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察使:主要任務是赴各道巡察,考核吏治,主管一個省範圍的刑法之事,相當於現代的省級公、檢、法機關。由宋代提點刑獄演變而來。


    各州都督:地方軍事長官,兼管民政,刑法中主管拘役,刑監,流放等。


    第51章到底有沒有幹政?


    因為天授帝開始處理密檔,李康適時告罪一聲,出去稍作休息,去一趟外麵的公用淨室,也是避嫌。


    傳說中夜行衛的公務呢。


    天授帝一邊拿著密檔看,一邊對沐慈做招財貓動作:“來!來!九郎坐父皇身旁來,父皇很快就處理完了。”


    沐慈施施然在龍案邊就坐,翻開黑色的秋決名單。天授帝手裏抓著一份密檔,身體斜過來問:“關於秋決,都了解了?”


    “初步了解。”沐慈並不抬頭,語氣微涼,“你身上香味太沖,離我遠點!”順帶密檔也離我遠點——沐慈現在的作為,相當於走鋼絲,最清楚不過,什麽能碰,什麽最好不要越界。


    他沒有陰暗的心思,並不好奇密檔的內容。


    天授帝隻以為被兒子嫌棄,鬱悶挪遠了一些,聞聞身上:“不沖啊,這是檀香,靜氣寧神的。”天授帝討好問,“你不喜歡?那喜歡什麽香?我叫人給你也熏一熏,龍涎香好不好?”


    “沒興趣,”沐慈很冷淡。


    提到香,沐慈身上的淡淡雪玉膏的香味十分清新,天授帝鼻子有些不靈了,又湊近了一些……


    沐慈將奏本輕輕放下,直接站起身……


    “好好好,遠點遠點……”天授帝真是算怕了這個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幼子,趕緊站遠,“你坐下!坐下!”他又叫衛終牟漁把他的椅子挪了一下,對衛終不滿道,“今天熏的香氣怎麽這麽濃?”


    衛終:“……”是您說味道淡了,讓加量的麽……


    天授帝看小九郎又坐下,鬆口氣,匆匆看完幾分密檔,對牟漁說:“行了,就這樣,你看著辦。”他的興趣點已經轉到了沐慈身上,隔著一點距離問,“父皇處理完了,咱們來說說秋決的事,你有什麽看法?”


    沐慈道:“我不知道具體的審理辦法,但聽起來層級上報,再三覆審,已經很慎重,的確仁德。”


    天授帝嘴角微揚……


    沐慈蔥白纖長的手指,滑過一個又一個的名字……說:“但從概率上看,任何個人、任何機構與製度都無法保證所有的審判都是百分之百正確的,所以,一定會有冤假錯案產生。”


    天授帝收起笑容,辯解道:“數量極少。”


    “概率再小也不會是零,一但發生,對勾決掉的某個人來說,就是百分之百。”


    天授帝不得不點頭。


    沐慈看著奏本上那些名字,有些怔怔……


    牟漁新接到了一份密檔,是關於嫁給鄭通長子福清公主的事。福清公主生母隻是一個美人,難產而死,從小就是被鄭皇後抱養在身邊的,哪一樣都不能耽擱,趕緊送來給天授帝過目。


    天授帝看過,擰眉:“鄭家好大膽子,竟敢威逼福清入宮求情!”福清因為不是鄭皇後親女,所以沒養成跋扈性子,膽小懦弱有些像天授帝的同母親妹靜和大長公主,所以頗得天授帝憐惜,會多看顧她一點。


    被鄭家逼著入宮求情,立場肯定很為難,天授帝一時兒女心腸柔軟,趕緊道:“讓人把福清帶回宮,與鄭家和離。”又吩咐,“生下來的兩個孩子也帶回宮來。”


    內侍應下,去辦了。


    天授帝下意識看看沐慈,道:“福清是你五姐姐……”


    沐慈擺擺手:“我沒興趣。”繼續研究名單。


    天授帝正是心軟的時候,看沐慈如此,隻認為是這孩子和他母親一樣心善,就指著那一摞黑色奏本道:“你若覺得不忍,那我找個名目都寬赦了所有人,好不好?”


    沐慈直視天授帝“求表揚”的期待眼神,平靜如水道:“我隻當你在說笑。一家有一家的祖宗成法,一國有一國的法律規則。你作為最高級別的刑訟判決人,憑自己一時喜好,想赦免誰就赦免誰,將國家法規置於何處?不覺得……”


    “啪啦……嘀鈴鈴……”


    話音戛然而止,大家條件反射看向發聲的來源,卻是牟漁將之前的密檔收好,放入密匣時,不小心帶到了筆筒,白玉的筆筒落在地上摔成一地碎片。


    滿地狼藉。


    牟漁躬身歉然道:“陛下恕罪。”


    天授帝有點意外一貫行事妥當穩重的心腹竟然也有失手的時候,但又覺得這個小意外時機恰好,看牟漁的目光更溫和,寬容揮手:“以後小心點,你出去吧。”


    牟漁很鄭重將密檔裝好,當天授帝的麵用特製的鋼鎖扣緊——這鎖的鑰匙隻有皇帝一個人有,另有一把就放在存放密檔的密室內,是不允許帶出的。


    這樣做,即使讓別人送密匣來,也能保證在運送密檔的路上,不會泄密。


    而密室的鑰匙,也隻有牟漁與天授帝才有,密室,隻有牟漁和皇帝兩個人能進,其他人靠近一點,都要被當場射殺。


    足見天授帝對牟漁的信任。


    牟漁躬身抱密匣退出,見到在門口的李康,禮貌問安,道:“陛下有請!”


    李康剛剛聽到好大一聲響,問:“沒事吧?”


    “無礙!”說完就頭也不回走掉了。


    李康進去,卻看天家父子倆相對沉默,互相凝視。長樂王不閃不避,天授帝半眯威目。


    那小火花“劈啪”的……


    李康嘀咕:這叫無礙?咱處變不驚的本事跟牟大將軍還是沒得比啊。


    天授帝揉揉眉心,道:“樸人,你回來得剛好,快來評評理。”


    啊?評理?


    天授帝指著一摞黑色奏本,道:“你說朕能不能赦免這些人?”


    李康點頭。


    沐慈淡定解釋:“但皇帝的理由隻是因我不忍,便全部赦免這些人。但我認為‘天子無私情’,作為皇帝,徇私情而枉法度,不是仁德,會破壞國家的法規,降低國家信譽。哪怕一個小家,也應依家法賞罰分明,家長憑私偏愛,會造成兄弟冤讎;若為大國,任何人的功過賞罰都應按國家律法規則執行,國主若隨性私縱,會造成……”沐慈腦子裏忽然響起那一聲玉片碎裂的脆響……他微嘆口氣,才道,“後果你們比我更清楚……即使秋決中有冤假錯案,也應當去完善體製,想辦法盡量降低這個概率,寧縱勿枉與寧枉勿縱都是錯誤的。”


    李康看看長樂王,又看看皇帝陛下,一梗脖子,走到沐慈身後,一臉歉意對皇帝躬身下拜:“微臣……附議長樂王所言。”


    天授帝:“……”真是的,好心當成驢肝肺那?


    李康偷窺天授帝臉色,他作為幼年開始就陪伴天授帝的伴讀,最能從細微之處判斷天授帝的心情,見天授帝有憤然有尷尬還有一點啞口無言,卻目中湧動更多欣然,更多激賞,更多喜愛……


    李康再看向不驕不躁,不退不避的長樂王,下意識鬆了口氣,微微點頭,嘴角揚起,開始捋他的兩髯美須……


    過得兩日,輪到王又倫當值,在皇帝身邊協理政務。他下朝時發現李康也跟著一起走,兩人目的地是相同的——合歡殿。


    “樸公這是……”


    “君家讓我也過去。”


    “哦。”王又倫恍然,忙問,“陛下他……還在合歡殿?”


    “是的。”李康也是嘖嘖稱奇。這麽多天新鮮勁還沒過去,天授帝這幾天紅光滿麵,喜氣洋洋,一下朝就迫不及待去合歡殿的,跟要去見新婚娘子的新郎一樣,一刻都不耽擱。


    王又倫有些詫異,但壓下心思與李康說話,道:“還未請教樸公,您今天在廷議上的改革刑審製度的疏奏,是怎麽想到的?”


    今天李康提交疏奏,因死刑的嚴酷與不可逆,為了不至於冤枉一人,也不放縱一人,建議:在州縣初審時,地方上的長、賢者,都可到庭觀審;(公開審理)


    知府、按察使、都督三部覆審,須延請至少十名本地名望到庭觀審,其可對庭審發表一定意見。(陪審團)


    刑部、禦史台、大理寺覆核,也一定要多方徵詢意見,甚至可以形成驛報,通傳地方,廣納言論,有疑義者可發還重審。(公示)


    另外,監察禦史代表天子,巡視地方,一定要重視刑案訴狀,有疑義者可先行糊名,不呈報陛下禦覽,並督查案件審理。(檢察官)


    李康捋著他的美須,邁著小方步,悠然道:“高人提點,靈光一閃矣。”他是絕對不會說自己昨晚和幕僚苦思冥想了一個晚上的。


    王又倫看同僚眼眶下兩個青眼輪,知道李康私下用功,倒不好細問“高人”是誰。不管是哪個朝臣,想在朝堂站穩腳跟都不容易。光靠諂媚博恩寵就成了被唾棄的佞臣了,且天授帝這個人向來看不起沒本事的。所以大家都會有一把兩把的刷子的。


    李康端了一會兒架子,等半天沒等到王又倫問,自己忍不住小聲說:“正論,得佳甥如此,你有幸啊……”


    李康這個人性子直,輕易不誇人,真誇了,就一定是有本事的。


    可我哪個外甥這麽好啊?得你一頓誇。王又倫老妻謝望的娘家青陽候謝府,雖說男丁不旺,可出嫁女所生的別姓外甥好幾個呢。


    李康把美須一甩,對前麵的合歡殿拱了拱手。


    王又倫本要維持喜怒不驚的君子風度的,看這暗示,卻忍不住臉色煞白,嚇得聲音都抖了:“他……他敢……幹政?”他是知道天授帝把奏摺帶過去的,卻不以為長樂王一個性命都難說的冷宮皇子,有那麽大膽子敢看。


    李康又是個從不把與皇帝見麵、議事的任何情況說出去的,不管大小。


    現在一聯繫……秋決奏摺,刑審製度改革,中間夾個在合歡殿的高人……


    還有什麽想不明白的?


    所以這會兒王又倫真被驚嚇到了……


    非太子,也沒可能做太子的小皇子……幹政,就是個‘死’字啊。就算現在天授帝縱容,將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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