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畢竟受害之人較少,行事隱蔽,還懂得遮掩,粉飾太平,一般人難以發現。可雲州……卻是一城百姓的噩夢。強搶土地,重稅重役,各名目盤剝,隻能賣兒賣女賣身賣命,死身不由己,狗命尚且活得比人自在。“這哪兒是土皇帝,明明是活閻王,死不死居然還得袁家同意,豈有此理!”“不同意,交不出棺材錢,那是連墳都給你刨了!這是什麽強盜土匪!”“三天兩頭盤剝一次,娘的,誰活得下去?”“苦啊,真苦!”“逃出來這五個人,這費了多大的勁,瞧,他們都說了,路上就遇到了多少次殺手都數不清了。”“實在太窮凶極惡,這種人死不足惜,當什麽官兒,這不是不把老百姓的命當命嘛!”“幸好有怡親王,也就他才敢動這些大官。”“是啊,朝廷要是再不整治整治,百姓們還有活路嗎?”“砍頭!都得砍頭!這種人就是下了十八層地獄,身上的罪業都消不掉!”“得還雲州百姓一個公道!”“滅了袁氏一族!”……八卦小報隻要預定,便會送報上門,哪怕左相跟怡親王打擂台,這項服務依舊體貼到位。當然也顯得極為囂張。“劉啟文被一道旨意送去了涼州為縣令。”戶部尚書甄為民皺眉道:“皇上居然沒有保下他!”“怎麽保,咱們這位皇上就是心裏不滿,一旦王爺強硬起來,猶如曾經在老夫麵前一樣,他不敢說個不字。”左相將八卦小報放平,指著頭條歎了一聲,惋惜道,“子芳終究是留不下了,老夫慚愧。”“相爺已經盡力,實在是鐵證如山,沒有周旋餘地。”甄為民安慰著,同時又忍不住埋怨,“也是子芳太多大意,失了警惕,這才被怡親王抓住機會。”左相聽著卻依舊搖頭自責:“不怪他,是老夫沒用。”“相爺莫要如此,為今之計,就怕子芳說了不該說的話,交代了與我們不利的事。”甄為民雖然說的淡定,其實內心已經慌亂,他和袁梅青早早上了左相的船,想要中途改弦更張根本不可能,隻能一條道走到黑。左相看了他一眼,似瞧出了他的擔憂,不禁笑道:“不急,早在熊嶺入獄之時,老夫已經安排妥當。子芳若是顧念舊情,不說便罷,若是說了,也與你我無關,不過是旁人指使誣陷老夫,另開一個官司。”“相爺高瞻遠矚,下官這就放心了。”甄為民鬆了一口氣,然而又一想今後的同僚變成了李璃,這臉色便瞬間愁苦了起來,“子芳一去,接下來莫不是真如外頭猜測,怡親王接任吏部?”兩個同僚一前一後如此下場,甄為民已經怕了,若是將來每日上朝李璃就站在他的前麵,拿把扇子表麵笑得雲淡風輕,內裏卻不知怎麽算計,他打心底發怵。怡親王年輕歸年輕,可這手段謀略不比他們這些老油條低了,甚至城府更深。左相自然也不願意,可是形勢使然,他說:“王爺拿著劉啟文開刀,不顧帝王臉麵,直接貶到窮山惡水之地,顯然是不打算有所妥協,這吏部尚書,他當定了。”“那……”甄為民舔了舔唇,麵露苦色,看著左相,“吏部,禮部,刑部,還有見風使舵,慢慢靠過去的官員,相爺,咱們想要將王爺按下去,怕是沒那麽容易了……”“按下去?”左相古怪地問了一聲,然後大笑起來,“不,濟達,你錯了。咱們不僅不能按下去,還得將王爺抬起來,這朝堂上老夫已經把持夠久了,也該換個人來,以後王爺說了算,讓他一家獨大。”“這……”甄為民睜了睜眼睛,接著若有所思起來,他問,“相爺是不是太冒險了些,萬一這兩兄弟聯手對上來,豈不是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了?”左相搖頭:“老夫姓周,不姓李,這天下之主終究是李家人,皇上忌憚歸忌憚,但也並非不能忍。可若是王爺掌權,皇上如今連個子嗣都沒有,太後又明顯更疼愛王爺,龍椅上換個人太容易了!”甄為民聽了,不禁連連點頭:“而且禁軍還在樊之遠手裏,比之當初受武寧侯節製,怕是更讓皇上寢食難安。”誰不知道樊之遠是李璃的入幕之賓,幾乎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怕是後者讓其弑君,樊之遠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吧?“如此一來,這便是我們的機會!”燕帝若不想坐以待斃,自然隻能另尋外援,而那個時候,能跟李璃對抗的也就隻有左相一係。這世上從來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恒的利益。而以燕帝的心性,是沒有那麽寬大的胸襟淡定地看著李璃壯大勢力,就看半夜召見袁梅青就知道,他擔心了,也忌憚了!左相目光,仿佛看透了一切,勝券在握。擊掌之聲傳來,甄為民讚歎道:“妙啊!相爺這攻心之計,實在讓下官佩服!”左相含笑著擺了擺手:“慚愧,也是別無他法。”“不過下官還有一些擔憂。”甄為民猶豫道。“哦?濟達直言無妨。”“就怕王爺之勢超過你我,皇上根本無法阻止他。相爺,不得不承認,論口碑,論能力,論影響,王爺若稱帝並不讓人意外,觀朝堂上,怕是有不少人都樂見其成,更不要說民間的百姓。”燕帝做了什麽,他什麽都沒做,幾乎都是李璃一手替他掃清障礙,也就造成了民間認王爺,不認皇帝的現象。誰在辦實事,人們都看得到的。怡親王比當今更適合當皇帝,哪怕是甄為民自己也是這麽認為。“王爺隻需找到一個借口,甚至讓皇上突然暴斃……便順理成章了。”如今京城內外,還有什麽是李璃辦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