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都胡思亂想了些什麽……”沐慈道,腦補是病,咱們光聽字麵上的意思不行麽?


    “你太聰明了,太過完美,可我最明白不過,這世上根本沒有完美的人,我也從來不相信,這個世上有誰是真正無欲無求的。”


    牟漁說。


    “是嗎?我是什麽人你就能下定論?”但沐慈並沒有繼續解釋,對一個已經先入為主給他判了死刑的人,隻會越描越黑,他疲憊地閉上了眼睛,“我感念你這幾日的照顧,不想與你反目,沒什麽好說的了,你走吧。”


    承認了嗎?


    牟漁被胸中怒火烤得全身顫抖:“你不想對我解釋一下嗎?”


    “沒意義了,你已經將我定了罪。”


    還在演戲?


    牟漁覺得自己的怒火也好,被背叛的痛心也罷,都是自己愚蠢的證明。他不能再愚蠢下去了,會把自己拖入深淵。他盡忠最後一次職守,摸一把沐慈的頭髮已經幹了,再給沐慈檢查了一遍衣褲,見沒染上髒汙,就給他掖好被角,說了一聲:“保重!”


    強行割捨心頭湧出的一絲詭異的不安和不舍,他毅然決然,掉頭離開。


    沐慈耳朵裏聽到本就輕悄的腳步聲慢慢消失,他嘆了口氣:“聰明但智商還達到最高數值的人,總是有一個通病——容易想太多。活得這麽複雜不累麽?”


    和順見牟漁出去,立即進來守夜,聽沐慈說著什麽,趕緊問:“殿下,您說什麽?”


    “沒什麽,記得明天去拿邸報。”


    “是!”


    沐慈慢慢翻身,躺向裏側,喃喃說:“笨蛋,你不過是皇帝手裏的一把刀,我能從你身上得到什麽呢?皇帝要我活著,我想死也死不了,皇帝不想讓我活下去,你又能幹什麽?你的一切權柄都來自於皇帝,能夠為了我與他對抗嗎?”


    “我要的訊息都可以在邸報上分析判斷出來,再不然我可以直接問皇帝,要你多嘴幹嘛呢,今天說一個消息,明天透一句話,後頭做一件事,遲早惹得皇帝懷疑,好玩麽?到底是誰活得更不耐煩一點啊?你是怎麽在皇宮裏爬上大統領位置的?靠麵癱神功嗎?”沐慈繼續碎碎念。


    和順又湊過來:“殿下,有什麽吩咐?”


    “我說夢話!你快點去睡。”沐慈說。


    “哦。”和順應一聲,打好地鋪,把自己裹好閉上眼睛,然後忽然反應過來——咦,殿下睡著了嗎?就說夢話。如果是說夢話,那麽就睡著了吧,怎麽還能做出那麽清楚的回答?


    於是和順問:“殿下,您睡著了嗎?”


    “睡著了吧。”沐慈道,“也許我一直就在夢裏。”


    “啊?”和順疑惑。


    “睡你的,別吵我!”


    “哦!”和順沒糾結兩秒,就呼呼入睡了。


    沐慈嘆氣……所以說,其實有時候頭腦簡單,活得糊塗死得莫名,也未必是一件壞事。


    第27章皇後和貴妃


    天京一環,平南王府。


    為什麽就說“有媽的孩子像個寶”呢,同樣是穿過來的王梓光,就在朝陽郡主精心的照料下,又頓頓吃崔院使精心配製的藥膳,這些天他小米蟲一樣吃了睡,睡了吃,臉頰已經破天荒地掛上了軟肉,氣色紅潤了許多。


    這天清晨,連日的陰雨初歇,天剛蒙蒙亮,朝陽郡主就起身了。王梓光一直跟著朝陽郡主睡,雖然不是一個床,可也從不好意思到習慣了。王梓光聽得朝陽郡主起床的動靜,揉揉眼睛起身:“娘……這麽早,有事麽?”


    “恩,你接著睡。”朝陽郡主看兒子又躺回被窩,才道,“前兩日也不知怎麽了,宮裏一直不接見命婦,今日才允入宮覲見,娘得去一趟。”


    這些天她忙著照顧兒子沒出門,她的侍衛長安華也沒什麽新消息告訴她。至於宮裏的異狀,她問自家父親,也隻得了個“乖乖在家帶孩子,有些事你別摻合”的吩咐,朝陽郡主覺得很奇怪。本來一個小妾的處置倒不用專程入宮,差人說一聲就行了,但她這兩天總有些隱隱的不安,決定還是入宮一趟。


    王梓光這兩日小心翼翼不敢問,這時候才問:“娘,雙鴻園……是怎麽處置的?”雙鴻園是他那個至今沒見過的便宜爹最寵愛的小妾左氏的居住地。


    朝陽笑著瞥他:“你是想問娘,娘殺人了沒有吧?”


    王梓光傻笑。


    朝陽的四大侍女,平嵐、平枝、平真和平莞一邊給朝陽弄進宮的行頭。平嵐潑辣些,便一邊對小公子繪聲繪色描述道:“那麽個東西,哪裏值得髒了郡主的手?安華統領隻不過從咱們王爺那請了三百侍衛,將院子一圍,搜了認證物證,定了左氏的罪名,就把人關著了。”


    “哦。”王梓光恍然,自家美女娘本來就彪悍,又有個手握十幾萬兵權的定王親爹,對付個小妾自然是手到擒來。


    平真接著道:“郡主為了小公子您,已經在佛前許過願的,一生茹素,不殺生害命,所以隻是……”平真愛笑,就笑了起來。


    朝陽郡主接著說:“娘隻是把他們身邊伺候的人,包括灑掃婆子都帶走了,一個不留。”


    王梓光剛開始沒覺得這懲罰有什麽,因為他是普通小市民,從小都是自力更生的。眼角瞥見笑得幸災樂禍的平真,再看自家美女娘穿個衣服四個人伺候……他忽然福至心靈。在古代,貴族連喝個小茶都要一堆人伺候的,如果有一天伺候的人沒了,什麽都得自己做……


    但凡動手能力弱一點的貴族保管能活活餓死,是真餓死的那種。


    左氏還有庶出的三個孩子要照顧呢。


    朝陽郡主知道兒子明白了,穿好衣服走過去,彎腰摸兒子的臉:“鎖兒,對付敵人,不光隻有殺人這一種手段,汙了自己的手。知道怎樣讓他們更痛,更受折磨,才是最解氣的報復。”


    左氏害過她早產,她今天不過是讓左氏自己照顧照顧孩子,勞累勞累她罷了。至於左氏能不能前兩日嚇得小產,還沒足月的剛生下來的孩子帶大……


    朝陽郡主表示,那完全是左氏自己的問題,朝陽郡主很快拋掉自己的婦人之仁,左氏害她,可從沒手軟過。


    而朝陽郡主選擇告訴自己兒子一些陰暗麵……她教養孩子深得自己父王定王的真傳,如果一直把孩子當小綿羊養大,那麽等他長大了,隻有軟綿綿待宰。


    ……


    朝陽郡主最後穿上朱紅二品郡主服,頭簪七尾鳳釵,帶著侍女平嵐,手捧一疊安華、太醫、左氏身邊一幹涉案人員的供詞,進宮告禦狀去了。


    大雨初停,路麵有些濕滑,朝陽在宮中青石路上慢慢走著,越發覺得宮裏氣氛很詭異。


    朝陽郡主沒有去直接找她的皇伯父,後院雞毛蒜皮的糾紛是不好呈到日理萬機的天授帝跟前的。朝陽請見的是一國之母。宗室女的家庭糾紛,一直歸皇後調解,調解不成才交給皇室的大宗正寺處理。


    天授帝已故的先皇後姓楊,是西北威遠候家的嫡女。


    天授帝沐智在登基前隻是個庶出皇子,封為郡王,原配王妃雖出身西北威遠候的將門楊家,卻隻是一個旁支嫡女。但這位楊氏十分有才幹,精明果敢,能力了得,或打或拉,陰謀陽謀,暗地裏將大半個楊氏都陪綁到了沐智的戰車上。這才讓沐智能在最短時間內掌握軍中勢力。


    後來沐智憑藉種種手段,登基為天授帝,本來楊皇後憑藉和皇帝年少共患難,又自身能幹,十分受寵,帝後和諧要譜出一段佳話的。可偏偏楊氏沒福氣,生子時難產,好容易掙命把孩子生下來,已經胎死腹中。


    楊皇後虛弱又遭逢打擊,沒兩天也跟著走了,臨走留下遺言,不讓楊氏女入宮為後為妃,隻指著比她早半個月生出了長皇子的鄭賢妃做了繼後。


    朝陽郡主私以為楊皇後是個極聰明的女人,知道天授帝最討厭把持了兩代朝政的太皇太後衛氏那樣的女人,不喜歡後宮及外戚幹政。楊氏知道自己家族功勞太高,有威懾皇權之嫌,任何一個楊氏女沒她與天授帝的少年結髮的感情,也沒她的手腕,入宮後的下場都不會太妙,說不定會帶累整個楊家。


    楊家再厲害,也是沒辦法和皇權抗衡的。


    正如開國五大異姓王之一的“錢袋子”東興王衛氏一族,因出了個能幹的衛皇後,在第三代昌平帝身體不好的時候,幫助理政。昌平帝死後,衛氏成為太後,扶持了年幼的永和帝登基,自己垂簾聽政,之後把持朝政幾十年……險些又出了個女帝。


    三十年前的外戚衛氏一族,何其顯赫,在幫助衛氏,幫助兩代皇帝開創“昌和盛世”之後,自身家族也富可敵國,與其有關係的勢力,幾乎占了大幸半壁江山……


    可如今呢?


    天授帝鬥倒了太皇太後衛氏,登基為帝,而整個衛家……不過是繁華一夢,鏡花水月,煙消雲散了。


    楊皇後多了解天授帝,一番苦心,沒有攜恩叫天授帝到楊家再找個嫡女封為繼後,倒叫天授帝對楊氏一脈感到愧疚,坐穩皇位後沒有鳥盡弓藏,反而更加信重楊家。


    西北威遠候的爵位給了楊皇後的父親楊涯,楊皇後的弟弟,威遠候世子楊南懷的髮妻故去,續娶的是瓊山縣主。楊家女裏又出了一個七皇子妃,一個定王府世子妃。


    楊家真是簡在帝心,十分顯赫的家族。


    再說現在入主仁明殿的鄭皇後,雖沒先楊皇後那樣長袖善舞,有謀略有膽識,卻也容貌端方,心性淳厚,有文采識大體。身份也比較高貴,來自真正的百年世家,滎陽郡鄭氏,對天授帝登位也曾有一點助益。


    說到滎陽鄭氏,他們在大幸朝剛建立時就十分俊傑,飛快投入新皇帝的懷抱,至於氣節是什麽?如果有這東西,就不可能有綿延幾百年還繁盛不衰的“世家”了。沒看魯晉時期顯赫一時的“汪”“謝”兩家,就因為“不俊傑”,不和寒門皇帝聯姻,所以灰飛煙滅了麽?


    聯姻,是古代比較可靠的拉關係抱團的手段。鄭氏投靠就投靠地十分徹底,竟然不顧體統,與出身寒門的開國大祖聯姻,送了最優秀的直係嫡女入宮,而且做不成皇後也沒關係。


    眾世家大族嘴上譴責“世風日下”,手卻不慢,紛紛效仿,送了自家優秀女孩給沐家聯姻。反正有鄭氏打頭陣,給大家擋掉了口水。鄭氏真是活雷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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