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光莫名心慌,悄沒聲溜到沐慈身邊,大著膽子直接擠進他懷裏,一把抱住他……


    沐慈神思不屬,卻很順手抱住懷裏的人。


    這說明什麽?


    沐慈不喜歡被人靠近,更不喜歡被人碰觸,現在卻……無意識裏也不排斥自己的接近……王梓光心神飄蕩,目光盈盈,柔聲輕喚:“阿慈……”


    沐慈沒計較那稱呼,隻平淡地看他一眼,沒什麽情緒問:“還不回家?”


    “我野慣了,我娘不怎麽管我。”王梓光道。


    “哦。”沐慈隨口應一聲,不再問了。


    若王梓光穿來的身份沒被發現,他還要掩飾掩飾,可沐慈一早火眼金睛揭了他的底,且態度還算溫和,作為來自同一個地方的人,王梓光對沐慈有一種天生的親近感。


    這些因素一加,王梓光心就定了,說起話來就不怎麽有顧忌……都是從法治社會過來的,沒誰因說一兩句話被斃的。


    王梓光就直白問:“為什麽讓我聽你開會?”


    “沒機密!沒威脅!”


    王梓光:“……”回答得好理所當然啊,不過想一想,的確他不會造成威脅,剛才開會,那些報告和詳細數據才是機密,他又看不見……還真是。


    王梓光感嘆:“看你還真是走出來了……太快了……”他大表哥估計還在失魂落魄,而沐慈卻已經頭腦冷靜、條理明晰處理公務了,他感嘆,“若不是我知道你們……我都要懷疑,你……”想一想,他到底沒敢說沐慈冷血,隻道,“對大表哥沒那麽深的感情。”


    沐慈平靜看王梓光一眼:“怎樣才是情深?抱著他的大腿痛哭失聲,哀求他不要放手,說我愛他愛到無法失去,死亡都不能把我們分開?”


    王梓光:“……”他亡羊補牢般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是你看上去……不怎麽痛苦……”說完,他又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他一直都沒習得“心靈雞湯”的技能點啊。


    “我尊重子韌,他從不是個自私的人,沒辦法割捨家人,也不忍我為他捨棄什麽,最後他隻能犧牲自己……我除了放開他,還能怎樣?我總不能去把所有東西都打爛,拿刀架在脖子上逼他不要放手。”


    王梓光被問得無話可說。


    “痛苦又有什麽意義?我痛苦了就能讓他回頭?讓所有的麻煩遠離?讓遺憾變成滿意?”沐慈嘆氣,“我也不能用我的痛苦去懲罰他,不說其他,兩個人就算結婚也應該是自由的,有自主選擇生活的權力,無所謂辜負。”


    “可你還是痛苦的。”雖然這個人從不把痛苦擺在臉上,可王梓光莫名覺得有一種荒涼的哀傷,“我想幫你……我能怎麽幫你?”


    “這種事幫不了,時間會平復一切,沒事的。”沐慈道,神色空漠。


    王梓光抱著沐慈的腰,柔軟道:“你傷心就哭吧,我陪著你。”


    “為什麽哭?不管多麽珍貴,我不會得不到,或已失去的哭泣。”沐慈說。


    王梓光咬咬牙,猶豫一下還是說:“我永遠不會放手的,阿慈……你……能不能……給我……”


    “不能!”


    王梓光:“……”太幹脆了,他不甘心,“為什麽?”


    沐慈拉起王梓光小小的手比了比大小:“你太小了,我不戀童,對你沒有欲望!”


    王梓光:“……”忍不住臉紅紅,小聲反駁,“可我不是孩子……你知道的。”


    “哪裏不是?”沐慈彈了他的額頭一下,“做個美妙的春夢,都還沒能力勃起、遺精的年紀。”


    王梓光:“……”為毛有一種被x光照過的,筋骨血肉都攤開來被人看光光的恥感?


    沐慈先結束這種話題:“好了,有公事就問。聊私事就到這裏了,不然我直接送你回去,沒空陪你。”


    王梓光隻能收起猶如荒糙蔓延的心,詢問公事,也權當轉移他的注意力,便問道:“你搞聯合軍演,也增強了我外公下屬軍隊的戰鬥力,這樣對你有什麽好處?”


    沐慈這卻不將王梓光當孩子,耐心說:“定王不是我的敵人,是我的磨刀石。而且我從不把贏的希望寄托在敵人變弱的基礎上,雙方在競爭中都變得越來越強……這樣競爭起來才有意義,也有意思。”


    “那活字印刷呢?我都知道是怎麽回事,你為什麽不自己……有捷徑不走,要費時費力,懸賞激勵他人做出發明?”王梓光問,“萬一發明不出來呢?”


    “第一,我永遠不認為古人的聰明才智比誰差,發明不出來,隻能是社會生產力還沒發展到那個程度;第二,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我一個人再厲害,也無法包攬全天下各行業的發展,況且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有時我覺得我這種不能太過操勞的身體,說不定對大幸來說,反而有好處。第三,若大家習慣了我的全知全能,會不會產生依賴心理?若哪一天他們失去了我……也許這一天不會太久。嬰兒失去扶住,會跌得很痛的。所以,我更傾向於建立一種激勵機製,讓整個社會形成創新氛圍,激發所有人的才能,讓百家爭鳴而非誰一枝獨秀。”


    王梓光看了沐慈許久,才說:“你跟所有人……我是說小說裏那種人都不一樣,我看不懂你,但我很欽佩你!”作為老鄉,他真沒辦法理解沐慈到底怎麽想的……和許多他病中打發時光看過的穿穿小說裏的主角都不一樣。


    沐慈睿智果決,卻從不玩陰謀詭計,甚至從不說謊,對人對事都極坦蕩。沐慈翻雲覆雨,可他從不淩駕在任何規則之上,哪怕規則限製了他自己;沐慈目光長遠,多微小的一件事他都能想到千百年後的影響。……很多很多的優點,一言難盡。


    總而言之,這個人幾乎毫無缺點,除了有些無情,實在是一個完美的人!


    一個真正的領袖!


    王梓光忍不住問:“你為什麽對我……很有耐心的樣子。”這麽牛掰的人物,應該分秒必爭處理大事,對他的傻問題卻回答得很詳細呢。


    沐慈道:“不僅是對你,我對小孩都很有耐心,你們是國家的未來。而且……我很看重你!”


    王梓光竊喜:“看重我?”


    沐慈摸一下他的後腦勺:“我看重的不是你懂得多少未來的知識,也不寄望你有什麽重大發明。我隻看重你所擁有的超前千年的眼光與意識。我才會耐心對待你,隻希望若我倒在了半路上,你能踩著我的腳印繼續往前走……”


    王梓光想起沐慈七病八災的身體就心痛,去蒙沐慈的嘴:“別說這種喪氣話,你會長命百歲的。”


    沐慈拿開他的手,十分溫和耐心:“生死有命,我從不強求,”又問,“還有什麽要問的?沒有就回家去。”


    “哦,有!”王梓光就是不想離開沐慈,動腦筋想到一個問題,“你好像能預測很多事,比如這次,你怎麽能提前知道軍演的輸贏機率?”


    “這是我個人的天賦,兩軍的單兵素質,訓練方式,將帥指揮,士氣、理念,激勵機製……許多方麵都是要參考的因素,用這些數據可以評估出一組數據,加上各種變量,在我腦中匯集成動態圖,不斷變化的矩陣,很容易看出……”


    王梓光忽然叫道:“端木慈?”


    沐慈沒有反應,即使聽到這個前世的名字,他的神色也沒有一絲哪怕最輕微的動容。


    王梓光就有些不確定了:“你是不是端木慈?我們來的那個世界,據我所知,唯有他一人有這樣的……這樣的驚世天賦。”


    端木慈太有名了,是華國唯一體腦雙向進化者……雖然他沒有出過個人傳記,也沒誰能說出他到底有多少種讓人驚艷,把艾因斯坦甩出無數條街的才能……哪怕因意外,端木慈摘除了一半大腦,那智慧……也是打敗科學家宣稱最聰明的人工智慧體的存在啊。


    讓無數人以他為藍本寫過無數yy小說,所以王梓光對沐慈所說的這種傳說中腦域進化後的能力,簡直不要太熟悉了。


    沐慈淡淡看一眼王梓光:“我是誰?有什麽差別嗎?”


    這是變相承認嗎?


    王梓光呼吸頻率加快,激動地揪著自己的心口防止劇烈跳動的心髒從這裏蹦出來,他甚至有一種重回前世……心髒病,哮喘一起發作的感覺。


    “怎麽了?”沐慈很快取了文件袋,給王梓光套在口鼻上,防止他血氧濃度過高。


    因為沐慈處理及時,王梓光興奮、緊張的心情得到緩解,卻無法平復,他太激動了,抓著沐慈追問:“你是不是端木慈?是的!你就是!”


    “到底怎麽了?”沐慈摸摸王梓光的額頭。


    王梓光抓著他的手,目光灼灼:“你知道我有多崇拜你嗎?你知道我多愛你嗎?”他有些語無倫次,“你曾經抱過我,不過你可能不記得我……我出生時就有先天性心髒病,先天低溫症,連親生父母都放棄了我,把我扔給福利院,可是你從來沒放棄……不,是你和設立的‘慈記’從沒放棄過我,讓我得到治療,得到受教育的機會……有人質疑‘慈記’是在浪費慈善資源,就算培養我,我也沒能力為社會做什麽貢獻……可是你不是這樣認為的……你擁抱了我,你說……你說……”


    “‘慈記’創設之初衷,是‘尊重生命,守護美好’,不論是一糙一木,一魚一鳥……更何況是個人。”沐慈接下去道。


    “是的!是的……我永遠忘不了你那個擁抱的溫暖,可……你記得?你居然記得?”王梓光眼淚就下來了……抱著沐慈都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激動和仰慕。


    這簡直了……


    早該想到的,對嗎?不是端木慈,誰有能力翻雲覆雨,引領一個國家走向輝煌呢?


    “我這腦子,想忘記點什麽才是困難的。所以你為了救我,自己心髒病發了?”沐慈想起前世,他壽終正寢時有個同病房的年輕人也有這種崇敬仰慕愛戴的神色,試圖救他……那勁頭使得,把他那老胸骨都給壓斷好幾根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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