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希望當然……”程開悟突然住口,不讚同地盯著紀居昕,“你不可以做危險的事。”


    “自然。”紀居昕乖乖的手攏著袖子,“晚輩這樣的小孩子,也做不了什麽危險的事,但晚輩有助力,保證過不了幾天,田大人會被聖上斥責,隻要您繼續發力,機會就屬於您。”


    程開悟狐疑,“我若不信你,不會與你說這麽多,但你這話實在……”


    “大人不信我能力,信不信衛將軍?”紀居昕給出最後一枚安心丸。


    “衛將軍?衛礪鋒?”程開悟眼神一閃,“衛將軍本事,老夫自是信的過。”


    “那大人就聽信吧,”紀居昕眨眼,“可別又胡亂退縮,害晚輩擔心。”


    “你這孩子,可不好總學大人……”


    程開悟正半信半疑著,門房來報,說衛礪鋒衛將軍到了。


    “快,快請進來!”程開悟站起來,罵程榮,“你這孫子,趕緊準備待客啊,呆坐著像什麽話!”


    程榮也跳了起來,兩眼發直,“哦哦知道了!”


    紀居昕卻微微皺眉,說好衛礪鋒隻需在外麵等……


    衛礪鋒大踏步進來,威武霸氣氣勢十足的環視了四周,走到紀居昕麵前,輕言細語,“談完了?”


    紀居昕點點頭,他此刻非常感謝衛礪鋒沒一上來就拉他的手。


    衛礪鋒其實是想拉的,但小家夥明顯不願意,他是個懂得尊重別人的好將軍,於是隻走的近了一點。


    他手臂貼著小家夥的肩膀,“要走了麽?”


    紀居昕僵硬地點點頭,側過臉勉強對程開悟笑了下,“大人現下可相信了?”


    程開悟看兩人關係好,自是千信萬信。衛礪鋒一向不與人接近,尤其文官,他願意踏足程家,是支持信號,或許是衛礪鋒看重他,不好直接說,才借紀居昕上門表態。


    “那大人且看著吧,三五日後,必有回音。”


    紀居昕說完,率先告辭,衛礪鋒茶也沒喝一杯,推了程開悟熱情‘坐一會兒’的邀約,亦步亦趨地跟著紀居昕離開。


    坐上馬車前,紀居昕同衛礪鋒道謝,“謝謝你,我本來……”


    “你我之間,不必如此。”衛礪鋒托了把紀居昕的小屁股,把人半抱上了車。


    紀居昕瞬間臉紅了,“你,你滾開!”


    話音落下,衛礪鋒退開,紀居昕掩住自己的嘴,尷尬地貼著車壁,他怎能這麽……衛礪鋒幫了他,他再不高興,也不能隨便罵人滾,這樣很傷人……


    他有些不敢回頭麵對衛礪鋒,擔心衛礪鋒生氣,不想衛礪鋒卻眼睛亮亮的湊過來,“來寶貝兒,再罵一句讓我滾?嗯?”一副很愛聽的樣子。


    紀居昕:……


    “其實我更想聽你說放肆……”衛礪鋒不要臉地大頭靠在紀居昕肩膀上,“你那時的樣子可愛極了……”


    紀居昕實在無語,可又不知如何應對,慌亂地眼睛亂瞄,視線不自然飄向車窗外。


    然後,他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中年男子,身穿月白長衫,一身墨發並未挽起,柔滑地披在腦後,尾部用一黛青緞帶綁係,行走間步伐閑適,姿態優雅,自有一番安然。


    在他的記憶裏,隻有一個人會如此打扮。


    他的恩師,六穀山人!


    “停車!”紀居昕高喊一聲,迅速跳下車,追著前方人影。可街上行人太多,他跑了幾步,前麵人不知怎麽的一拐,瞬間消失在人海。


    紀居昕停在原地,眼角發紅。


    師傅……


    衛礪鋒自然第一時間就跟過來了,看到小家夥難過,把人半攬進懷裏拍了拍背。馬車跟著過來,他把紀居昕抱上去,待人情緒穩點,柔聲問,“可是你前段時間讓下麵去尋的人?我記得叫……六穀山人?”


    “嗯。”紀居昕收斂情緒。前世的事除了自己不會有人懂,他不能表現太過引衛礪鋒懷疑擔心,“他的畫……很好,我一直想請教。”


    “原是如此,你對畫藝也真是執著。”衛礪鋒想起最近京城最大酒樓舉辦的品畫宴,石屏先生的名聲如日中天,隻怕現在站出來,登高一呼,便會有無數人追隨,而這個石屏先生本人,卻對自己並不滿意,一心想讓變的更強。


    正是小家夥如此單純,如此執著,才這麽讓他牽掛,放心不下。


    “我幫你找。”


    “你幫我……”紀居昕眼睛紅紅的抬頭,衛礪鋒的本事,他最清楚,他應了,真就會把人找到身邊。


    “謝謝你……”他抿著嘴道謝。


    突然想起這兩日身後監視的視線好像少了,他拽住衛礪鋒襟口,“那些跟蹤我的人……”


    “殺了。”衛礪鋒聲音平靜,“敢衝你下手,當我這個將軍是叫著好聽的。”


    他聲音低沉溫和,紀居昕卻忍不住一抖。


    “嚇著了?”衛礪鋒捏著紀居昕的小手,“放心,我留了人回去傳話,不管那些人是誰,都不會輕易再找你。他們要越過我的屍體,才能看到你。”


    紀居昕閉上眼睛,“謝謝……”


    他突然覺得很累,這麽多意外讓他有些疲憊,可衛礪鋒在身邊,就好像頭頂多了一片天。不管怎麽樣,不管自己主動麵對,還是沒出息的躲起來,都沒關係,有衛礪鋒在。


    ☆、第183章 方向


    然而人生路是自己在走,該麵對的東西還是要麵對。就算一時消極躲避,它也會找過來,逼著你麵對。


    紀居昕回到家,看到院裏的禮箱子,有些煩躁地捏了捏眉心。


    什麽時候開始,與衛礪鋒在一起的時光,變成最放鬆最任性的時候,他竟不願意這心情被打斷。


    他打發孫旺過去,“看看誰送來的。”


    紀居昕與衛礪鋒一同乘馬車歸來,衛礪鋒身有公務,但他很想拋卻煩人事與紀居昕窩在一塊,但紀居昕認為,放鬆自己這種事,有一會兒就足夠了,到得門口,紀居昕堅定地推開了衛礪鋒的大頭,拒絕了他‘任何事都想幫忙你隻管歇著’的好意,把人趕回了將軍府。


    衛礪鋒走前頗為遺憾,捏著他的手,連聲說了好幾遍“有任何事需要幫忙,務必來尋我,保證第一時間出現”,在紀居昕忍不住抬手揍人時,才拋了個飛吻,大笑著離開。


    緩緩走進院子,孫旺來報,禮是紀妍送的。


    紀居昕想,紀妍大概是想試探下他的應對,觀察他有幾分能力,兼有一點對他的同情,才會有昨日言行。不想結果對紀居昕來說很遺憾,可能擔心他生氣,紀妍便以這種方式表達歉意。她送來的東西還很有份量,都是他這個年紀用的上,但想擁有並不容易的物件。


    因為手下鋪子賺錢,衛礪鋒對他又越來越好,不僅衣服配飾把玩的東西,但凡覺得適合他的東西,都會一箱一箱地搬過來,紀居昕並不缺這些東西。但他的狀況別人不知道,以為他仍然是苦巴巴看著紀家臉色過日子的小庶子,會想擁有這些東西很正常。


    所以這份禮,紀妍是帶很大誠意的。盡管紀居昕真正並不缺,他對這份心意還是接受的。


    回房間後,他讓綠梅翻看小冊子,找出過兩日後是紀妍膝下庶子生辰,讓綠梅準備一份禮過去。


    綠梅點點頭,下去辦事了。


    片刻後畫眉從外麵進來,素手端了杯茶。她將茶盅放於紀居昕桌上,略有些憂心衝衝,“姑奶奶膝下沒有嫡子,庶子過生辰,少爺送了禮去,不是打姑奶奶的臉麽?姑奶奶會不高興吧……”


    她看著門外綠梅身影消失的方向,“少爺不大懂女人的小心思,有時會無意之間得罪了人而不自知,按說綠梅姐姐應該提醒您一聲……”


    紀居昕放下手中書卷,“你在臨清可是過的不錯?”


    畫眉不懂為什麽少爺突然問這個,但這並不影響她發揮,“少爺走後,咱們院子裏的人成了沒娘的孩子,起先劉媽媽還時不時照應著,可日子長了劉媽媽也不過問了,百靈沒心眼,總是去纏扯劉媽媽,也沒見得什麽好……奴婢不才,還有幾分討好人的本事,幫著四太太的管事媽媽做了些事,奴婢們的日子……才算過的下去。”


    紀居昕眸色一沉,“你與四嬸的人走的近?”


    畫眉偷偷看了紀居昕一眼,發現少爺沒生氣,表情也沒什麽變化,“奴婢們不想被克扣,少不得要與管事媽媽走近,但四太太事多,大約不記得奴婢這等小人物。”


    “你很不錯。”紀居昕安靜地看著畫眉。


    畫眉剛到他手裏時,他仔細觀察過,她雖有些小心思,本質卻是不錯,便放鬆警惕不再提防,想著自己強大起來,前世背叛之事應不會再發生,可他仍然算錯了人心。


    人心易變。


    畫眉年紀漸長,心思也變的不一樣,或許在他不注意的時候,畫眉有了新的欲望,而他並沒有察覺。畫眉現在開始和四房走近,開始偷聽他和綠梅說話,接下來,是不是還是會同前世一樣出賣他?劉媽媽是個敏銳的人,沒與她繼續接近,或許有此原因。


    紀居昕指尖敲了敲桌麵,微笑,“你做的很好,叫你綠梅姐姐過來,我與她再吩咐幾句。”


    畫眉不知主子所想,還以為自己進言成功,在主子心中地位升高,立刻高高興興地去找了綠梅,順便不陰不陽地與人鬥個嘴。


    綠梅性子沉穩,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時,不會輕易猜疑,來到紀居昕書房,端端正正行了禮,“少爺喚奴婢有何吩咐?”


    “你這些日子,多注意畫眉。她現在與四房交好,敢聽壁角,敢挑撥了。”紀居昕將方才畫眉的話說了一遍。


    畫眉話中有對綠梅有指責之意,綠梅卻一點也不在意,“婢子做事隻聽主子吩咐,萬事不敢自專。主子說可以回禮,便可以回禮。”


    她是在解釋為何不言,紀居昕揮揮手,表示此舉沒有必要,“姑母地位穩當,日子過的皆在掌握中,說她會在意一個庶子,才是打她的臉。綠梅,你信我很好,以後一直保持,我不喜歡自做主張的下人。”


    “是。”


    “你份內之事,需要決斷時自己拿主意,做的不好,我也是不容的,你可明白?”


    “綠梅明白。”


    “好,你下去吧,去同宋飛說一聲,派個人悄悄注意畫眉,看她身上可有不幹淨的事。”


    “是。”


    夜間周大回來,仍然垂頭喪氣,沒找到有用的東西。


    彼時紀居昕正用毛筆點了朱砂,描畫一株紅梅。


    紅梅樹下,有一女子端立,眉眼清澈,瀲灩生波,美的不似凡人,正是他的生母,達婧雪。


    之前親手畫的畫被青娘拿走了,對麵空白牆壁很空,他便重新再畫一幅。


    他點點頭,周大便開始報告這幾日行動。


    紀居昕通過衛礪鋒的消息網,又集中了一些酒鬼,蜀中口音,好色的人物單子,交與周大去查,直至今日,京城的酒鬼幾乎被捋了個遍,卻沒一個好消息。


    這次依然。


    紀居昕點上最後一筆朱砂,周大正好說完,肅立在側。


    紀居昕看著畫上的人,手指輕拂畫卷一側,沉默不語。


    半晌,他突然說,“周大,我們這麽久沒找到人,是不是方向錯了?你師傅嘴裏那個人,有沒有可能……不是男人?”


    “不是男人?”周大微怔。


    紀居昕雙目隱有微光,聲音緩慢,“會不會……是女人,抑或是……宮中之人?”


    宮中這四個字很隱晦,話間之意直指太監,“好酒,蜀中口音,並非隻有男人可以。”


    周大眸中滿是驚訝,“可是還有一條好色……女子和太監如何………”


    紀居昕回望周大,黑曜石般的眼睛閃著光亮,“周大,你師傅非常人,能被他引之為友的定也非常人。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貪花好色乃人之本能,如若隻是欣賞,是人皆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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