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不是應該犒勞我一番?”他說。


    ☆、第19章


    香芷旋摸摸下巴,“要怎麽犒勞你啊?你說吧。”


    襲朗指一指床畔,“坐下,我想想。”


    “嗯。”香芷旋心知他不過是隨口一說,笑著在他身側坐下。


    襲朗問道:“定的哪天出門?”


    “明天。寫帖子的時候就定了日期。”香芷旋道,“要去看望的是爹娘在世時的故友,近年來一直在京城做生意。”


    “是哪一家?”


    “夏家。”


    襲朗略一思忖,“夏易辰?”


    “嗯。”香芷旋有點兒意外,“連這都想得到?”


    襲朗就笑,“有名氣又姓夏的京城商賈,應該隻他一家。”


    “怪不得。”香芷旋解釋為何要去看望夏氏夫婦,“爹娘去世後,他們得空就去看看我和大姐,待我們很好。現在我來了京城,理當上門拜望。”


    “是該如此。”襲朗心裏想著,若夏氏夫婦是出於真心善待她,這靠山可比香家牢靠。


    含笑走進來,托盤上一碗參湯。


    香芷旋接過,轉手遞向他。


    襲朗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半坐起來,將參湯喝了。


    之後,香芷旋問起太後多年來給老夫人撐腰的事,“這是怎麽回事?”


    “兩人自幼就相識,這些年往來不斷。”


    香芷旋釋然。聽大夫人話裏的意思,現在太後不會再給老夫人撐腰了。原因她不關心,隻盼著太後一直如此,再不會為虎作倀。


    說了一陣子話,襲朗記起香芷旋從起床到現在還沒用飯,“去用飯吧。”


    “嗯。你睡會兒吧。”香芷旋起身,給他掖了掖被角。


    襲朗闔了眼瞼。


    香芷旋靜靜打量著他,心頭暖意湧動。過了好一會兒,覺著他已睡著了,慢慢俯身過去,親了他額頭一下。


    襲朗展臂勾住了她頸部。


    香芷旋被小小的驚嚇到了,想逃,逃不掉了。


    “做什麽呢?”他睜開眼,笑笑地問她。


    “……犒勞你啊。”她神色窘然。


    “小氣。”他說。


    小氣嗎?香芷旋眨著眼睛,一臉的無所適從。


    他視線鎖住她的唇,作勢將她往懷裏帶。


    香芷旋又想跑了,小臉兒瞬間浮上緋紅。


    襲朗停留在她頸子後麵的手繞到前麵,拍了拍她額頭,“去吧。”


    香芷旋逃一樣轉身離開。


    襲朗輕輕笑起來。


    老夫人並沒閑著,在房裏沉思多時,喚了二老爺、二夫人商議多時,又命人去請大老爺回府。


    大老爺襲兆謙自然不可能隨叫隨到,到了午後才得空回府。


    ——香芷旋隻能從含笑口中聽說這些,至於別的,鬆鶴堂的下人是不肯透露的。


    午飯時,襲朗就起來了,和她一起用過飯。之後趙賀來稟,有幕僚前來探病,他去了東小院兒。


    今日銀屏移出府去了,碧玉前來道辭,要回寧氏房裏當差。


    香芷旋賞了碧玉兩樣首飾、幾個八分的銀錁子。這丫頭知進退有眼色,日後又少不得碰麵,厚待些總不會出錯。


    碧玉千恩萬謝而去。


    香芷旋擺弄了一番花瓶裏的花,看著滿意了,這才罷手,正要提筆抄經時,含笑進門來稟:


    “香家在京城鋪子的劉管事過來了,要見您,說有要緊的事。”


    不外乎是香綺旋的事。香芷旋點頭,轉去廳堂落座。


    不多時,劉管事走進來,畢恭畢敬地行禮,直說了來意:“昨日晚間,何媽媽找到了小的家中,說是二小姐到了京城,沒個落腳之地,還說……”


    香芷旋接道:“還說我不管她們,是不是?”


    劉管事訕訕的笑了笑,“也沒法子管,小的明白。來這一趟是要知會您一聲,小的已為二小姐與何媽媽安排了住處,正打算寫信告知香家,依您看這樣可行?”


    “自然可行。”香芷旋笑著點頭,“是該知會香家,我也已寫了信。”


    “那就好。”劉管事鬆了一口氣的樣子。這位姑奶奶要是從中作梗,他夾在中間可就隻有兩頭受氣的份兒了。之後又道,“小的聽說,大爺正在回京的路上,襲府三爺成親的時候,他應該趕得及來喝杯喜酒。”


    香芷旋扯了扯嘴角,說聲“知道了”,又閑談幾句,喚薔薇送劉管事出門。


    香家大爺香若鬆少年時出盡風頭,院試、鄉試皆博得頭籌,在廣東名噪一時。那幾年香芷旋可沒少暗自咬牙,恨老天不開眼。


    真不能怪她看不得香若鬆好,這人實在是沒個男人應有的樣子,小肚雞腸的,經常和老太太一起琢磨怎麽整治她們三姐妹,明裏暗裏的沒少下絆子。


    後來的事,讓香芷旋心裏好過了不少——香若鬆兩次參加會試,皆是名落孫山,被打擊的灰頭土臉。


    便是在這樣的情形下,香若鬆也沒閑著。香家與襲家盡快結親,他可是功不可沒。今年春日,他第二次落榜之後,並沒回廣東,留在京城打理產業,四處攀交情。


    老太太生出與襲家結親的心思之後,將事情全權交給香若鬆打理。在這過程中,香若鬆淋漓盡致地展現了無恥的一麵,定下香綺旋再到換為香芷旋,都是果決拍板。老夫人這邊剛提出讓香芷旋代替香綺旋出嫁,他讓香家盡快籌備婚事準備嫁妝的書信已經在半路上,意思再明顯不過:不惜任何代價,都要促成這樁婚事。


    也正因此,香芷旋才能沒費多少周折就從香家要到了那筆銀子。


    香芷旋與襲朗成親之後,香若鬆去了外地要賬——家底被香芷旋掏走大半,他總要弄點兒周轉的銀子應付日常開銷。


    如果還在廣東,香芷旋對香若鬆還真是恨得咬牙切齒卻無計可施,可到了京城就不一樣了,夏易辰夫婦就能對付那個不知廉恥為何物的。


    劉管事走後,香芷旋聽含笑說,大老爺過來了,與襲朗去了後麵的小花園說話。


    時近黃昏,含笑又來稟道:“大老爺走了好一陣子了,四爺還在小花園。”


    香芷旋思索一會兒,“那我去看看?”


    含笑要的就是這句話,忙頻頻點頭。


    香芷旋轉去小花園。


    襲朗置身在月季花叢中,黑色身影在滿目火紅映襯下,顯得寂寥。


    他緩緩踱步,手無意間穿過蕭颯的風,拂過隨風輕擺的花。


    香芷旋慢吞吞走到他近前,“不早了,晚風涼,回房去吧?”說著話,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神色,和預期的一樣,什麽也探究不到。


    襲朗聞言望向西方,眯了眯眸子,頷首一笑,轉身回往前麵。


    這樣的他,總是讓香芷旋壓力重重,疑問隻能悶在心裏。


    讓她沒想到的是,晚飯之後,大老爺又來了。


    大老爺與襲朗麵容有幾分相仿,隻是前者氣質很是儒雅,目光深邃而溫和。香芷旋早就有一個結論了:在這府中,若都能夠神色坦然地麵對襲朗,那麽別人都不會對自己形成壓力。


    她上前去,意態恭敬乖順地行禮。


    大老爺笑容和煦,抬手示意免禮。


    香芷旋知道他是來找襲朗說話的,待丫鬟上茶之後,便自覺地避到了裏間,站在簾子內聽牆角。


    大老爺和襲朗半晌都不說話,引得香芷旋暗自稱奇,心說難不成父子倆是神交,根本不用言語交流的?等了多時,就要按捺不住好奇探頭觀望的時候,終於聽到了大老爺的語聲:


    “方才我又去了趟鬆鶴堂,你祖母的意思是,你二叔的事,隨你,至於老六、老七的前程,你就別出手阻撓了。我是讚成的,你怎麽看?”


    “我麽?”襲朗道,“不可能朝令夕改。”


    “什麽事都不需急在一時。”大老爺用商量的語氣道,“讓他們得而複失不也一樣麽?”


    “不一樣。”襲朗語聲溫和,“此事是我出手幹涉,不會有人說出您的不是。”


    大老爺沉默下去,過了一陣子才道:“心意已決?”


    “嗯。”


    “那就隨你,我總是不能左右你。以前不能,如今更不能了。”大老爺似是笑了笑,“等你傷愈後,到底去何處任職,我再好生想想。”


    “隨您。”


    “好生將養,早些歇息。”


    襲朗稱是,送大老爺到了門口。


    等襲朗傷愈後,去何處任職,大老爺還要好生想想——這和六爺、七爺的前程有什麽關係麽?香芷旋想不明白,雲裏霧裏的去洗漱更衣。


    回到寢室,到了床前的時候,愣了愣。


    這一晚,丫鬟隻鋪了一床被子。


    以後都要這樣睡了?她眨著眼睛,看著襲朗犯迷糊。


    “不是你吩咐的?”襲朗故意逗她。


    “不是。”香芷旋忙搖頭。


    “那可難辦了,你是上來一塊兒睡,還是看著我睡?”


    香芷旋能有什麽選擇,默默地爬上|床,到裏側睡下。


    他轉過身來,自然而然地把她摟到懷裏。


    香芷旋幾次閉上眼睛,都是自欺欺人,完全睡不著,“把燈熄了吧?”


    “我又不想做什麽。”


    合著熄燈就是要做點兒什麽事?香芷旋真是服了他,“點著燈我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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