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眯了眯眸子,劈手作刀直直朝他的後頸砍去,趙宣微側身閃過,足尖點地退開丈遠,麵具上方的一雙眼睛陰寒徹骨,漠然看她,道:“奴才說過了,一切都為殿下安危著想,還望殿下別再一意阻撓。”


    “本宮也說過,”她斜眼覷他,學著他的口吻道:“這裏沒有第三個人。”


    他凜眸,眼底隱現幾分殺機,左手從腰間的司禮監牙牌上輕輕拂過。顯然,阿九注意到了他的動作,不由朝後退了兩步。大內行走的高手不配刀,往往在腰間纏軟劍,看這情形,他想對她動武?


    她自問武功不弱,這人卻能輕而易舉躲過她的毒針,不容小覷。正思量著,那人卻忽然對掖了雙手朝她深深作一揖,她微愣,又聽見麵具後頭傳來的聲音極壓抑,低低道:“奴才再說一次,懇請殿下讓奴才搜查白玉池。”


    阿九唇角挑起個淡漠的笑,帶著幾分嘲弄的意味:“若是我不肯呢?”


    他略沉默,未幾又低垂了頭,雙手托高淡淡道:“那……還望殿下恕奴才無禮了。”


    話音方落,密集的毒針便如散花一般從前方投擲而來,她動作極快,招招狠毒至極,皆意在取人性命。趙宣挑起半邊眉毛,微凜目,一把鉗住她纖細的皓腕微微使力,聲音冰涼:“奴才無意冒犯殿下。”


    腕上的骨頭參差作響,似乎下一瞬便要被他生生捏個粉碎,阿九惡狠狠地瞪著他,嗬道:“公公好大的威風,喚我一句殿下卻全拿我的話不當回事,我早便說過了刺客不在我宮中,你眼中還有我這個帝姬麽?”說著稍頓,眼風掃過去,趁著說話的當口兒一把將他腰間的軟劍奪了揮砍過去。


    趙宣的眸子半眯起,鉗製她手腕的五指鬆開,身子朝後略傾險險避過,側目看去,她手持利劍立在窗前,一頭如墨的青絲在夜風中肆意翻飛。身上的輕紗半濕半幹,嚴絲密縫地貼合著她曼妙玲瓏的曲線。


    發上的水珠順著麵頰滾落,滑過纖細的脖頸與精致的鎖骨,沒入胸前若隱若現的溝壑中,再沒了蹤跡。


    他目光驀地一黯,瞥一眼她手中的軟劍,下頷略抬,緩緩道:“殿下想殺我?”


    “我不想殺誰。”她抿抿唇,眸子定定看著他的眼睛,“隻是刺客確實不在碎華軒,公公隻要即刻離去,本宮既往不咎,權當今晚什麽都發生過,不會對皇父母妃提起半句。”


    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能聽出話外之音。她是欣和帝姬,父親是當今天子,母親是寵冠後宮的良妃,今日這個掌印這樣肆無忌憚闖入她宮中,隻要她一句話告到皇帝那兒,保管叫他吃不了兜著走。她這是在威脅他,希望他見好就收,不要得寸進尺。


    趙宣何等人物,怎麽會聽不出她話裏話外的意思,隻是阿九的如意算盤到底落了空,因為他隻是淡淡道:“奴才隻是秉公辦事。”


    好,好!這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和她作對到底了麽!她冷笑一聲,火上心頭,手中的軟劍朝他狠狠刺了過去,然而令她始料未及的,不過晃眼之間,那頭的趙宣卻已經沒了蹤影。


    阿九大驚,好端端的一個人,還能憑空消失麽!她惶惑,握著軟劍立在原地東張西望,忽然感到後頸處一涼,似乎有冰涼的呼吸拂過,她麵色慘白一片,下一瞬便被人從後頭握緊了腰肢。


    盈盈一把纖腰,柔弱無骨,她身上的幽香一絲一縷鑽入鼻息,似能惑亂心神。他合上眸子微俯身,獸首麵具抵上她光裸的左肩,冰冷的觸感凍得她一個顫栗。


    他的聲音沙啞得有些低沉,從背後傳來,曖昧得旖旎:“殿下好香。”


    握劍的手腕被他攥在掌心,微微一個使力,痛得阿九皺緊眉頭,軟劍從手中滑落,哐當一聲落在地上。她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登時羞憤難當,發狠地掙起來:“趙宣!你竟敢對我如此無禮,不想活了麽!若被大家知道,定將你千刀萬剮!放開我!”


    他一哂,單手鉗住她將人摟得更緊,眸光瞥過從窗口處一躍而出的黑影,貼著她的耳垂徐徐道:“殿下千方百計地拖延,眼下她能趁機逃走,不是正合您的心意麽?”


    阿九渾身一僵,“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明白。”


    “殿下不是個會說謊的人,自以為瞞天過海,其實誰也騙不過。”他的指尖冷如冰霜,沿著她的頸項往下撫過鎖骨,來回輾轉,如描摹奇珍異寶,低聲道:“殿下最好別叫得太大聲,你這副模樣,叫人看見可有損皇家天威。”


    這個聲音,這樣的口吻,熟悉得教人渾身發冷,哪裏是什麽趙宣!


    一股莫大的恐懼在刹那間席卷全身,阿九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竭力穩住喉頭不發顫,凜眸寒聲道:“你不是趙宣,說,你究竟是什麽人!你到底是誰!”


    他步子微動繞到她身前來,捏了那尖俏的下頷微微抬起,眸中映入她的臉,眼底幽深得像一汪深泉,“真的想知道麽?”


    “……”阿九滿麵的驚恐同愕然,一股不詳的預感從心頭油然而生,她不知如何言語,隻死死瞪著他,一言不發。


    “摘下我的麵具。”他淡淡道。


    浴池之中熱氣蒸騰,十指在發抖,連帶著心也在狂潮翻卷。她感到莫名的惶然,忽然有些害怕知道真相,遲疑良久,終於還是咬咬牙,雙手緩緩舉起,托著那冰涼的蟒麵往上一托,獸首麵具便一寸一寸從他麵上剝離開。


    映入眼中的是一張陌生的臉。同上回見到時沒有任何分別,兩頰的皮肉擰作一團,猙獰得駭人,看一眼便令人感到惶恐。


    阿九一愣,顯然沒想到會看見這樣一副麵容,隻怔怔望著他,半晌沒有說話。


    趙宣的唇角往兩旁牽起,眉眼間的神色似曾相識。她歪了歪頭正大惑不解,卻見他探手撫上自己的麵頰,居然硬生生從臉上撕下了一層人皮。


    她驚愕地瞪大眼,腳下踉蹌著朝後退,銅鶴燈台被撞翻,聲響刺耳突兀,燈油隨之灑了一地--眼前這張臉眉眼如畫,一顰一笑皆是人間絕景。


    居然是謝景臣!


    守在殿外的一眾宮人本就心急如焚,聽見了這陣響動哪裏還按捺得住,然而還未邁出一步便被兩把明晃晃的刀子交叉著攔了下來。淒迷的夜,燈火煌煌映照冷刀的幽光,瞧得人心口發緊。


    鄭寶德朝幾人一睨,臂上的拂子揮了揮,趾高氣昂道:“督主有令,無傳召任何人不得入內。”


    在紫禁城中,掌印太監的話有時比主子的更頂用,趙宣說一,一眾宮人自然沒有敢說二的。金玉不敢違背,隻能一個勁兒地幹著急。趙公公進去好些時候了,隔著一扇門聽不清兩人在說些什麽,隻隱約能判斷兩人在爭執,劈裏啪啦的似乎還摔了不少東西,怎麽能不令人著急呢!


    金玉雙目赤紅,拿手背不住地揩眼淚,朝寶德祈求道:“鄭公公,咱們宮裏真的沒有窩藏刺客,您怎麽不信呢?督主進去好些時候了,別不是出了什麽事吧!”


    女人的眼淚往往是治人的利器。這丫頭哭得雙目通紅,可憐兮兮的模樣教人心生惻隱,寶德看幾眼覺得渾身不自在,因清了清嗓子,壓低了聲音斥她:“沒個出息,這有什麽可哭的?督主和公主在裏頭,能出什麽事兒?你還擔心督主把帝姬怎麽著不成?”


    金玉聽得一愣,半晌回過神來,心道這話說得可真隱晦,這是在提寬慰她趙宣是個太監,沒能耐將殿下怎麽樣麽?她皺緊了眉頭跺跺腳,口裏道:“公公誤會了,奴婢不是擔心那個……奴婢是怕趙公公不相信殿下,讓殿下受委屈!”


    寶德斜眼乜她,麵上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道:“這話可就錯了。殿下是什麽人,那可是正根正枝的金枝玉葉,天底下誰敢讓帝姬受委屈?督主隻是擔心殿下安危進去察看,你何必自己嚇自己。”


    是麽?不敢讓殿下受委屈,那裏頭乒乒乓乓的是什麽響動?金玉一臉的不相信,張了張口正要說話,裏頭又傳出砰的一聲響,她膽戰心驚,覷了眼那一把把繡春刀幹咽了口唾沫,同寶德兩個麵麵相覷相顧無言。


    阿九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伸手指著他顫聲道:“竟然是你……怎麽會是你!”她感到思緒無比的混沌不清,究竟是怎麽回事,這人分明是大名鼎鼎的當朝丞相,何時又成了司禮監的掌印?


    許多的畫麵如走馬燈似的流轉而過,她隻覺得腦子裏嗡的隻剩下白茫茫一片。謝景臣……趙宣,難道趙宣和謝景臣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她無比的困惑,轉念又否定了那個猜測。


    白天的趙宣同晚上的趙宣根本不像同一個人,或者說……白天的掌印另有其人,夜裏的趙宣便是他假扮的?


    這個真相簡直有些可笑,堂堂一個丞相假扮一個太監混入內廷,究竟有什麽圖謀?如此說來,那些夜裏她見到的趙宣一直是他,什麽被火燒得毀容,什麽心感愧怍,這裝模作樣的本事無人能及,真是可笑又可恨!他這樣戲弄她,拿她當猴耍麽?


    阿九怒不可遏,憤然道:“你為什麽這麽做?扮作另一個人想方設法戲弄我!”虧她還一門心思在他跟前裝什麽金枝玉葉真帝姬,他一定在心裏笑掉大牙了吧!世上怎麽會有這樣可惡的人!


    謝景臣卻隻是平靜地望著她,沉默良久,好半晌才道:“我並沒有想過要戲弄你。”


    嗬,是麽?她氣得厲害,眼淚包在眼眶裏打旋,拿手捂住鼻子抽泣了兩聲,別過頭揚手指門外,合了合眸子道:“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他沒有動。


    阿九雙手收握成拳,十指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說不出心頭是種什麽滋味。她側目朝他覷一眼,見他半點要走的打算都沒有,不由更加氣惱,拔尖了音量大聲嗬斥:“你也說過,如今我已經是帝姬,我說的話你沒聽見麽,你想抗旨麽?給我滾出去!”


    她氣得渾身發抖,不想再理他,撐了撐額正要轉身,忽然一股子寒意從四肢各處彌漫上來,如洶湧的潮水彌漫,打得人措手不及。


    她麵色一變,口裏溢出一聲痛苦的低吟,天旋地轉隻是刹那之間,她渾身一軟跌了下去,落入一個冰冷的懷抱。


    35|4.13|發|表


    一切都是眨眼之間。和從前一樣,金蠍蠱的蠱毒發作得太過突然,沒有絲毫的征兆。阿九麵色慘白,隻覺得渾身像被浸泡在寒冬臘月的湖水中,身體的每一寸肌理都僵硬而冰涼,薄薄的冰霜從心口的位置蔓延開,逐漸覆上全身。


    冷,好冷。


    蠱蟲在遊走,身體的每一處都像被利刃狠狠刺入,劃破四肢百骸,痛得人幾欲死去。寒冷與疼痛如打浪般翻卷過一層又一層,似要硬生生將她的骨血拆分開。她的雙眼痛苦地合上,雙臂環抱在胸前死死收攏,緊緊蜷縮成小小的一團。


    靈台混沌成一片,迷迷糊糊間被攬入一個冰涼的懷抱,幽冽的冷香竄入鼻息,將人整個兒籠罩其中。腰上的兩條鐵臂收攏,極用力,箍得她生疼。她眉頭得結越擰越深,想抬眼看,然而眼皮子沉重得像灌了鉛,任憑如何也沒有力氣睜開。


    疼痛將最後的氣力都抽得幹幹淨淨,她的雙腿使不上力沒法兒站穩,唇微微開合,似乎說了些什麽,然而聲音太小,讓人聽不真切。


    他將她抱得更緊,俯身貼近她的唇,聲音出口低啞而輕柔,道:“你想說什麽?”


    “不舒服……”她極虛弱,每說一個字都像要用盡最後一口氣,蒼白的唇貼在他耳畔,有氣無力道:“放開我。”


    心口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握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他略皺眉,如玉的指從她濃密的長發緩緩撫下去,啞聲道:“你情形不大好,別說話。”


    阿九嘴角牽起一個淡淡的笑,帶著幾分嘲弄的意味。自她入宮以來,這是第一次蠱毒發作,老天這個玩笑開得有些大,居然偏偏選在這個時候,讓謝景臣看見她最狼狽可憐的樣子。情形不好?金蠍蠱是他種在她體內的,向來罔顧她死活的人,這個時候來惺惺作態,真是教人無法理解!


    又一股疼痛襲來,似要將人活生生撕裂開。她悶哼了一聲,拚盡全身的氣力朝謝景臣推了一把,他朝後退了一步,她連忙踉蹌著步子同他拉開距離,勉強扶住一旁的雕花柱站好,捂著心口,眸子望向他死命道:“從始至終,大人交代的所有事我都不曾違背,大人究竟還想幹什麽?”


    她的目光警惕,這副模樣如臨大敵,儼然避他如毒蛇猛獸。他大感不悅,冷眼同她對視半晌,朝她伸出右手,寒聲道:“我能為你壓製寒毒。過來,別惹我生氣。”


    他城府太深,一言一行皆是算計,憑她的道行根本看不透他在打什麽算盤。她無比的困惑,不明白這人為什麽要這麽做。為她壓製寒毒?他從未顧念過她的死活,這個時候說要為她壓製寒毒,真是怪誕至極!還有之前假扮趙宣一而再再而三地戲弄她,究竟有什麽圖謀?


    阿九立在原地沒有動。


    這丫頭最近膽子愈發地大,從前言聽計從,他讓她往東她絕不敢往西,如今卻敢明目張膽地同他對著來了。他心頭生出幾絲莫名的懊惱,既然她不聽話過來,那就隻好他過去。


    謝景臣朝她走近,邊將念珠往手腕上纏邊道,半眯了眸子道:“乖乖過來,別讓我說第三次。”


    她撐了撐額頭,語氣中透出濃濃的無奈與疑惑,強忍著疼痛道:“這麽多回都熬過來了,我並不需要大人為我壓製寒毒。大人趕緊走吧,一眾的廠衛就在外頭,若是讓人知道掌印督主被人掉了包,恐怕對大人不好。”


    他聞言寥寥一笑,“我的事不必你來操心。倒是你,如今泥普薩過河自身難保,寒毒發作一次比一次厲害,若沒有我,你絕撐不到一年,我可不想一切心血付諸流水。”


    聽了這話,阿九微微錯愕——原來是擔心她半途死了前功盡棄麽?她眸光微動,看他的眼神仍舊有些懷疑,“真是因為這樣麽?”


    他神色寡淡,“不然呢,你以為是為什麽?”


    一句反問教人啞口無言,阿九被堵了個結結實實,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隻能愣愣地望著他,麵上的神情有些呆滯。眼睜睜地看他走到跟前兒來,伸手攥了纖細的手腕輕輕一拉,她便直直撞進了他懷裏去。


    修長指尖從光裸在外的手臂上撫過,她第一次知道他的手也可以帶著暖意。


    他的目光在殿中掃視一遭,複彎腰將她抱起來往矮榻走。方才一通口舌之爭,早令她精疲力竭,這時候腦子已經不大清醒了,模模糊糊感到後背一軟,她半掀開眸子看他,眼前的人影修長而挺拔,背著光,看不清麵上神情。


    “你……”


    她不解地歪了歪頭,唇微動正要說話,他卻徑自俯身扯她身上的輕紗。她被唬了一大跳,心頭生出幾分慌張,無力地伸手推拒,口裏道:“這是做什麽?”


    沒有聽見他答話,她隻感到身上一涼,所有蔽體的東西都在刹那之間被剝離得幹幹淨淨。她心頭一沉,麵上驚惶交錯,忽然眼前的所有景物都化作了一片熾烈的紅,鮮豔如血,砌滿了雙目,是他拿紅綾蒙了她的眼。


    看不見東西,身體的其餘感官變得異常敏感,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蠱蟲在血液中遊移,極緩慢,卻掀起驚濤駭浪一般的劇痛。仿佛被人扔進了才化雪的湖水中,寒氣由內而外,從五髒六腑升騰起來,如蛛網般爬遍全身上下的每一處。


    她口裏溢出一陣難以壓抑的呻|吟,身體蜷縮著在矮榻上痛苦地扭動。


    姿色傾城的姑娘,尤其還有一副妖豔勾人的身段。阿九渾身上下不著寸縷,白如玉瓷的嬌軀上覆著一層薄霜,雙眸處覆紅綾,赤紅與雪白的對比禁忌而強烈,輕微的一個顫抖便能讓人神魂顛倒。


    血液中的欲念又在一點一滴地溢散而出,腦子發脹,謝景臣合了合眸子發力地揉摁眉心,好半晌才定了心神緩緩睜開眼。他抬起雙手去解壓領,除了衣衫上了榻,在她身後緩緩躺下來,雙臂收攏將她抱入懷中。


    肌膚相觸,猶如臘月的冰遇上烈日,他身上的溫度熾熱,與她的冰涼緊密貼合,燙得懷中的人輕輕顫栗。整個天地全是他身上獨特的香,寒意稍稍淡退幾分,她倒吸一口涼氣,微微一個側身,光滑如綢的肌理從背後的胸膛上蹭拭而過,仿佛刹那間點燃了一簇火。


    理智一寸寸地從腦中抽離,他眸光明滅,眼底縈繞的赤紅徐徐加深。未幾,他的唇落在她的頭頂,沿著幽香的發徐徐往下,薄唇微啟,咬上她瘦削的左肩。疼痛襲來,她羞憤交加,因發狠地掙紮起來。


    然而到底是個姑娘家,原就沒什麽力氣,這點掙紮於謝景臣根本無關痛癢。他鉗住她的雙手握在胸前,唇從左肩移開,轉而侵襲她的背脊,沿著曲線分明的脊梁骨一路緩緩下滑,吻上她的腰窩。


    身體各處的疼痛在徐徐減弱,轉而卻有另一股潮水鋪天蓋地湧來。阿九沒想到他會這時候失控,登時被嚇個半死,心頭又驚又怕,想要掙脫卻被他的雙手鉗製得死死得。她急了,低頭狠狠一口咬了下去,極用力,用力到唇齒間腥甜彌漫。


    謝景臣略皺眉,捏了她的下頷迫使她抬起頭。她唇上沾著他的血,蒼白的色澤被染得鮮紅,微張著口喘氣,胸口急劇起伏,風光大好。


    死一樣的寂靜,偌大的白玉池中隻能聽見嘩嘩的水流聲。阿九屏息,膽戰心驚地大氣不敢出,忽然蒙眼的紅綾被人摘下,映入眼中的是一張麵無表情的臉,他光裸著上身,俯視她的雙眼分明清清醒醒,哪裏有半分失控的樣子!


    她來不及羞臊,往後瑟縮了下,一臉戒備地望著他。


    謝景臣垂眸看一眼食指上的一圈兒牙印,目光又落回她臉上,聲線仍舊清漠,問道:“味道如何?”


    她一滯,顯然不明白這話什麽意思。他唇畔勾起個漠然的笑,指尖點在她的唇上,沾起一抹殷紅舉到她眼前,又重複一遍:“味道如何?”


    這個節骨眼兒不能示弱,阿九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地同他兩相對望,好半晌才低聲擠出幾個字來:“不怎麽樣。”


    謝景臣微挑眉哦了一聲,身子微微下傾朝她貼得更近,她驚恐地瞪大眼,張了張唇正要說話,他的唇卻已經落了下來,將破碎的字句悉數吞入口中。


    疾風驟雨一般的吻,帶著濃濃的掠奪意味。他在她的唇舌間嚐到了一絲腥甜,那是他的血。他發狠地啃咬她柔軟的唇瓣,將她的舌卷入口中用力吸吮,她痛得一聲悶哼,雙手抵在他的肩上拚命推搡。


    他不為所動,右手順著她纖細的腰肢往下遊走,撫上兩條修長的腿。她悲憤交加,渾身劇烈地顫抖,忽然拔下發上的玉簪朝他狠狠刺去,卻被他半道上截住了手腕。


    “……”他放開她的唇,抬起頭看她,眸光沉靜如死水,“阿九,這是你第二次想殺我。”


    “為什麽要這樣?”她咬了咬紅腫的下唇,眸子死死瞪著他,一字一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事,大人要這樣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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