訥地和他打了招呼。


    “我哥在?”封悅明知故問。


    “在,”阿寬還是如以前一樣惜字如金,“和人談事兒呢。”


    和封雷一起的有三五個人,都是上流社會的打扮,占據著靠窗處最寬敞的一圈沙發,正喝茶聊天呢。其中有人耳聽八方,跟雷達般偵察到封悅的入場,衝封雷使了個眼色,封雷順著他們暗示的方向看過來,封悅頓時覺得心漏跳了,不曉得自己怎麽緊張成這樣。


    封雷足足盯了他三五秒鍾,轉頭和同行的人繼續說話,好似完全沒注意到封悅。好在侍應生過來,問他們幾位,是否有訂桌之類,暫時緩解了尷尬。康慶見封悅沒反應,和侍應生要了相反方向的桌,這時候想撤也來不及了,硬著頭皮坐下來吃吧。


    “等下你過去和他打聲招呼,沒什麽大不了的,他身邊那麽多人,也不至於給你難堪。”康慶迅速地點了東西,他們常過來,愛吃的幾樣都了然於心。


    封悅點了點頭,心裏清楚就是這有一層障礙,衝過去就好了,總是得有人先低頭吧?他把餐巾推開,站起身來:“那我和我哥說兩句,你先吃著。”


    “成,你去吧!”


    才走過去幾步,封雷那群人卻紛紛站起來,留下一個人簽單,其他的都順著樓梯朝下麵走了。封悅站在樓梯的扶手對麵,尷尬地看著封雷離開,從頭到尾,封雷都沒抬頭看他,那種故意的冷淡和疏離,讓封悅的胃,絞擰起來,特別難受。


    “怎麽了?”康慶見他這麽快回來,楞了,“說話沒啊?”


    “沒,他們吃完走了。”封悅坐下來,努力保持平靜。


    “哦,那算了,下回吧,別往心裏去,”康慶的手從桌子下麵伸過去,在他手背上拍了拍,“來,吃飯,多吃點兒,你昨晚不就沒胃口?”


    封悅也不想破壞早上這麽美好的氣氛,心裏隻慶幸,好在小發沒跟來,不然麻煩更大。他們吃了會兒,康慶努力轉移他的失落,講了些芳姐最近講的些波蘭街的事兒。早晨的陽光灑在封悅烏黑的頭發上,顯得格外有光澤,他今天穿了件白色polo衫,室內空調太低,套了件米色的休閑外套,說不出一股清新可人。


    於是他說:“你今天吃藥了吧?”


    封悅沒聽懂:“幹嗎要吃藥?”


    “要不怎把你帥成這樣兒啊?”康慶笑咪咪地,“你大哥就是愛麵子,誰有這麽個帥弟弟,還舍得不搭理?”


    封悅被他莫名其妙的馬屁拍得無可奈何,剛要噎他兩句,康慶的手機響了。康慶看了看號碼,按掉了,可是眨眼功夫,又響起來,他有點來氣,再按掉。這回消停了幾分鍾,接著又打過來。


    “接吧,”封悅勸他:“我去用下衛生間。”


    他其實並不需要,但明顯康慶不想在自己跟前接那個電話,封悅沒有追問,起身離開了。


    吃過早茶,已經快中午了,他們沿著街邊兒散了會兒步,這一帶的建築都是歐洲小城的風格,寧靜典雅,離小發的點心店其實也不遠。封悅想散步過去看看,康慶還沒見過小發的店呢,而且小發做事還真井井有條。


    “讓阿昆送你過去吧!,我在附近還有點兒事,呆會兒讓阿戰他們來接我就行。”


    “哦,”封悅有點失望,他希望康慶能在小發身上投入多一點關注,但他也不想康慶覺得自己又念叨他,於是說:“你也不用那麽麻煩,我自己叫個出租車回去就行了,讓阿昆他們跟你吧!”


    “不行,”康慶很堅決:“還是送你回家的好。”


    “得了吧你,非得讓阿昆把我押送回家,你才放心?”


    “你怎麽歪曲我的好心?張文卓那隻餓狼估計還在附近呢!”


    封悅沒和他爭執,上了阿昆的車。可他心裏又有些奇怪,假意讓阿昆從剛剛吃飯那條路的前麵下去,說要找個書店,其實是為了看康慶朝哪個方向走。就在車子在這一區蜿蜒的街道上,兜著圈子,尋找封悅說的那間書店的時候,他看見康慶進了條長長的小巷,眨眼功夫,那個白襯衣的身影也轉了進去,封悅認得出,那人戴的也是頂紐約洋基的棒球帽。


    阿昆自然是找不到傳說中的書店,封悅倒也不堅持,由他開車送回家。他上樓查了會兒電子郵件,康慶打電話回來,說要去找桂叔,指不定什麽時候能回來,讓他別等。封悅也沒有問他剛去見誰,說幾句就掛了電話,可是那個白襯衣的背影,總是在他腦海深處揮之不去。


    正在他一邊上網,一邊有意無意地尋思著,這時候手機又響起來,是張文卓的號碼,封悅猶豫了下,電話開的震動,“嗡嗡”地在桌麵上旋轉,他終於還是接聽了。


    “沒打擾你和康慶吃早茶吧?”張文卓不算說笑,語氣篤定,“我在山頂的茶社,你要是想,可以過來喝一杯,封悅,你知道我想和你談什麽,所以,來不來,你自己說了算。”


    張文卓手裏攥著電話,看著窗外層巒疊翠,碧空如洗,他不確定封悅是否回來。封悅心裏怕是有些扭曲,他無法淡然處理“強迫”這種情緒,就象當年他給胡家大少侵犯,不過是十幾歲,弱不經風的少年,卻沒有等到回家與封雷商量,而是現場動手殺人,以泄心中難以排解的羞憤。胡家大少也是沒有估計到封悅骨子裏這股乖戾,才一時大意,賠了性命不說,還讓封雷抓了把柄,脅迫胡家將賭場的生意交給他管理。


    如今自己這麽步步緊逼,但願不要把他激怒才好,想到這裏,他才發現自己的手機已經給握得熱了,手心和金屬的接觸下,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張文卓連忙放下手機,稍微整理著自己的情緒,如今他經常會幾乎著魔一般地去琢磨封悅。


    他抬手叫來老板,問道:“小梁今天沒來上班嗎?”


    “正趕來呢,”老板是張文卓的老相識,“不知道您今天會突然來,我剛打電話催他,應該馬上就到。”


    “恩,不急。”張文卓點了點頭,示意留他一個人。


    起風了,山穀的林木間緩慢地傳遞著低沉的枝葉摩擦的聲音,送來針葉木濕潤的清香,一輛“深夜藍”的賓士房車停在下麵的泊車場,一會兒功夫,封悅俊秀的身影出現在小徑的邊緣。他換了身衣服,穿了條白色麻布的褲子,淺黃的長袖襯衣,踩了雙看起來很舒服的涼鞋。平時見他多是在正式場合,西裝革履,一絲不苟,極少見他穿著如此隨意的時候,張文卓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封悅剛邁進門,就見在門口迎他的是老板,並不是前兩次見的那個男孩子。


    “二少裏麵請,七哥等您有一會兒了。”


    朝裏麵走的時候,他感覺背後一個人匆忙進來,老板和他低聲地交待什麽,封悅忍不住回頭看了看,正是經常伺候張文卓的那個男孩子,好像是趕過來的,喘得厲害,抬手拿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他穿著件白襯衣,左手握著卷起來的棒球帽,從帽簷兒的標誌就認得出,是紐約洋基。


    竟然是他。


    封悅心“撲騰”地亂了一下,唯恐張文卓看出什麽破綻,假意看著兩邊種的植物,待情緒上稍微平複,才朝裏走了進去。他對這裏也熟悉了,總共就是三五桌而已,采的都是絕佳的觀景,每次張文卓約他來這裏,都沒見其他的客人在,可見他和老板的關係不一般。


    “我很高興你還是來了,封悅,你應該也會高興。”張文卓這回倒不拖遝,開門見山:“我剛剛就在想,你若肯來,康慶就有救;若不來,什麽簡叔,桂叔,就是天王老子,我也照不給他們麵子!”


    “我不欠你人情,七哥想從我這兒拿什麽做交換?”


    封悅這麽耿直一說,倒讓張文卓為難了,他們在沉默中對峙。


    這時候侍應生站在門口,隔著距離,輕聲詢問:“七哥,您今兒喝什麽茶?”


    “哦,二少點吧,”張文卓覺得Joy的到來真是時候,剛好緩解了他們之間的尷尬,“二少是不是喜歡碧螺春?”


    “七哥做主吧,我不懂茶,無所謂。”


    “就來碧螺春吧!”張文卓抬頭和小梁說。


    “哎,好的。”小梁爽快答應了,轉眼端著托盤走過來。


    封悅不敢流露太多對這個小夥子的關注,這人泡茶的水準看不出高低,唇紅齒白地,跪在跟前兒,倒是養眼,他腦子裏錯綜複雜,想不出這小子和康慶,張文卓到底什麽關係。他一直覺得這男孩兒和張文卓的關係肯定不簡單,雖然今天象往常一樣,泡完茶,他一秒鍾都不會多逗留地退開,可是每回張文卓都不馬上離開,似乎有意留下來的。既然這樣,康慶怎麽又會和他扯在一起呢?


    張文卓似乎想好了說辭,打破兩人間的沉默:“你肯給的,我不稀罕;我想要的,怕你也不舍得。所以,暫時欠著吧,以後總有需要你幫助的時候。”


    這話還真被他言中了。


    “那,我以茶代酒,謝謝七哥幫忙。”


    “封悅,”張文卓的眼光,軟軟地落在細致溫柔的臉上,“你清楚就好,這事兒若不是因為你,康慶絕對占不到便宜。你也了解我的性格,對不起我的人,從來不會這麽輕易就算的。”


    封悅自然明白這些,康慶上回擺他一道兒,以張文卓睚眥必報的個性,絕不可能善罷甘休。


    “這回是康慶不對,事成以後,我會讓他擺酒,給七哥陪不是。”


    “那就不必了,反正不是真心道歉,做這些表麵功夫也是沒用。”


    “既然這樣……”封悅覺得自己不應該如此著急,又不想假意推托,直接問道:“什麽時候,怎樣交貨呢?”


    “全部給你們是不可能,我可以從賣家那裏調出一批,頂多五成的貨,讓康慶渡過這個他自找的難關再說,詳情我過幾天會約他親自談。”


    封悅沒想到張文卓會放手,雖然是一半,也勉強能夠把各方的胃口填一填,再弄些錢填補填補,紕漏應該不會太大。他明白張文卓無法全部給貨的原因,畢竟買家是殺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他們如今拿不出這麽多錢全部入貨,但若有一點都不給,得罪了他們,是不會給張文卓留活路的。


    “謝謝你,”封悅的感激發自肺腑:“我會記得的。”


    張文卓點了點頭,似乎滿意封悅的反應,若他虛偽客套地說些場麵話,那就太讓人失望了。但封悅畢竟是封悅,他總是能勾住張文卓心底最軟弱的一根弦。


    “我就是不想你再那麽替他操心,封悅,我不想你再為了他吃苦。”


    這種直來直往表白的話,讓封悅明顯不知所措,他向左低頭,手掌忍不住握緊了茶杯,水溫透過薄薄的細瓷,傳遞到皮膚的神經末梢,體會不到溫暖,反倒引起一絲說不出的慌亂。他著實不想欠這個人情,但張文卓很有自知之明,就如他剛剛說的,封悅不願給,向來他不願意的事,誰逼迫他也不行。


    封悅輕蹙眉尖兒,揣摩心事的模樣,讓張文卓不禁一陣心動,他似乎能參破這人在煩惱什麽,他手伸過桌子,包住握茶的手背。封悅在想事兒,沒預料到他這個動作,幾乎本能地用力向回抽手,張文卓卻不肯退讓,緊緊地捉住,身子向前傾,湊到封悅的耳邊,小聲地說:“我是很想,但你放心,封悅,我絕不強迫你,我會等你自願那一天。”


    “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想了也是徒增失望。”


    細細抿起的嘴角,冷冷的,就在咫尺不到的方寸距離,張文卓艱難地忍耐著席卷的,想要親下去的**,幾乎胃痛:“我沒想過取代康慶在你心裏的地位,你怎麽愛他,我不管;可我如何喜歡你,也與你無關。”


    說完,他鬆手坐了回去,陽光灑在兩人之間的桌麵上,綠盈盈的碧螺春散發的霧氣和芬芳,緩慢得如同過往的回憶,在江河轉彎處,幾近停留的沉澱。


    張文卓第一次在封悅看著他的眼神裏,看見了些,象是真實的東西。


    幾天以後,康慶裏裏外外忙起來,想是開始和各方接洽,封悅沒有再插手,他總是覺得這件糾紛裏,他們三個的關係過於微妙,而他不想任何人誤會彼此的用意,於是適當地選擇了回避。然而,事情並沒有如他所想的那麽簡單,本來以為是在收尾善後的時候,不料,滔天巨浪,原來才剛剛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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