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普照大地。”


    一個字一個字的書寫,江守隱約能感覺到,若他被摒棄了一切修為法則之力乃至靈魂之力後,還能用書法把自己的感悟徹底表達出來,恐怕就會有新的提升。


    畢竟這和當初在地球時是不一樣的,當初在地球他即便學會了那種感悟極度外放的書法,但那感悟外放,還是以江守當初的靈魂力乃至用靈魂力模擬的法則之力推動的,沒有那些做助力,他的文字也不可能具有各種匪夷所思的能力。


    現在拋開了一切後,沒有什麽力量支持還能讓感悟釋放出來,那才是天道展現,會讓江守精進提升,不過到時能提升多少也要看具體情況,他具體的感悟有多深,又能外放出多少威能。


    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江守隻能緩慢參悟緩慢提升。


    寫著寫著,江守隻隨意用語言組織文字來形容日出景象,最初的文字哪怕平淡無奇。到後來卻和江守自身的生機逐漸交織,糾纏出一種玄妙莫名的意境。


    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意境逐漸擴展,到石院外響起一陣腳步聲,江守才從書寫中清醒,輕鬆擦拭寫在泥土地上的文字。


    ……


    “江爺爺,你又在練字啊,你這樣的愛好還真是雅致,哈哈,等我家小倫長大了,你可要督導他學字啊。”


    時光悠然。兩年一晃而過,江守94歲還多,一身老態也更加明顯,不過與老態相對應的則是兩年裏他的感悟體會,當他一手扶著院落裏的書案勉強站立,另一手抓著畫筆,似寫似畫的點出一個陽字。


    這龍飛鳳舞的文字不止看上去縹緲神駿,猶如一張世間最優美的畫卷似的,還有一層溫和氣息流淌旋轉。


    用手指輕觸陽字。在清冷濕寒的冬季裏,竟會由畫卷上湧現一層層溫熱,猶如春日豔陽照耀在身似的舒適,這股溫熱還在由畫紙上向外擴展。逐漸侵染的小院都在變暖。


    沒有絲毫法則之力修為或靈魂力的支撐,江守隻靠對自然的感悟,在兩年體會後終於第一次綻放出了一絲絲華麗。


    就在他欣喜的觸摸著文字時,自院外卻響起一聲嬌笑。那是左手抱著一個嬰兒,右手提著一個精致食桶的班蓉踏步走來。


    兩年過去,當初十**歲的俏麗女子已成少婦。連孩子都有七八個月大了,和班蓉結合的男子是大芚山下百裏外另一個山村內的出色獵手,不過班蓉的親哥哥是數十年來大芚山一帶唯一一個成為入品宗門外門弟子的存在。


    現在也已是通靈八重級的強者,哪怕這放在星係範圍不算什麽,可對於一片荒寂的連靈藥妖獸都誕生不了的山地來說,已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因此和班蓉結合的出色獵手,是入贅了班家。


    “蓉丫頭,你怎麽還抱著小家夥來給我送飯了,也不怕被風吹後著了涼。”江守蒼老平淡的笑聲也響了起來,不過笑聲裏他也卷起了才寫完的陽字。


    畫紙卷起,院子中正在彌漫的溫暖也漸漸消散。


    現在的江守,不用再在泥土地上寫字,而是使用書案,畫筆、畫紙來書寫,就是得益於班家的饋贈了。


    兩年前他在一次練字中被來送飯的班蓉發現,寫在地麵上的文字都來不及擦就被看到,班蓉也驚奇的問詢起來,似乎對江守識字有些震驚。


    江守也沒藏著掖著,很痛快的承認。


    再然後,那時節的班傑也沒有離開,事情傳到班傑耳中,那位黃山宗弟子也來了興致,親自趕來和江守交談一番後,雙方就達成了協議,由班傑幫江守籌備各種書寫用具,江守則在閑暇時,教導一下東班村願意識字的人一些基礎知識。


    這很正常,生長在山區的孩童大部分都是沒有機會識字的,他們沒那種條件,也不會有誰去好心的去普遍普及各種知識。


    一個山村全是目不識丁的村民的情況極為常見,幾十個山村裏能有幾個識字的已經很不錯了。


    江守當初在靈武大陸上還沒拜入宗門時,他居住的山村也幾乎都是目不識丁的,江守能識字得益於幼時他父親江卓立的教導。


    當初他並不明白江卓立為什麽要教導他認字,他也不感興趣,覺得那些很枯燥無味。後來知道那是她母親在他滿月後一回景國國度不複還,江卓立還想有機會的話就繼續嚐試尋找,同樣不想在找到江母時讓對方發現兩人的兒子也是目不識丁,才自己去辛苦學習,然後教給江守。


    那段時間江守認識了一些文字,但他父親學的有限,外加江守不用心,他就是簡單被普及了些常識文字。


    等江卓立中毒昏迷後,江守未拜入武道宗門的那兩年跋涉數千裏,也在過程裏辛苦努力著找任何機會去學習文字知識,有以前的基礎加上那兩年多奔波休息時間裏的刻苦,他才能在拜入大元宗後,剛領到最基本的修煉玉簡和武技玉簡,就能讀得懂。


    否則換了不識字的少年少女,就算拜入山門若隻是雜役,最初宗門也不會派人專門教導你的,需要你用自己的月俸年俸等去向周邊識字的雜役去求助。


    班傑已是黃山宗外門弟子,有一定權利引薦幾個親族雜役入山,他原本就想著什麽時候從城池範圍請一些識字的先生來東班村普及傳授知識呢,發現江守認字後也就能省一事了。


    “江爺爺,你就別逗了,你明知道我家小倫剛出生時,他舅舅就給他喂服了一些靈藥,哪裏會畏懼一般風寒,倒是你,你的身體越來越差了,有時間還得多調理調理,我哥哥又送來了一批靈藥,我也給你帶來了。”


    隨著江守的笑聲班蓉也嬌笑起來,笑著笑著班蓉又皺緊了眉頭,看向江守的視線也多了不少擔憂。


    如果說一開始接觸江守,她隻是好心幫江守一把,但兩年接觸下來,她已經把江守當自家人了,不隻班蓉,整個東班村裏大部分村民,也都把江守當做自村的一員了。


    江守這老頭子雖然又老又糟的,前陣子還生了一場大病,一病半個多月,最後還是班傑得知消息送來了一些能調理身體的靈藥才治愈,但安康的時候,江守可是一個學識淵博如海,見識遠超無數村民想象,沒有一點脾氣,任誰家小屁孩玩鬧都不生氣,對那些孩子也親近,更不吝傳授眾多孩童各種知識……


    長期下來,他也早贏得了絕大部分村民發自內心的尊重。


    比如江守居住的院落早不是兩年前那棟小院,是另一棟由幾十個青壯花不少時間給江守建造的“豪宅”。


    這宅院比起大城池大家族居住的宅院簡陋的不值一提,可在東班村也是僅次於班蓉家的宅院了。


    “我都一把老骨頭了,還調理什麽。”江守啞然失笑,不久前那場大病,讓江守在病痛中體會各種自然感悟,病愈後才走出了眼下這一步,這對他還是好事。


    隨意的和班蓉閑聊幾番,又在班蓉看顧下用過早餐,等班蓉帶著小不點離去後,一炷香左右的時間,整個東班村內小到三四歲,大到十五六的孩子就陸陸續續而來。


    不用江守說什麽,幾個年紀大些的就自發的把一塊由江守發明的移動黑板搬到了院落中央,江守則抓起製造的炭筆開始了新的一天授課。


    ……


    “江爺爺,快講,再講一個吧。”


    “是啊,是啊,我們還沒聽夠了。”


    ……


    又是兩個月後,等夕陽西下,授課早已結束的江守,身前卻圍聚一群小屁孩嬉笑著嚷嚷。


    這次江守卻沒有答應,抬頭看了看天,才伸手在靠他最近的一個幼童腦門上拍了一下,“快滾吧,就你們這群皮猴子頑皮,馬上就下雨了,再不走就要成落水猴了。”


    “下雨?怎麽會?”


    “噓,江爺爺你想偷懶直說啊。”


    ……


    江守授課時隻有慈祥沒有嚴厲,一群孩子都是膩他,現在也賴著不肯走,直到江守瞪了瞪眼,年長些的孩子才不情願的拉著更不情願的幼童們離去。


    等院落裏走的空空蕩蕩,江守才拄著拐杖走到石屋內書案前。


    稍微活動了下手腳,抓起畫筆沾了墨水就開始書寫。


    “雷。”


    一個雷字仿若幾道霸氣雷霆匯聚凝聚,漂亮文字剛剛凝結,原本萬裏無雲的清朗天空就轟哢一聲,平底驚雷起。


    “雲。”


    雲字成,整個東班村一帶也陰雲密布。


    “雨。”


    “嘩啦啦~”


    江守院落外不遠處還未遠走的一群群幼童,頓時紛紛怪叫著,在傾盆大雨中嬉笑玩耍起來。


    第749章無妄之災


    “江老,你這老身板看起來還不錯啊,還能活幾年,不錯。”


    又是幾個月後,庭院中書寫文字的江守突然就被一道爽朗笑聲打斷,伴隨著大笑,一名身材魁梧,麵容俊秀的青年也踏步入院。


    看到那青年後江守收斂畫筆,從容笑道,“托你小子的福,還沒斷氣。”


    來的青年正是班傑,眼下的班傑已三十許年紀,麵目多有風霜之色,但卻更襯得這黃山宗外門弟子英武不凡,頗有幾分難言的風采。


    “嘖,看來我請你在我東班村教導那些小娃娃識字,還真請對了,就衝你這手字,放在一些城池裏普通人眼中,也是有著不小價值的,就是一些武者都未必不會欣賞。”班傑也在笑聲裏大踏步抵達江守書案前,看一眼上麵正書寫的一個天字,眼中全是讚賞。


    哪怕班傑自身不通書法,可他至少覺得眼前的字很漂亮。


    班傑誇讚聲裏,後方院門口又走來兩道身影,為首一個是一名姿容秀美的溫婉少婦,另一個則是丫鬟服飾。


    “江老,我給你介紹下,這是我內人,明柔,明柔,這就是我經常給你提起的那個奇怪老頭了,哈哈~”兩女入內後班傑才轉移了注意力,大笑著向雙方介紹起來。


    班蓉都已經早在一年多前結婚,不過江守卻知道眼前的班傑,才剛剛婚娶四五個月而已,迎娶的則是黃山宗附近一座城池內,雲姓武道世家的女子,當初雙方婚嫁地點就是在雲家所在離淵城。


    東班村都也被請去了不少人,包括江守也被邀請了,不過江守卻以自己一把年紀經不起奔波為由推卸了,現在就是班傑帶著新婚不久的妻子回東班村小住。


    “見過江老。”班傑笑聲裏,雲明柔也上下打量江守幾眼。才矜持的點點頭,至於他後方的俏丫鬟更難掩眼中鄙夷,隻橫了江守一眼,什麽話都沒說。


    江守沒在意這些,笑著回了一禮就算見過。


    班傑眼中閃過一絲尷尬,但他也沒說什麽,隻是在隨後和江守說了些話就帶著新婚嬌妻離去。


    他這次回東班村就是想讓嬌妻見一見家中長輩而已。


    會把雲明柔帶到這裏,隻能說班傑心目中也把江守當做一個長輩了,哪怕這位在江守麵前時從來都是嬉笑調侃,沒怎麽真正在意過。


    “真不知道你父母是怎麽想的。這麽一個小山村有什麽可呆的?要我說直接把他們接到離淵城不就是了,難道我雲家還能安排不下你們幾口人?”


    等江守重新拿起畫筆時,以他如今的聽覺視覺等感知能力,其實已經聽得不遠,和正常的九十許老者並無差別,可有些話還是模糊的從院外傳入了江守耳中。


    這也讓江守手腕一頓,啞然失笑。


    “明柔,不是安排不下,是習慣不習慣的問題。我父母都是一輩子生長在這裏,他們也隻是普通人,沒什麽修煉資質,進了城池內生活自然更安逸。可沒了陪伴幾十年的左鄰右裏,不習慣啊,你當我不想麽?是我說過幾次,都被拒絕了。說到底還是他們不自信。”


    等班傑的話語也隱約傳來,江守已經摒棄他念,輕鬆優雅的在畫紙上書寫了一個道字。這一個字,從頭到尾沒有引起絲毫自然變化,就像江守剛摒棄一切後書寫的那些文字似的,普通的毫無異常。


    可事實是這不是幾個月過去江守的感悟退步了,是他的感悟在一步加深了,深刻到書寫時感悟時雖然具有影響自然天道的能力,卻可以內斂的沒有一絲外泄,隻要不經過外力激發,這就是最普通的一個字。


    若經過外力碰觸激化,那就會爆發璀璨的自然道意。


    這才是之前班傑走來時,哪怕他正在書寫感悟,書寫的文字也沒有收卷,班傑這武者也沒察覺到絲毫異常的原因。


    “那算了,不過我先說好,等走完這一圈,咱們今天就走,回離淵城。”


    “今天就走?太不合適了吧,咱們今天才剛回來啊,回來的路上我也和你說了……”


    “那是我不知道這裏這麽破落。”


    ……


    一聲聲爭執已經逐漸模糊,江守毫無動容,隻是繼續寫起了第三個字,一個自。


    等最後一筆然字滑落,他早已聽不到任何言語。


    恒換在書案上的畫紙上則呈現著大氣漂亮的四字橫語,天道自然。


    “其實,智慧生命向外繁華舒適,就是一種天生的自然追求,因為班傑是大芚山一帶數十年來最傑出的強者,班蓉和鄰村男子結合,就是男方入贅東班村。班傑和雲家喜結連理,至今為止,雲明柔也並不是太給班傑麵子,班傑低聲下氣,也是一種弱者依附強者後的自然體現,哪怕這種依附是婚嫁迎娶,弱者的話語權都依舊微弱,何談其他形勢依附。”


    “就是我自己,當年何嚐不是如此?但強者未必能一直強盛下去,弱者也不是會永遠低弱。”


    卷起天道自然四字,江守抓著畫筆又寫下了另一行文字,人無定式,水無定形。


    ……


    “老江頭,你說人活著怎麽這麽難啊,來,喝~”


    夜幕深沉,江守居所院落,一顆蔥翠玉律的大樹下,一張石桌兩個石凳,班傑坐在一凳上抓著一囊靈釀大口豪飲,豪飲中偶爾感慨一聲,還要抓著靈囊去和江守碰杯。


    江守笑著端起一杯清茶坐陪,喝的悠然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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