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芷旋由衷地笑起來。能做主自己命途的女孩子,總是叫人心生欽佩並且為之欣喜的。


    三公主也笑起來,“我是聽說寧大小姐常來你這兒,你們大抵很投緣,她很可能會嫁到秦家去,等秦明宇回過神來,也就知道我那點兒小算計了。與其遲早傳到你耳朵裏,我還不如自己說出來。”又捏了捏香芷旋的手,“但是你要給我保密啊,等父皇賜婚之前,這件事還是見不得光的。他要是知道我跟他唱了那麽多年的戲,不把我關起來才怪。”


    香芷旋點頭,“殿下放心。”


    三公主見狀,笑得愈發心安,隨意瞥過秦夫人那邊,即刻站起身來,“好像不對勁兒啊?咱們得去瞧瞧。”


    香芷旋望過去,可不是麽?秦夫人已冷著臉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寧元娘,嘴裏正在說著什麽,隻是隔得遠,聽不到。她忙起身,與三公主一同趕去涼亭。


    三公主一麵走一麵抱怨:“這個人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哪有跑來別人家給人臉色瞧的道理?真把人家當成自己跟前受氣的小媳婦兒了不成?打量我們能容著這種事情不成?真真兒是糊塗了!”說著腳步一頓,板了臉,“她既是如此,我還就要給秦明宇跟寧大小姐做主了,實在不成,我請父皇給他們賜婚。賜婚進門的媳婦兒,借她幾個膽子她也不敢怠慢!”


    香芷旋先是一喜,隨後想到她因秦明宇生出的這麽多是非,著實的啼笑皆非起來。


    ☆、95|91.90.5.13


    寧元娘由著秦夫人橫加指責,氣定神閑地喝茶。


    秦夫人道:“今日我與你私下說說話,是想把事情往好處引,可你這是什麽態度?怎麽,好不容易等到我有求於你了,你要趁機拿喬麽?可笑!”


    所謂把事情好處引,是要寧元娘寫信或是親口告訴秦明宇,她如何也不肯嫁入秦家。知子莫若母,秦夫人知道,兒子雖然一根筋,卻不是強人所難的性情,之前幾年執迷不悟,也有蔣修染那邊一部分原因。


    秦夫人這想法對錯且不提,隻是寧元娘身在局中,太多不得已,事情又豈是那麽簡單,自然不能答應。這便引得秦夫人有了火氣。


    寧元娘抬眼看著秦夫人,“您之所以把我喚到這兒來說話,是因襲家與秦家交好,與寧家又是親戚。我肯過來,這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我不過來也不行,您不肯紆尊降貴去寧家,鎮南侯夫人這幾日可是沒少上門。”


    鎮南侯夫人,是秦夫人的長女、秦明宇的姐姐。找到寧家去,自然也是軟硬兼施地表明態度:打死也不要這樣一門親事。不為這一節,於情於理,她今日都不會赴約。


    寧元娘繼續道:“您找我有話說,我找您也有話說,要是方便,您轉告鎮南侯夫人一句,寧家不歡迎她,若是再三登門,便不要怪誰怠慢自取其辱了。”


    秦夫人不怒反笑,“你們家要是早給句痛快話,我們母女又豈會這般奔波勞碌?”


    “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要問我,我什麽都不能說。您要去問我雙親,他們又能說什麽?難不成我們家曾上趕著去秦家提親了?”寧元娘諷刺地笑了,“我們家孝期還沒過,你們卻張口閉口要我們為親事給個說法——是作踐自己還是作踐他人呢?我還以為,皇親貴胄,都是那識大體懂規矩恪守禮數的呢。”


    “哈!”秦夫人冷笑,“自己狐媚不堪,居然還有臉說別人不識大體不懂規矩?”


    寧元娘冷冷地凝了秦夫人一眼,語聲清絕:“狐媚之人,大抵還是有些姿色的。沒那個姿色,有那份心思也沒那個本事。”


    秦夫人真想給她一巴掌。這女孩子出身不高,對著她卻總是一副高高在上清冷高貴的樣子,可惡至極!“我兒子便是一輩子孑然一身,我也不會允許他娶你這等貨色!”


    寧元娘微微一笑,“多謝。”


    三公主和香芷旋趨近時,聽到了兩人後麵的言語,前者喚寧元娘:“寧大小姐,襲夫人找你有話說。”轉頭對香芷旋道,“你就別摻和這種事了,有我一個教訓她就夠了!”


    香芷旋求之不得,溫聲勸道:“殿下不要動怒才是。”


    “我才不生氣!”三公主這麽說著,氣鼓鼓地快步進了涼亭。


    寧元娘從容施禮,走出涼亭,與香芷旋慢悠悠走向別處。


    三公主已開始訓斥秦夫人了:“你是怎麽回事啊?怎麽像個潑婦似的罵人呢?跑別人家裏來罵人家的親戚,誰教你的?秦家老太爺嗎?不對,他老人家可不是這種人,你來之前有沒有跟他說過此事?他準了嗎?你好歹也算是皇家的親戚,自己不要臉,也不顧皇家的體麵了嗎?!”


    香芷旋與寧元娘對視一眼,都是瞠目結舌了。這位公主殿下,說話坦率直接,罵人亦如此。


    “不是,殿下,您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秦夫人立時沒了氣勢,怯懦地解釋著,“我是為了家事……”


    “什麽家事啊?”三公主語氣愈發暴躁了,“你那點兒事情誰不知道啊?不就是你兒子對寧大小姐一見鍾情念念不忘麽?這關寧大小姐什麽事兒啊?你張口閉口的都是什麽齷齪的詞兒?罵人之前怎麽也不想想她是誰家的親戚誰的表妹?那番話你敢當著襲少鋒的麵兒再說一遍嗎?合著隻要跟你兒子沾邊兒的女子就都是生性輕浮的?那你怎麽不說我啊?我不也惦記著你們家秦明宇不少年麽?因為我是公主你就不敢說什麽,寧大小姐門第沒你高你就這樣奚落人——你怎麽好意思的!?”


    秦夫人張口結舌,神色又是驚愕又是疑惑的看著三公主——這人到底是哪頭的?


    香芷旋輕輕籲出一口氣,真是太解氣了。秦夫人這種人,還就得讓三公主來收拾,別人說什麽都不妥當。


    “我還告訴你啊,”三公主抬起素手,指著秦夫人的麵門,“等會兒我就要去問問秦老太爺什麽意思,他要是不反對與寧家結親,回頭我就求父皇母後給他們賜婚!寧大小姐進門之後,你要是敢給她委屈受,我可饒不了你!”


    三言兩語,把寧元娘的一輩子都管進去了。


    秦夫人一聽就慌了,知道三公主偶爾就像個二愣子,連忙試圖挽回:“殿下,您別生氣,先聽我解釋幾句……”


    “要解釋啊?行啊,回秦家去跟我解釋!”三公主抬手扯住秦夫人的衣袖,“襲家還在孝期呢,你跑人家來罵人,還是為了姻緣的事,妥當麽?我不治你的罪已是仁厚之至!這就跟我走!不然我就去母後麵前參你一本!有你這種勞什子的親戚,都讓我沒臉見人了!”說完話,強行拉著秦夫人離開。


    香芷旋和寧元娘,包括隨公主前來的宮女,都看得一愣一愣的,回過神來的時候,三公主已挾持著秦夫人坐上青帷小油車走遠了。


    事情好像是鬧大了,誰也管不了了。


    香芷旋這才回過神來,不無擔憂地看向寧元娘。


    寧元娘卻是對她嫣然一笑,“怎麽都好。”


    **


    三公主與秦夫人剛要上馬車,遇到了秦老太爺派來的一名管事媽媽。


    管事媽媽不無擔憂地對秦夫人道:“老太爺要您即刻回府。”


    秦夫人的臉色愈發灰敗。


    回到秦府,三公主先去見了秦老太爺。一老一少說了一陣子話,三公主走的時候,已經沒了怒意。


    秦夫人則利用這工夫知道了來龍去脈:


    秦明宇一直命人盯著母親、大姐的動靜,這兩日看她們背地裏鬧得愈發厲害了,知道自己在家說話又沒分量,便告訴了祖父,求老人家做主。


    秦老太爺一聽就火了,之前已經把孫女叫回來責罵了一通,鎮南侯夫人是抹著眼淚走的。


    秦夫人走進廳堂的時候,腿都有些發軟。


    秦老太爺正在寫大字,“這些年你主持中饋,辛苦你了,也委屈你了。”


    即便語氣和善,也知道這是反話。


    “明宣小時候,是你婆婆帶在身邊,悉心教導。她嫁入鎮南侯這幾年,也是賢名在外。”秦老太爺說到這兒,抬眼看著秦夫人,“眼下你要她幫你去寧家惹事,是為你分憂呢?還是要再賺個八麵玲瓏的名聲呢?”


    秦夫人連大氣也不敢出,知道這時候說什麽都是錯。


    “是非輕重我給你擺了,你卻陽奉陰違,橫生是非。若實在辛苦,神誌不清,便去西山清靜幾年。”


    秦夫人大著膽子辯解道:“爹,我不是有意陽奉陰違,您知道的,我從來就看不上寧家……”


    “你看不上寧家?”秦老太爺目光如刀子一般,“寧家要是有一點兒法子,會與你糾纏不清?哪兒來的說這種糊塗話的底氣與資格?把人都丟到宮裏去了,還敢與我爭辯?!”他重重摔下手裏的筆。


    秦夫人沉默下去。


    “至夏末,寧家孝期結束,今秋定要讓明宇成婚。你能想通,便早些尋好說項之人屆時上門提親;不能想通,便讓人將西山的別院給你收拾出來。秦家要個好名聲,不是為了在外被人誇讚,是為著避免出現醃臢事。上不得台麵的人,等我這把老骨頭入土了再出來做跳梁小醜。”秦老太爺交代完畢,擺一擺手,“下去!”


    這日之後,秦夫人許久閉門謝客,鮮少與人來往。


    鎮南侯夫人每次回娘家,都被秦老太爺徑自拎到書房去,不給母女兩個嘀嘀咕咕的機會。


    **


    這件事的後續,都是三公主告訴香芷旋的。


    三公主閑時這家那家的閑逛,去的勤的,還是襲府。進到七月,對襲府已是熟門熟路了。


    “我倒是真沒想到,秦明宇竟是這般周到,那日便是沒我在場,秦家老太爺也就派人把秦夫人領回去訓誡了。要讓秦夫人想,興許會覺得兒子拆她的台,但是她做了這種上不得台麵的事,再沒個人管的話,日後秦家不知會變成怎樣的是非之地。”三公主不無感慨地道,“秦家老太爺最是有分寸,難怪我幾個哥哥都特別敬重他。”


    這些都是實話。哪家的長輩要是都跟襲家老太爺似的,都要數年不得清靜。更不得幹淨。


    “那殿下的婚事呢?”隨著日積月累的接觸,香芷旋與三公主已經很熟稔了,“可有合適的人選?”


    三公主就撇了撇嘴,“哪兒有啊。上次父皇讓我看禮部擬出來的單子,寫著幾個人名,你知道第一個是誰嗎?是蔣修染呢!”此刻提起,還是有些心驚的樣子,語氣有些重。


    香芷旋也是一驚,“啊?”


    “我那會兒心裏緊張死了,拚命忍著才沒顯露出來。”三公主悄聲道,“我就跟父皇說,蔣家這個人也好啊,跟秦明宇一樣,是個癡情種,這種人總壞不到哪兒去吧?父皇一聽就明白了,瞪了我一眼,說這樣說來,他要是與你成親,也是退而求其次了?你便是再不成氣候,也輪不到別人慢待!說完將名單揉成一團,讓禮部的人再好生篩選。”


    香芷旋為她鬆了一口氣。


    三公主又說起秦明宇和寧元娘,“我跟父皇隱約地提了幾句,他就問我,你到底哪頭的啊?這樣成人之美的大度,也就傻子才做的出。他不肯,我就去求母後。母後倒是願意做這順水人情,說到時候問問兩家,都沒異議的話,她請父皇賜婚。反正從最初就反感我與秦家走動,眼下巴不得我跟他們撇清關係各走各路呢。”說到這兒又擔心起來,“我這是自作主張了吧?不行,我得去問問寧大小姐,她要是不願意……”她語聲頓住,被水噎住了似的瞪著香芷旋,“不願意也不行了吧?哎呀,我得趕緊去找她!”語聲未落,便已跳下地,向外跑去。


    香芷旋搖頭失笑。


    寧元娘不會反對,或者說,一早就失去了選擇的餘地。


    這段日子,香芷旋也來回問過元娘、襲朗、婆婆,元娘態度沒變過,說隻要秦明宇能幫父親平安回京複命,並且不改初衷的話,她嫁。這樣一來,誰也不好說什麽了。最要命的是,誰也找不到比秦明宇更好的人選。


    寧三老爺那件事,寧元娘與香芷旋說過。


    襲朗與秦明宇如果隻按照最初的打算行事的話,毫無機會——蔣修染在東麵的威望,堪比襲朗在北部、西北的威望,有心相助的官員根本沒有可乘之機。


    後來化解僵局的,是夏易辰的商隊——這是襲朗做的第二個準備。夏易辰的商隊直接帶著八萬兩官銀去了東部,有皇室中人的名帖開路,便是蔣修染,也不敢招惹。


    商隊抄近路從速趕路,寧三老爺則一直是走官路慢行,中途相遇,一前一後的走了兩日。


    後來,事情就成了。寧三老爺開始緊趕慢趕,如期將軍餉送至軍中,隨後馬不停蹄地返回京城。


    說來簡單,介入的人卻很多,實際施行的話必然是波折不斷。隻是男人們不屑於細說這些,隻要一個結果。


    結果喜人就好。


    **


    寧家孝期結束之後,秦家請了說項的人上門提親。秦夫人敢跟別人厲害,對公公發的話卻是不敢違背的。


    媒人你來我往的走動幾次,這件事便是滿城皆知了。


    宮裏那邊,有皇後與三公主勸著皇上,皇上被說動了,念著秦家老太爺幾十年鞠躬盡瘁,又聽說兩家結親勢在必行,便擬旨賜婚,給秦家錦上添花。他之前的別扭,隻是為稀裏糊塗的三女兒不值罷了——他的女兒心心念念的人,不感恩戴德也罷了,反倒為了別的女子魔怔那麽多年……真覺得麵子上有點兒過不去。可越是這樣,賜婚倒更彰顯皇室中人心胸坦蕩,處事磊落。不為這個,他才不肯送這人情。


    賜婚旨意下去沒過多久,遠在東岸的蔣修染戰捷,皇上命其班師回朝,論功行賞。


    皇上對戰功赫赫的名將,不論是信任還是防備,都要綁在近前觀望著。蔣修染來日必將與襲朗一樣,在朝堂行走。


    很多官員為此興奮不已,知道蔣修染回來之後,少不得與秦明宇、襲朗明爭暗鬥。而這三個年輕人的爭鬥,也能隱約體現皇室之爭。


    **


    夏末,隔三差五下一場大雨。


    香芷旋很擔心襲朗的舊傷,請來了太醫幾次,討了幾道藥膳的方子,讓藥膳師傅每日做給襲朗服用。


    襲朗到了這時候,京衛指揮使司的事情得心應手,凡事不需自己再親力親為,舊傷也真是作痛不已,索性請了一段日子的假。


    恰好趕上皇上有些不舒坦,也是年輕時落下的傷病所致,對襲朗就有點兒同病相憐的情緒,說朕這段都罷了早朝了,何況你這一身重傷病的,有個什麽事,讓指揮司的人直接去你府中商議便是。


    體恤是一回事,公務不能耽擱是另外一回事。


    襲朗領旨回家,每日上午去外書房處理正事,下午不是元寶跟他起膩,就是他跟香芷旋起膩。


    ☆、96|91.9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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