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沒看夠,頭上就挨了一巴掌,回頭看正是自家老爹,便腆著臉笑嘻嘻道:“爹,你不是下地割麥子了嗎?咋這麽早就回來了啊?”


    李朗中又給了他一下,罵道:“你個臭小子還知道回家啊,還知道看你老爹我啊?啊?你怎麽不死在外麵?”


    來生揉了揉腦袋,又湊過去討好道:“我哪能忘得了您老人家啊,忘了誰也不能忘了我爹,我還得給我家老爹養老送終呢。”


    李朗中不屑的切了一聲,道:“就你?你能替你爹我下地幹點活就夠了,也不指望你養老送終的,有你大哥三弟就夠了。”


    來生又厚臉皮道:“大哥太老實了,被人欺負了也不知道還回去,三弟還小,您不指望我指望誰?”說著他眼珠一轉,又湊近李朗中幾步,道:“那個林大磊背的那小姑娘還活著呢沒?”


    李朗中隻瞧他一眼,便知他打的什麽注意,當下轉身回屋道:“死活與你何幹,去地裏把我落下的鐮刀撿回來,晚點被人偷了去。”


    來生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小小的失望了一下,他想了一會,朝王麻子家跑去了。


    第2章 醒來


    卻說林大磊一路把一個小姑娘扛回了家裏,路上的村民皆用驚訝且好奇眼光打量他,饒是再不在意,也不禁有些尷尬臉紅。


    林大磊走進自己破爛不堪的院子,第一次覺得這個家實在是不像樣,他把肩上的小姑娘放在了家裏唯一的一張床上,又拿被子緊緊裹住她,猶豫著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見還是冰涼冰涼的,於是出門拿了些前幾天剩下的柴禾,又拿過一個盆放在床前燃起火來,屋裏的氣溫漸漸的升了一些。


    他靜看了一會,便出門打水燒起熱水來。還好前幾年的時候家裏還有個大點的水桶,如今他雖沒有用過,現在拿出來倒也可以湊合,於是便兌好了熱水在裏麵,又怕燙到那位小姑娘,試了好幾次才罷休。


    他走到床前,看著一臉蒼白虛弱的小姑娘,一時不敢動作,想了想還是人命要緊,於是幫她脫了外衣,裏麵還有件小衣,林大磊不敢脫了,便直接把她抱進了水桶。


    他也不離開,隻在旁邊看著,時不時的再往裏倒些熱水,後來見那小姑娘臉色有了一絲紅暈,他慢慢的伸手去摸了摸小姑娘的臉蛋,嫩嫩滑滑的,也暖暖的了。他仿佛被刺了一下,猛地收回了手。


    又等了片刻,覺得熱氣已經完全入了她的體內,拿出一塊稍微幹淨些的布把她擦了擦,又想著不能讓她穿著濕衣服,隻好去隔壁家找了王嬸過來幫忙。


    那王嬸詫異的看著床上如花似玉的美嬌娘,又瞧了瞧林大磊有些尷尬的臉色,遂曖昧的笑了笑,一副“我懂得”的表情,幫忙把那姑娘的身上擦幹了,又換了幹淨的衣服,臨走時還對站在門外的林大磊調侃道:“瞧這姑娘身嬌肉貴的,看著瘦沒想到裏麵還挺有料,大磊啊,可要好好疼人家。”


    林大磊知道隻要是入了王嬸的眼,進了她的耳的事情,第二天全村的人都會知道,但是他一個大男人也不能去看了人家的身子,壞了人家的名節,見王嬸如此曖昧不清,隻想趕緊撇清關係,沒得汙了人家好姑娘的清白。


    林大磊皺眉解釋道:“王嬸您莫要胡說,我與這位姑娘隻是萍水相逢,見她可憐救她一命罷了,等她好了,必是要送人家回自己家的。”


    王嬸卻是一臉不信的樣子撇了撇嘴,哪個男人得了這麽漂亮的小姑娘還舍得還回去,早猴急的拐到床上去了。見林大磊壯實的身板往那一站,如同一座小山一般,又想到他曾經的狠勁,便情不自禁的把準備還擊的話咽了回去,哼了一聲,扶了扶頭上的木簪,扭著肥碩的屁股回去了。


    林大磊看著王嬸的背影有些憂慮,明日村裏還不知怎麽風言風語呢,他倒不怕,隻是累了人家一個清白的小姑娘,現在也隻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晚間林大磊給小姑娘熬了藥,強著往她嘴裏灌進去了一些,剩下的便流到了外麵,他知道不能急,隻好放下她,又往盆裏填了把柴禾。


    因家裏隻有這麽一張床,於是他隻有睡廚房了。那廚房平時也極少用,早已是破破爛爛,防不住風的。他翻出幾塊不用的陳年舊布,糊弄的堵在了那裏,先應付過去再說。


    第二天一早,林大磊照常起床,先是回屋看了看床上仍在昏睡的小姑娘,摸了摸她的手,感覺溫度尚可,不再像昨日那麽冰冷了,遂放下了心。


    如今家裏有個病人,他今日也不再去下地了,先把早飯做好了,也無非是些不能再稀的稀粥,呼啦啦的喝了好幾碗才放下,又想著那姑娘幾日沒吃東西了,於是盛了一碗準備給她多少灌進去點。


    他走進屋的時候,便看見那一直昏睡的小姑娘已經睜開了眼睛,雙眼無神的看著窗外,剛剛升起的朝陽照在她的臉色,她的身上仿佛鍍了一層金邊,感覺雖是近在眼前,卻又遙不可及。


    林大磊緩過神來,輕輕地咳了一聲,隻見那小姑娘頓了一下,長而翹的睫毛也跟著顫了幾顫,她緩緩地轉過頭來,靜靜地看著麵前這個陌生的男人,神情恍惚,仿佛在透過他看著別處。


    原來,還沒有死麽?


    她可真是命大,她記得她在水裏窒息的感覺,她是,被人救起了麽?為什麽還要活著,為什麽還可以活著,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可以重新來過?為自己負責,認認真真的活一次?


    她有些看不清麵前的這個男人,隻是心裏想著,自己的命大抵就是他救得了,見他走過來喂自己東西,嘴裏還低低地說著什麽,說了什麽呢,她怎麽有些聽不清,隻覺得肚子裏空空的,也不在乎喂自己的是什麽,味道如何,便急急地喝了下去,而後,又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林大磊見床上的小姑娘又昏睡了過去,幫她掖了掖被子,把碗拿出去,又給她熬藥去了。


    月娘這次睡了沒一會便醒了,腦袋比之前清醒了許多,她動了動身子,發覺有些僵硬,頭痛的厲害,她支起身子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後,便驚訝的長大了嘴巴。


    這個土砌的房屋顯得格外的陰潮,窗子也是用幾塊布糊上去的,有幾個年久發黴的櫃子,還有床前的一個髒兮兮的小盆子。如此肮髒不堪的地方,連她家的茅廁都比這幹淨。


    她又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躺著的床上,雖然床挺大,但是被子上好像有一股發潮的味道,強烈刺激著她的味覺,剛剛不知吃了什麽東西,因這屋子裏難聞的氣味,一時難以接受,便“哇”的一下子,伏在床頭吐了起來。


    林大磊聽到動靜,急忙奔了進來,見月娘吐得昏天暗地,也不嫌髒的走近前來,關切的問道:“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月娘緩了一下氣息,扶著床頭抬頭看向聲音的來源,隻見一個五大三粗的大漢站在自己麵前,身著灰色麻衣,上麵還有幾個破洞。最為可怖的還是他的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從顳下頜關節處一直劃到頸部,猛的看起來甚是凶神惡煞。


    月娘不由得驚叫了一聲,抱著被子連連向後退去,直到抵在牆上才停了下來。她記得她投河之前遇到了幾個調戲她的流氓,他們一邊汙言穢語一邊對她拉拉扯扯的,還說什麽玩夠了便賣到怡香園去。她不知道怡香園是什麽地方,但能感覺到肯定不是什麽好去處。


    她本來就已絕望,又見自己如此落魄了還要遭人侮辱,倒不如幹幹淨淨的死去的好。可是現在,她滿臉絕望的看著麵前人高馬大的漢子,自己哪是他的對手,更何況現如今這身子如此孱弱,大概連那男人的一指頭都不如。


    這樣想著,她便絕望的閉了眼,隻恨自己之前為何沒有死透。


    林大磊皺著眉頭看著縮在牆角裏瑟瑟發抖麵色慘白的女人,一臉的恐懼和絕望。他無奈的往右扭轉了頭,拿自己沒有傷疤的半邊臉對著她,不去看床上那個可憐的女人一眼,有些不耐煩的把手中的藥碗往前一伸,悶聲道:“喝了它。”


    月娘聽聞,便疑惑地睜開了眼,依舊滿臉的畏懼和防備,她看著麵前碗裏黑乎乎的東西,不知道那是什麽,咬著蒼白的下唇,大著膽子搖了搖頭。


    林大磊見她良久未接,轉頭看去,見她一臉嫌棄和防範的模樣,無奈道:“你剛緩過勁來,身子熱了些,這是驅寒的藥,喝了它你才能好。”


    月娘這才想起察看身上的衣物,見自己之前的衣服均不見了,甚至連貼身的小衣也被換了個徹徹底底,一時臉色難看至極,難不成,她已經失了貞潔?沒了清白之身了麽?


    林大磊瞧見她的動作,又見她麵如死灰,便猜到了她想的什麽,隻好厚著臉皮有些尷尬的解釋道:“咳,我一個大男人家裏,沒有女人家的衣物,便向鄰居借了幾身,又請大嬸幫你換了,鄉下條件不好,你先將就著罷。待我過幾天上山打獵,再去集市上換幾個錢,再幫你買件好點的。”


    月娘聽他這麽說,又打量他的神情不像是撒謊,便小小的放下心來,想著他並不是之前那幾個惡人,又見他把手裏的藥碗往前伸了伸,隻好哆嗦著小手接了過來,抬眼瞄了下麵前的男人,見他一直盯著自己,遂低下頭閉上眼屏住氣把藥喝了下去。


    林大磊滿意的接過了碗,猶豫了一下,又對床上縮的小小一團的女人道:“你再休息會罷,待會我給你燒點熱水燙燙身子,郎中說,要好好暖暖才行。”


    月娘聽見他要給自己燒洗澡水,臉紅的低下了頭,也不吱聲。


    林大磊又看了她一眼,也不再說話,默默地把床前的汙穢收拾幹淨了,便出門去了。


    第3章 月娘


    月娘怔怔地看著打了好幾個補丁的被子,當時為了不嫁給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做續弦,她就這麽義無反顧的逃了出來,即使逃出來了又能怎樣,她一個弱女子,無論在哪,還不是任人拿捏。


    母親過世得早,她的印象裏已經沒有了母親的相貌,隻是一個模糊的輪廓,絲毫不能帶給她一絲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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