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慈之所以留在定王府,不是無處可去,主要還是為……探底!


    他並不下令阻止流言,卻也不再過問。反正推波助瀾,盯著各人對此事的反應,夜行衛是專業的,牟漁會辦妥。


    兩兄弟這點默契絕對有。


    ……


    皇宮,慈明殿。


    慈明殿本是太後居處,因天授帝時期沒有太後,光啟帝(天授帝二哥,摔馬癱瘓丟皇位)的皇後梅氏又出家修行,這裏已經有許多年沒有人氣。


    現在卻被修繕得表麵看著簡樸雅致,內部低調奢華,隨便一件物什,看著沒有金的玉的亮眼,卻都是說得上來歷的古物珍品。


    已經升級為謝太妃的謝美人,受寵多年可不是嘴上說說的。她雖接連做錯幾件事惹惱天授帝,從貴妃被降級為美人,沒做成太後,卻是現任皇帝德光帝的生母,宮裏實際還是她一人獨大。


    她硬是要住進隻有太後能住的慈明殿,不肯和其他太妃一起去擠慈寧殿,旁人總不能冒著得罪新帝的危險去扮黑臉,便睜隻眼閉隻眼了。


    心懷愧疚的德光帝沐惗也隻好暫時性失憶,不記得宮規來個默認,反正先皇又沒說不能住慈明殿。為此他硬是壓下了幾個禦史的彈劾,頂住了無數壓力。


    謝太妃在宮裏也是多年經營,如今上趕著巴結她的人也大有人在,畢竟大部分人還是走不通“冷麵冷心,喜怒無常”的楚王門路的。


    謝太妃十分注意她的“死仇”——楚王的動向,所以“楚王用自己的心頭血救活了定王”這一消息很快傳到她耳裏。


    她在自己的新寢宮裏摔了一個前朝珍品的彩繪茶盞,缺了一件,一整套就不值錢了。


    謝太妃把大半後宮都攏在了手裏,哪裏有不知道兒子動向的,又聽說她皇帝兒子急得什麽似的,連禦膳司新做的午膳吃到一半都放下了,領著人就要出宮看楚王。


    她當機立斷捂了自己的心口,哀哀喊痛,叫禦醫。也叫人飛快把自己兒子從半路截回來。


    新帝剛登基,局勢不穩不宜出宮,更不允許微服私訪。


    且皇帝想出宮是很麻煩的,得有合適正當的巨大理由,然後黃土鋪地,清水撒道,儀仗隊開路,前三裏後三裏簇擁著,才能成行。


    宮裏的宣儀衛,職位高,能力強又忠心的,都被牟漁帶去做了楚王的錦衣衛。新的禦林軍大統領易青正忙著填補接近五千的禦林軍差額……特別是羽林衛等最優秀的幾乎都走空了……


    禦林軍可是貼身保護皇帝的力量,一定要重視,要武力值最高……這不容易,所以易青優先補充羽林衛等最內圍保護皇帝的力量,稍微忽略了戰鬥力稍弱才踢人進去的宣儀衛。


    宣儀衛的管理層混亂,新人還沒到位,導致效率低下,沒能讓沐惗第一時間禦車出宮,就被謝太妃逮著了。


    第221章領袖氣質·黃連餡餅


    沐惗想要出宮看九弟,卻被謝太妃逮著了。


    沐惗真心不傻,他母妃早不病晚不病,忽然心口痛,哪有那麽巧的事?可畢竟是親娘,他再想一想請了病假不上朝,傳聞“刺心頭血”的九弟,一個人恨不能劈開兩半,免得兩處煎熬。


    他以前覺得當皇帝便是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可等他真正坐上,才發現想做個好皇帝,實在不容易。


    前朝要為國事操心,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後宮又不消停。夾心餅都比他好一點,人家至少是肉餡兒菜餡兒,他整一個黃連餡兒的。


    瑪淡,他還不能訴苦。


    ——人家皇帝都讓你做了,還苦逼啥啊,矯情不死你?


    沐惗見他親娘頭上紮個抹額,悠閑靠在床頭喝燕窩,要多雍容有多雍容,要多華貴有多華貴,哪裏有一點突發心髒病的樣子?


    ——這是親娘,不能發火!沐惗對親娘不能做太後是有愧的,乖覺問:“母妃,您哪裏不舒服?”


    謝太妃鳳眼一橫,怒道:“看到你,哀家哪裏都不舒服。”她特別反感“母妃”的稱呼,“太妃”“太後”一字之差,猶如天淵。謝太妃做低伏小大半輩子,好容易熬到親兒子做皇帝,居然還是諸事不順。


    她皇帝兒子也是個死硬派,私下喊她一聲“母後”也不肯,這個兒子養“歪”了。


    想起來就有氣。


    一個“孝”字重如天,沐惗在親娘麵前隻有低眉順眼的份:“母妃說的什麽話?兒子有什麽地方做的不是的……”


    “你知不知道,誰才是你親弟弟?”謝太妃揪著兒子就是一頓拍,一想到小兒子被親哥打成重傷差點打死,還成了“安順郡王”,活生生的兄弟相殘啊。


    簡直摧心肝。


    大兒子做皇帝也是個傀儡,根本沒有能力保住親眷。大女兒和小兒子都大大得罪了楚王,整個天京城的王公貴族,也愣是沒一個抱不平的。


    這過的什麽日子哦!


    楚王那小賤種實在太可恨,謝太妃表示自己此生最大的敵人就是沐慈,沒有之一。


    她恨得又用力拍沐惗,親弟弟受傷他不說出宮看,一聽說那小賤種受傷,飯都不吃就想出宮。


    謝太妃真的忍不住又問:“到底誰才是你親弟弟啊?”


    沐惗很實誠得插了母妃一刀:“都是我親弟弟。”


    這話沒錯,都一個親爹的。


    謝太妃還真不敢說不是,否則大宗正寺要杖斃她。她這會兒可不敢認為沒誰敢動她這個太妃。楚王且等抓她的把柄呢。


    要忍!


    “忍”字頭上一把刀,保養得宜的太妃簡直覺得自己瞬間老了十歲,白髮皺紋都出現了。


    謝太妃隻能先把皇帝兒子攏過來再說,她一邊拍一邊流眼淚,也不顧上啥“梨花帶雨”了,反正也沒誰看。她像個普通婦人一樣悲傷嚎啕:“你知不知道,你我都要有滅頂之災了。”


    “母妃,慎言!”


    “慎言個……”謝太妃揪著兒子又是一頓搖,“三郎啊,先皇他壞啊,就給了你一把空椅子,你手裏根本沒兵沒錢,王公、朝臣、將軍們都被楚王籠住了,現在就連服侍你的宮人都倒向楚王。”她早聽說了朝堂上,從小服侍沐惗的內侍李海也被楚王一個眼神拿住了。


    沐惗認真道:“母妃,不要質疑父皇的決定,父皇把兵馬銀錢交給九弟,自然有他的道理。”


    “什麽道理?他就是想叫那小……隻礙著他沒時間鋪路,隻好叫那位先手握實權,有兵有錢,隻等時機成熟,取而代之啊。”(這個……您真相了。)


    “母妃,父皇不是這樣的人。”


    “我跟他三十年夫妻,我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


    沐惗:“……”他想了想,繼續在他母妃心頭插刀,“我相信,九弟不是這樣的人。”


    “他是什麽樣人?他到現在都不肯正眼看你,心裏哪有你?”謝太妃用她在深宮中學到的智慧說,“人心隔肚皮,把自己的性命交託他人,不如自己掌控在手。全國禁軍五十萬,邊軍不說。守備京師的力量二十萬,楚王掌了侍衛六軍,本還有殿前六軍兵可以鉗製。你知道你舅舅費了多大的勁才和定王府用聯姻搭上線嗎?”


    自從賢世子回歸,謝太妃已叮囑娘家恢復聯姻談判,特別在聽說定王嫡長孫成了楚王府長吏官時——哪個前途正好的宗室子弟,會屈就做個小小長吏官?


    隻要那嫡長孫有不滿,有怨憤,憑他近身伺候楚王,統管大小事務的長吏官身份,一定能裏應外合給楚王致命一擊。


    ——最了解你的人,才是最可能傷害你的人。


    謝太妃繼續說:“咱們費勁巴拉還沒拉上定王府……楚王他jian啊,居然肯豁出性命刺心頭血救定王。這得多大的恩啊?他們就擰成一股繩了……”


    沐惗被說得心痛,是啊,刺心頭血,痛不痛,性命有礙嗎?


    九弟如何了?


    “三郎,楚王命都不要,所圖非小啊……守備京師的二十萬兵力都成他的……我們娘倆晚上怎麽睡穩當覺啊?”謝太妃絮絮叨叨,翻來覆去哭,又哭先皇,“君家啊,您怎麽不帶了臣妾一起去啊,免得看三郎五郎被欺負啊……”


    她完全忘了,天授帝彌留之際,楚王已說過“皇陵給她們預留了位置”。


    沐惗神色沉穩,可心裏不是不慌不怕的。他本不想當,九弟“讓”了他,如今他已坐上了皇位,再下來……不,他無處可退,誰會留一個年輕的太上皇?


    退一步,萬劫不復。


    他父皇天授帝,當年連摔馬癱瘓“退位”的親哥光啟帝都很快弄死了,絕對前車之鑑。


    親娘這一哭,更叫沐惗心煩意亂。


    ……


    永嘉是新帝沐惗一母同胞的親姐,雖還沒有賜封“長公主”稱號,可權貴女子多人精,看新帝麵子奉承她,最近把她捧得……有點飄在半空沒辦法下來。


    永嘉受寵,一貫當皇宮是後花園,雖後來意圖傷害沐慈被天授帝禁足,不予入宮。可現在的皇宮是她親哥親娘當家,禁足令形同廢棄,幾乎每天都入宮來。


    若不是重華宮仍然重兵把手,她第一個就要踩平那兒的。


    她入宮來,悄悄在外聽母子兩個說話,實在忍不住蹦了出來,也不請安,直接指著沐惗的鼻子,當他是從小欺負大的弟弟:“三弟,你是皇帝了,你怕他個小……毛都沒長齊的小孩,你慫不慫?”


    沐惗被罵成灰孫子,心裏不舒服,卻沒發火。


    “拿出點魄力來,收了楚王兵權,抄了他的家,我們也不殺他,隻叫他去守一輩子皇陵,管他衣食也算仁至義盡。”永嘉口氣老大。


    沐惗:“……”你當兵權是自家曬出去的白菜,想收就能收的?你當九弟是泥巴做的,你想捏就捏上一把?


    永嘉看弟弟悶不吭氣的慫樣,氣不打一處來,也對他一頓拍:“我真沒見哪個皇帝當得比你還憋屈的。”


    其實她不知道,天授帝之所以同意讓沐惗繼位,也是因為沐惗的確好欺負,永嘉這不正欺負著麽?


    永嘉是他同胞的親姐,沐惗也被欺負習慣了,隻能受著。


    沐惗能力不弱,性格也不是懦弱,他端正仁善,更重情。


    通俗點說就是……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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