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白天與馮止若商議對策時,見到突然出現的高群書之後,林季便察覺到高群書似是與往日不同了。


    以往的高群書看似和善,但實則不怒自威,讓人見了他之後便感到拘束,這份拘束哪怕在後來林季日遊境之後,也同樣如此。


    這是本身極高的修為,加上久居高位之後,潛移默化之間帶給身邊人的無形的壓力。


    但在白天再次見到高群書的時候,林季雖然依舊恭敬,但總覺得高群書身上少了點什麽。


    如今經過高群書親口承認,林季才終於意識到,少的是他那久居高位的威嚴。


    此時此刻,看著臉上噙著笑,三兩口便將一壺酒一飲而盡的高群書,林季心中突然有些感慨。


    那可是第八境道成境,是多少年以來,無數驚才絕豔之輩可望而不可得的境界。


    這才過去多久而已。


    鎮妖塔之事還是盛元一年,前後不過三四年時間。


    高群書竟然真的已經快要走到這一步了。


    “上次見到天機時,那廝說高前輩在佛國身受重傷...想來如今高前輩身上的傷已然痊愈了?”林季小心翼翼的問道。


    “還沒有。”高群書微微搖頭,又一次拿起酒壺,然後晃蕩了兩下。


    林季頓時會意,取出新的一壺酒放下。


    高群書滿意的點點頭,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笑道:“佛國的禿驢的確本事不俗,也虧得他們一個個耐得住寂寞,不然這九州還真未必能由道門獨大。”


    林季訝異道:“那些禿驢有這麽厲害?”


    “困住秦臨之的八十一位高僧,最弱的也相當於日遊境後期,其中還有九位第七境的高僧...這還隻是一寺之底蘊。”


    說起佛國之行,高群書眼中泛起幾分後怕。


    “真是可怖,即便那是佛國聖地大慈恩寺,但終究是有些誇張了。”


    頓了頓,又飲了一口酒,高群書臉上泛起了幾分紅暈。


    “這還隻是中堅力量,大慈恩寺中有羅漢!並非是阿賴耶識那般的從菩薩境界跌落至第七境,又恢複修為的偽羅漢,而是真正的第八境羅漢。”


    聞言,林季卻捧場道:“即便如此,還是讓您逃出來了。”


    高群書微微搖頭,似是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多說。


    林季則好奇道:“聽天機所說,您是去大慈恩寺取寶...”


    “取寶?偷東西便偷東西!”高群書大笑了兩聲,似是在嘲諷林季的小心翼翼。


    林季訕笑了兩聲。


    高群書則說道:“偷了一本經書而已,那經書之中的內容與我道成有益,我能走到今日的程度,也多虧那本經書。”


    “什麽經書?”


    “六祖壇經。”


    林季童孔微縮,臉上泛起了幾分驚恐。


    他下意識的回頭四處打量了幾眼,雖然明知道絕不會有禿驢找上門來,但偏偏就是放心不下。


    看到林季這副模樣,高群書又笑了起來。


    “哈哈哈,隻是副本而已!六祖壇經的原本早就成了真正的佛器,被大慈恩寺的羅漢親自看守,我即便是有滔天之能也絕不敢染指。”


    聞言,林季鬆了一口氣,也笑了起來。


    “即便是副本也足夠驚人了,那可是六祖壇經。”林季笑道。


    “怎麽,你小子似是知道不少?”


    “林某曾經跟梁山寺的和尚也打過不少交道。”


    高群書一拍腦門。


    “是了,邪佛善身的弟子,叫...”


    “行癡大師。”林季說道。


    “對,就是那胖和尚。”高群書點頭。


    林季則繼續說道:“六祖壇經是佛祖慧能講經,其弟子撰寫記錄而成...記得行癡大師曾說起過,他將來去往佛國,此經便是他的追求之一。”


    說到這裏,林季無奈道:“雖說隻是副本,但這六祖壇經終究是佛國不傳之密,您是真不怕那些禿驢跑來找您麻煩啊。”


    “不然秦臨之怎麽會那麽倒黴?”高群書有些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


    林季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


    閑話說到這裏,高群書又將新的一壺酒也喝完,隨後放下酒壺,踹了踹如死狗一般倒在地上的長生使範陽。


    “見你不問,我便知道你應該早就猜到,我此行是受了天機的指點。”高群書隨口說道。


    林季點頭。


    “蘭城遺址之事也是天機提起,因此看到您出現,我第一時間便想到了他...但除此之外,卻不知下一步該如何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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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群書看了一眼一旁的馮止若,隨後說道:“有這位馮姑娘在身邊,你對長生殿應該有所了解了?”


    “是。”


    “維州之事我能替你接下。”高群書說道,“我此番前來不隻是因為天機,也還受人之托,替別人辦一件事。”


    一邊說著,高群書的臉上突然泛起了幾分無奈似的苦笑。


    這表情在他臉上著實少見,也興許是聊得輕鬆,林季起了幾分好奇。


    “哦?誰能讓您替她辦事?”


    “你丈母娘。”高群書撇了撇嘴。


    林季一愣,緊接著就反應過來。


    陸昭兒的親娘已經死在京城,那就隻能是襄州那位鍾夫人了。


    “是鍾夫人?”


    “嗯。”高群書點頭道,“為了養傷我曾去了一趟襄州,上太一門換了些療傷的丹藥,誰曾想正巧碰上那位,被其攔了下來。”


    這話說的簡單,但林季卻聽出了其中的幾分深意。


    高群書何等人物。


    可是此時此刻,在說起鍾夫人時,他語氣中分明多出了幾分無可奈何,甚至於...委屈?


    這未免太驚世駭俗了些。


    “我那丈母娘不就是入道嗎?莫不是她許了什麽好處,才讓您跑一趟?”林季小心翼翼的旁敲側擊。


    而高群書一眼就看穿了林季的小心思,也不戳破,隻是嗤笑一聲。


    “鍾家的離火傳承直至入道,鍾家也有兩位老不死的入道坐鎮...其當代家主雖然隻是日遊,但手腕也頗為強硬,背後還有長輩幫襯。”


    林季一愣,不明白高群書為何提起這些。


    可緊接著,高群書便似笑非笑的說道:“鍾家這般頂尖世家,卻由一個外嫁進來的女人當家...你小子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嗎?”


    聞言,林季倒吸一口氣涼氣。


    他之前還從未想過這些,隻以為那便宜丈人鍾其倫懼內來著!


    如今看來,我這丈母娘當真不簡單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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