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天授帝怔愣,哪個“他”?


    “你們有權,我沒有;你們有兵,我沒有;你們有強大的力量,我沒有;所以,你們就可以淩駕於我之上,罔顧我的意願,禁錮我,壓製我,強迫我,對我為所欲為。”


    “我無法反抗,隻好承受……”沐慈的語氣寂然,“但是,記住!我不願意,我不會給出一絲一毫的回應。”


    一個字一個字,猶如冰鋒,冷而利,卻是沒辦法去殺傷,隻好……徹底把自己融化掉,全部。


    天授帝終於反應過來——那個“他”是太子?


    他和太子是一樣的?


    不,不是一樣的。


    天授帝溫柔至極:“九郎,別怕,父皇不會傷害你。”


    “夠了,我已經……受夠了……”沐慈全身放鬆下來,緩緩,閉上了眼睛……


    “九郎……”


    沒有回應了。


    “九郎,你要怎樣才肯……”


    依然靜默。


    “兒子……”天授帝搖了搖懷裏的人,發現自己需要更用力,才能抱緊他,否則這個孩子,會像個沒有筋骨,沒有生命的布娃娃一樣,從懷裏滑落在地。


    天授帝抱著孩子,自己無法抑製得開始顫抖……


    心間瘋長的薔薇花在剎那凋謝……那枯敗的毒素一瞬間注入他的心髒,叫他隻覺得木然,連痛都似乎感覺不到了。


    為什麽這麽倔強?


    為什麽這麽驕傲?


    為什麽……要這樣無言的抵抗,連一絲絲的柔軟都不肯給我?


    你像你母親,用清淡平靜的極軟外表,掩蓋你們冷似冰霜,心如鐵石的極硬本質,根本沒有一絲一毫能夠被溫暖,被軟化的希望。


    孩子,我隻是想教你習字啊。


    我隻是……想要接近你,擁抱你……


    想要……愛你啊。


    可偏偏,造成這一切罪業的,是他自己。


    怎麽辦?


    難道,永遠沒有親近的可能?


    天授帝覺得自己陷入了無法突破的僵局,忽然他看到了李康和王又倫焦急的神色轉至……驚愕至極。


    他順著兩人的目光,把沐慈翻轉,上下打量,就看到了沐慈無動於衷的麵容與雙腿間……黃濕的水跡。


    那位置……那顏色……這是……


    那什麽了?


    第53章出色的繼承人


    一陣兵荒馬亂……


    天授帝讓兩個老臣先回去,當然相信他們會守口如瓶。然後他試圖把沐慈抱到房內的床榻上,卻被沐慈揮手拒絕……


    沐慈明顯受傷,身體搖搖欲墜,卻還是死撐著,自己進了淨室……


    天授帝心疼的要死,卻隻能迭聲喊太醫,喊牟漁。


    牟漁有事忙並不在宮裏,天授帝幫不上忙,隻能指揮和順。也被沐慈拒絕。


    沐慈咬緊牙關,給自己做清理,稍微動一動就滿頭冷汗,唇色慘白。天授帝在一旁心疼,衛終也急得不行,可他不敢靠近。沒見陛下都不讓靠近麽,他可不覺得自己有多大臉。


    長樂王一貫不喜他不喜歡的人接近。


    崔院使人老腿腳慢,耽擱了一會兒才來,天授帝急得不行,劈頭蓋臉就問:“不是說九郎好了些,能控製嗎?”


    “啊?”崔院使縮縮脖子,發生了什麽事他還不知道。但看和順捧出去染滿汙物的衣物——已經挺久沒看見了。他立即反應過來,攔住和順道,“容老臣先看過……”也不顧腥氣,細細翻檢,喃喃道,“還好沒有血色。”


    天授帝臉都有點白了。


    沐慈在淨室呆了一會兒,牟漁飛快趕了回來,看到沐慈這樣子,心中也是止不住心疼,接過清理的任務,然後將人打橫抱起,放進床裏。


    崔院使趕緊翻箱子,找出了銀針包給沐慈紮了好幾針。天授帝看長長的銀針……他寧可自己遭這份罪。


    但這個沐慈也拒絕了,他推開崔院使,伏在床邊嘔吐不止,因腹部壓力大,下麵又有淋漓……簡直是一片狼藉,差點折騰掉沐慈半條性命。


    最後還是牟漁,將人抱在懷裏,聽崔院使指揮,細細給沐慈按揉穴位,才稍稍止住了他的嘔吐,也止住了淋漓不盡的狀況。


    大家才擦擦額頭冷汗,鬆了口氣。


    天授帝緊張問:“怎樣了?”


    “……有些反覆,還需要觀察,若有尿血,隻怕……”崔院使不敢說。


    “你到底會不會診治,怎麽這麽多天,還這麽……”輕輕一碰,就……他真覺得就是輕輕的……那麽輕……


    崔院使:“……”


    他本就不精通醫術,更不精通男科,最近他找這方麵的醫書做研究,六七十歲的老頭看得眼都花了好嗎?結果天授帝總來拖後腿,天天跑來撩人、氣人,現在不知怎麽又弄傷了人。


    天授帝看沐慈已經睜開了眼睛,可隻望著帳頂,雙目無神,漠然空洞。他想奔過去問兒子好些沒有,可又怕再靠近惹惱兒子,忍著站在一旁問:“九郎,感覺好些了嗎?”


    沐慈沒回應,一動不動。


    牟漁還抱著人,給他不停地輕輕按揉……他猜出導致沐慈出狀況的罪魁是誰,可他卻不能將人揍一頓,很是鬱悶。


    崔院使嘆口氣,問:“殿下,現在如何?”


    沐慈有氣無力回應:“無大礙,應該沒傷到髒器,緩緩沒事的。”


    崔院使看沐慈的眉毛都沒抖動一根,平靜淡漠,好似並不在意身體頻出的狀況。這要換了別人,早歇斯底裏,絕望陰鬱了。


    他不由嘆口氣。


    天授帝更是愧疚。


    若非他剛剛用力箍住了小九郎的腰,試圖用武力禁錮他……沐慈怎麽會傷著,這麽難受呢?


    崔院使也想揍人,可又不能動手,也是鬱悶——再這麽折騰了,別說憑他從藥膳起家的醫術,就是神仙都救不了啊。


    崔院使搖頭晃腦出去開藥——怎麽開藥也是頭痛的事。天授帝也跟著他一起出門,剛走出去就擰眉問:“崔忠年,為什麽九郎隻是輕輕碰一下就……你給我說實話,九郎的傷……能不能好?”


    崔院使看天授帝一臉擔憂,心道:早幹嘛去了?然後一臉沉痛,這不是裝的,他一張悲苦的老臉不用組織表情就足夠沉痛,說:“陛下,殿下本就體虛,髒腑疲弱,旁人養得回來,殿下隻怕……若用力太過,就容易……再多來幾次,可能……”然後搖搖頭。


    說全乎行不行,說一半留一半,留著就酒下飯啊?


    天授帝立即腦補出最嚴重的後果,心裏悔得不行,又按捺問:“本根呢?情況到底怎麽樣,說實話,能不能好?”


    崔院使沉默,讓天授帝的一顆心沉到了穀底。


    男子那地方多麽嬌嫩脆弱,天授帝身為男子,最是清楚不過。他絕望到近乎恐懼,揪著崔院使的領子搖晃:“怎麽辦?崔忠年,你倒是想法子啊,不然我留你一條命有何用?”


    崔院使直接跪地,垂頭,不再說話。


    他死如果有用,為了這個還年輕,未來還很長的可憐少年,死一死也不怕什麽,反正他早就該死了。


    天授帝飛起一腳踹倒了這個沒用的,好在腦子還有最後一絲清明,怕踹死了一時之間沒可信的人給小九郎診治,沒有下死力。


    他看著趴一旁的崔院使,憤憤然吩咐衛終:“息戎,太醫院誰擅長這種男子症候的,你去……”又想到整個皇宮就他一個真男人,他沒這方麵問題,改口說,“你……去宮外尋訪一個來。”又看到掙紮著跪好的崔院使,“然後把這個廢物處理掉。”


    “處理誰?怎麽處理?”沐慈聽見聲音就掙紮下地,被牟漁扶著,站在了門口。


    天授帝訕訕一笑:“沒什麽……”


    “有老崔一個倒黴就夠了,何必再拉無辜的人來陪葬?”沐慈隻穿著白色中衣,但依然傲直,用淡淡然的目光看著發火的天授帝,語氣微涼說,“我還要叫什麽人來?”


    天授帝忙道:“叫更好的人來醫治你,父皇一定要把你治好。”


    “不必了!”沐慈看著崔忠年,“老崔,你起來,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不用跪著。”


    崔忠年垂頭喪氣:“我是真的無能……”


    沐慈道:“從來沒有因‘無能’就判決一個人死刑的,便是誤診也不能隨便讓醫者去賠命。你站起來!”


    崔忠年不敢。


    “我不換太醫,不需要什麽治療。”沐慈一貫崇尚自然療法,相信激發肌體自身潛力才是正道,所以他很少依靠藥物,這沒撒謊。他又看天授帝,道:“擅長這一科的醫者給你弄進宮來給我,是想鬧得天下皆知?”


    “九郎……”


    “我不在意旁人眼光,但你一定會介意,”沐慈凝凝直視天授帝,“那麽,你打算殺多少人,來堵這悠悠眾口?”


    “……”


    “皇帝,不要用你手中的權力,隨意去剝奪無辜者的性命。”


    “九郎,你需要更好的治療。”天授帝道,“父皇會盡量小心一些的。”


    “真沒有這個必要,弄來了,我也是拒絕的。”沐慈一語雙關。沒必要診治,也沒必要弄得滿城風雨。會好的終究會好,不會好也沒辦法強求。


    天授帝從這淡淡的沒有多少煙火氣的語調中,聽出了毫不妥協的強硬,他再一意孤行就又會惹翻這個幼子。


    他無奈地對崔忠年揮手……


    滾走!


    崔忠年顫巍巍試圖站起來,可是腳軟。沐慈給一直呆在角落不敢說話的和順一個眼色,和順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過去扶崔院使起來。


    沐慈這時候已經體力不濟,隻能放鬆身體,幾乎被牟漁整個抱在懷裏。但身體的虛弱並沒有讓他的威勢打折扣,臉上也依舊是紅塵不擾的淡然,定定對天授帝說:“以後,你也不要在我麵前抖威風。”


    天授帝:“……”沒說錯了?對一個皇帝?


    沐慈沒說錯,他的手指在崔院使與和順兩個身上點一點:“這兩個人,是近身照顧我的人,算做我的下屬。他們沒犯錯,你不能動!就算犯了錯,也自有我在,有律法規矩在……盡管你是皇帝,是這個宮室的主人,也要先找我這個責任人來說話,不能越過我直接發作我的下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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