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年又一年,終於還是讓他等到了。


    “風皇,你不知道我找了多少年,又等了你多少年,”單手撩起衣擺,澹台風雅彎曲了膝蓋單腿跪了下去,像是一個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臉頰貼著風皇的膝蓋輕輕蹭了蹭,呢喃道,“我終於還是找到你了……我終於還是找到你了……”


    “澹台風雅,何必?”


    抬起搬來,在半空中停頓了片刻之後,最終還是如一片羽毛般輕輕落在了澹台風雅的頭發上,風皇低垂著眼眸,凝視著個倚靠在他膝上的男子。


    澹台風雅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尋了等了他千年,他在萬年裏尋了等了另外一個人。


    他終是找到了九霄,等到了九霄,便是不會給予另外一個回應。


    “他勝在比我早一步認識你,勝在不曾離你而去……”澹台風雅抱著風皇的膝蓋輕輕中意了蹭,慘然沉聲道,“我犯了錯,品嚐了這一念之差鑄成大錯後連綿千年的苦痛,我不會再犯下同樣的錯。”


    “風皇,我發誓……這一次我不會再離你而去。”


    澹台風雅一遍又一遍地說著,像是怕風皇不相信一樣,本就是墜入魔道之人,而今成了魔界至尊就更是繼承了魔的執著。


    “給我一個與你相守一生的機會,我向你保證魔界將完全聽命於你。”


    聽起來倒是一個容易讓風皇動搖的誘惑。


    “我累了,出去吧。”


    第三卷 情根深種  第二十一章  寒毒發作


    緩緩閉上了眼睛,風皇收回了輕撫澹台風雅頭發的手,他是真的累了。


    這一點完完全全表現在他的臉上,蒼白而無血色的麵容,甚至是平日裏總是泛著紅潤的唇都被蒙上了一層寒氣,清秀的雙目裏亦是藏不住的疲憊困倦。


    淡淡瞥了眼風皇始終單手擱在小腹上的手,澹台風雅自地上站了起來,抓過男人的手親了一下,並沒有立刻放開,仍是握在手裏欣賞著風皇的手,手指修長而勻潤,帶著一些寒毒的涼意。


    “慢慢休息,慢慢考慮。”目光驟然在風皇的小腹上停留了片刻,澹台風雅輕輕放開了風皇的手,對方自醒來以後的溫順與憔悴總是讓人容易產生憐惜之意,更何況這人還是他深深迷戀著愛著的男人。


    “寒毒入體總是不好受的,尤其是你現在還有一顆小靈珠在搶壓你的靈氣,這夜裏涼得厲害,看到你這般折磨自己,你可知道我心裏有多難受?”


    風皇反問:“你會解了我身上的寒毒?”


    澹台風雅苦笑著搖了搖頭:“不會,我憐惜你,卻也知道一旦解了你身上的寒毒,你便會離我而去。”


    “若我想離開,無人能困的住我。”風皇淡淡道。


    澹台風雅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隻當作是風皇身為神界天尊的尊嚴與傲氣,他故意不解除風皇身上的寒毒,任由這男人每日每夜遭受寒毒侵害,心中雖是疼惜卻也沒有辦法。


    唯有不停地消耗風皇身上的靈氣,才能讓風皇喪失了逃離的能力,若是全盛時期的風皇,六界之中又有誰能正麵抵達這人的神威?


    這般強大的男人,讓澹台風雅更為迷戀。


    屋子裏隻剩下了風皇一人,他的疲憊倒也不是裝出來的,連日來備受寒毒的折騰加之小靈珠總是肆無忌憚地吸取他的靈氣,澹台風雅又故意延緩對他身上傷的治療,即便是不滅之軀也是會累的。


    和衣而眠,風皇靜靜看著床榻上方一層又一層的幔帳。


    此時的澹台風雅尚且有耐心等著他,再過上一些時日呢?隻怕看似溫和實則已經入魔至深的男人不會有太多的耐心。


    手掌輕輕覆在小腹上,風凰不經意地蹙了蹙眉頭,這小靈珠確實是來得突然讓他毫無準備,混合了他與九霄的靈氣,若是他願意,這小靈珠確實也能夠孕育出一個生命來。


    隻是……


    似是歎了一聲,風皇緩緩闔上雙目。


    床榻看著冷冰冰的,躺上去倒也暖和,隻是不管蓋多少層被子也無濟於事,身上的這份寒冷並非來自外界而是他身體裏的寒毒。


    一日有小靈珠在,他就如同套上了一個枷鎖一般一天沒辦法恢複。


    這般孤冷的夜,有多久沒有自己獨自一人度過了?


    習慣了溫暖之後,這些孤獨寒冷就變得越發難熬了。


    “九霄……”


    這樣的夜裏,你可有因擔憂而如我這般睡不著呢?


    ……


    ……


    半透明的冰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上了男人的眉梢發絲。


    屋子裏擺放著兩個暖爐,鮮紅的火焰滋滋滋地燃燒著熱氣,這些熱氣卻難以阻止越來越多的冰晶爬上了風皇的頭發與皮膚。


    緩緩呼出一口氣也是冰冷的寒氣,缺少了靈力的壓製之後寒毒比想象中的還要猛烈,不過片刻的功夫便已經好似在下雪天裏站了一天一夜一般,頭發被冰晶染成了霜白色,手指被體內寒氣凍得發白。


    寒氣蠶食著他的理智,猶似要將他拖入無邊無際的沉眠中一般,隻怕這一次閉上眼睛,下一次睜開眼睛就會看到自己被凍在冰裏出不來了。


    好冷。


    風皇緩緩睜開眼睛,被冰雪染白了的睫毛根根分明,他身下的床榻竟是已經被寒氣凍得多出了一層透明的冰霜,寒毒發作,隻怕再過一會兒這間屋子都會因他身體裏的寒氣被冰封起來。


    需要熬過今日寒毒才可。


    眉頭微皺,風皇兩指結印運氣調息,入定之後便再也沒有感覺到寒毒帶來的冰冷刺骨,隻是後背卻突然變得溫暖了起來,突如其來的陌生靈氣讓他立刻睜開了眼睛,還未看清來人便被推倒在了已成寒冰的塌上。


    視線透過結冰的睫毛看清了來人,風皇抬手擋住了對方壓過來的動作。


    “出去。”冷冷道。


    “寒毒發作,毒素從體內延續至體外,你體內已經快被凍起來了,這般的冰冷刺骨莫非你想強行忍下去?若是沒有那多餘的靈珠吸取你的靈力,你尚且可以憑借自身靈力將寒毒壓製下去,如今靈力不足,這寒毒你可壓不了了。”


    握住了風皇試圖將自己推開的手,澹台風雅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忿然道:“你莫非是沒看到自己的樣子不成?”


    頭發乃至於睫毛都已經被寒氣凍得霜白,被澹台風雅握著的手臂更是如同寒冰一般感覺不到絲毫溫暖,這寒毒是他從魔界千辛萬苦尋來的萬年寒蟬煉製而來,普通人別說是碰一下,隻要被一縷寒氣沾染到也是瞬間發作寒冰碎片。


    也就是風皇靈氣深厚才能一直壓製寒毒而不被侵害,隻是如今靈力大幅度減弱,已經不能再像前幾日那般隨心所欲的控製寒毒了。


    風皇淡淡道:“這番話從你口中說出來,不覺得可笑?”


    這寒毒傷不了他多少根基,奈何從裏而外的延伸足以將他拉入冰冷的沉眠之中,稍有不慎便會成為一個被凍在寒冰中的沉眠之人,到時候即便是澹台風雅也很難破開寒冰將他救出來。


    風皇不想陷入冰凍的沉眠之中,即便最終依靠自己的靈力也會慢慢將寒毒消化,可那會是多少年之後?


    少則百年,多則千年。


    如果有一天九霄找到他了,看到的也隻是一個被封印在寒冰中的他。


    咫尺天涯,最可悲的莫過於一人清醒而一人沉眠不醒,那些孤獨的滋味縱然他品嚐不到也不想讓九霄去品嚐。


    “這麽多年來你可知我每時每刻都被在人間的記憶所折磨,入了魔道便進不了輪回,悔恨,我無時無刻不在悔恨當初你我相遇時,我為什麽要離開你?”握緊了風皇的手腕,澹台風雅俯下身輕輕吻了吻男人布滿霜白的冰冷發絲。


    “這幾千年的孤獨與等待,掙紮與懊悔……”話語一頓,澹台風雅俯下身抱緊了這渾身冰冷的男人,輕聲細語地道,“如叵不是這寒毒,我也沒辦法將你帶來此地。”


    “風皇,你會如何去選擇?”


    下顎輕輕蹭著男人冰涼的發絲,澹台風雅呢喃道:“隻要你毀了那莫名多出來的靈珠,你大可以不必受寒毒的折磨。”


    風皇不曾回答,澹台風雅低聲一笑,歎道:“不言不語,你果然還是要保住這顆可能會要了你的命的小靈珠?即便它是由你與九霄的靈氣催生而成,他日也不一定能擁有生命。”


    “與你何幹?”


    風皇側臥在塌上,不斷的寒氣讓他的舌尖都有些木木的,後背傳來的陌生靈氣似乎漸漸地驅散他身上的寒冷。


    放軟了語氣,澹台風雅看著風皇蒙上了一層冰晶的耳廓,好似在哄人一般說道:“我知道你恨我當年的不辭而別,對你的不信任,風皇,我們可以從頭開始,同樣的錯誤我不會發生第二次。”


    幹脆閉上了眼睛,風皇也不回答。


    微微抿起唇來,澹台風雅湊了過去輕輕蹭了蹭風皇的耳垂,後者毫無反應的態度讓澹台風雅的眉心凝聚起一抹黑霧。


    語氣低了幾分,透著威脅的意味:“你若是這麽想留下這顆靈珠,我倒是有個兩全之法。”


    “風皇,我可以幫你壓製身上的寒毒,甚至是除去你身上的寒毒,這寒毒裏淬煉了我的靈氣,隻要我的靈氣進入你的身體裏,雖不能立刻將寒毒全部散去,但隻需要多次之後就能徹底拔除你身上的寒毒。”


    澹台風雅在風皇的耳邊低語道:“如何?為了保護你的小靈珠,你可願意?”


    交換靈氣?


    “你又要如何將靈氣度給我?”風皇仍是閉著眼睛。


    手滑落至風皇的腰間,澹台風雅的聲音低了幾分:“你自是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


    話音未落,一股寒氣直擊澹台風雅的胸口,澹台風雅眼露驚訝的同時化作一陣黑霧退到了快到房間門邊的地方,再次化作人形時滿含怒意地凝視著仍然側臥在塌上的男人。


    “好!好!你願意嚐嚐這寒冰之苦,我又何必攔你?隻是為了一個九霄,值得嗎?!”氣怒至極,連聲音都變得顫抖了起來。


    收回了差一點就打在澹台風雅的掌風,風皇睜開眼睛看著那枚已經被包裹在冰霜中的銀色指環,仍是聲音冷淡:“出去。”


    澹台風雅憤然離去,冷冰冰的屋子裏又隻剩下了他一人。


    “九霄,你曾說想與我有後代,那雖然隻是你的一時口快玩笑之語,想必你心中也是想與我有一個溫馨之家,而今這小靈珠因你我而起,不管他日是否能修得三魂七魄之命,我必當全力相護。”


    第三卷 情根深種  第二十二章  你從不了解我


    汗冰混著寒冰融化後的冷流將風皇淋得渾身濕透,好似剛剛從海裏爬出來一樣身上就沒有一塊幹的地方,好在忍過去了。


    記憶之中如同此時一樣的狼狽少之又少,尚且沒有脫離冰寒的身體仍舊有些遲鈍麻木,盤坐在同樣濕淋淋的榻上雙手結印稍作調息,已經變得極為淺淡的淡金色靈氣於周身運作之後風皇呼出一口氣。


    澹台風雅倒也沒有為難他,房間隔壁就是浴池,水也是熱的。


    稍作清洗後換上了衣櫃中的幹淨衣裳,幹幹淨淨素雅的白,仔細一看竟是和當年他在傲北國時的穿著有幾分相似,風皇也不介意,總不能仍然穿著一身濕淋淋的衣服。


    頭發就這麽半幹的披散著,靈氣變得珍貴的時候也就不會再像往常一樣用靈氣將身上的水蒸幹。


    等風皇從浴室出來回到裏間的時候,屋子裏已經被人打掃了一遍,早前因他的寒氣而凍得開裂的桌椅板凳也都換成了新的,一個男子站在床榻前彎腰整理著床鋪。


    見風皇過來了,澹台風雅回頭朝男人望了過來,眼中帶著些許憐惜:“本尊也好,化身也罷,你的性格一點都沒有變,拒人於千裏之外,總是冷冷淡淡的,即便吃了苦也不會泄露半分委屈。”


    澹台風雅的目光隨著風皇的步伐而動,半幹的黑發有幾縷貼在了風皇憔悴蒼白的臉頰上更顯得風皇的膚色慘白,隻是這人仍舊有著一雙藏著萬千星辰的明眸,明亮得好似一把神兵利刃。


    沒有回應澹台風雅的話,風皇兀自在窗旁鋪了獸皮毯子的矮塌上坐了下來,自己倒了一杯水潤潤喉嚨。


    吃了苦受了罪就必須得說出來?他從不是會祈求他人憐愛之人,以前不是,現在不是,將來也不會。


    “還在生我的氣?”親自將床榻整理好了,澹台風雅揚起唇角眼中漾起一抹溫暖的淺笑,走了過來,“消耗了不少靈力來抵抗寒毒,此時你一定很累吧?待會兒我讓人給你弄些可口的飯菜來,可有什麽想吃的?”


    掬起風皇的一縷發絲在手中,澹台風雅湊近了輕輕嗅了嗅:“吃一些凡間的食物可以減少你對靈力的消耗。”意有所指地朝風皇身上看了一眼。


    似是懶得理會澹台風雅,風皇徑自半倚在矮塌上閉上了眼睛,單手撐著下顎好似睡著了一般。


    澹台風雅淡淡一笑,就這麽站在旁邊看著,像是要把人給看進了眼底一般。


    沒過一會兒房間的門便開了,幾個侍女魚貫而入手中抬著盛了精美食物的托盤,依次將菜肴擺放在桌上之後便又陸續離開。


    澹台風雅自己擺好了兩副碗筷,還沒回過身就聽到了身後的動靜,風皇自己走到了桌旁坐在了矮凳上,誠如澹台風雅所言,攝取食物和讓頭發自然風幹一樣可以降低對靈力的消耗。


    澹台風雅注視著男人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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