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兒…”李重元抬高聲音道,“皇上若能聽見此時我們的說話,心裏急憂的也是大周朝堂明日的安穩,而不是你婦人之見揪著吳家兄弟不放!孰輕孰重,永樂公主心裏應該清楚…”


    “我不清楚!”柴婧脆聲落地,驚的吳佐又閃開幾步不敢直視,“你我就要和離,你又有什麽資格在我父皇跟前指手畫腳?這裏,還輪不到你多話!”


    “就要和離,卻還沒有和離。”李重元幽幽發聲道,“皇上還是我的父皇,父皇病重,駙馬在側有何不妥?父皇無子守護,女婿如半子,駙馬又為何不能為父皇籌謀些許,替公主分憂?”


    “女婿?半子?”柴婧冷笑道,“你李重元未免太看得起自己。本宮乃大周永樂公主,你既然不願意和離,本宮即刻便擬上休書予你,自此以後,再也不要以駙馬自居。來人,拿紙筆來!”


    宮人正要怯怯的邁開步子,李重元振臂高聲道:“公主要休夫,駙馬自然是無力挽回,可若是…”李重元掃視過屋裏眾人各異的忐忑神色,從袖中摸出詔書舉過頭頂,”若是駙馬已經是大周儲君,公主隻怕也是休夫不得了…”


    ——“儲君!?”


    柴婧堅忍的眸子因憤怒顫動著似有火苗閃爍,深喘道:“儲君?父皇怎麽可能立你做儲君!?絕不可能!”


    “公主看一眼便是。”李重元攤開詔書遞到柴婧眼前,“字字乃皇上親筆所寫。”


    柴婧卻沒有看上一眼,撣開李重元的手道:“你無須給我看什麽,父皇昨夜才和本宮說起過,絕不可能立你為儲君。詔書…本宮不願意去想你是如何謀劃而得,本宮隻知道。”柴婧杏眼微紅看向已經睜不開眼的柴逸,“周國的龍椅,絕不會由你來坐!”


    李重元湊近柴婧,俯首貼住她的耳背道:“婧兒,詔書是皇上親筆所寫,龍印清晰可辨如何作假?他日就算文武百官都在場,也是無話可說。婧兒,你苦苦執著又是何苦…你我夫妻一場,我對你的心,從來都沒有變過。就算你堅持要與我和離,他日我登基為帝,皇後之位,也隻可能是你的!婧兒…”李重元按住柴婧瘦弱的肩,“婧兒!”


    柴婧深吸了口氣閉上眼,揮手道:“來人,拿下李重元!”


    第121章 雪夜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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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重元湊近柴婧,俯首貼住她的耳背道:“婧兒,詔書是皇上親筆所寫,龍印清晰可辨如何作假?他日就算文武百官都在場,也是無話可說。婧兒,你苦苦執著又是何苦…你我夫妻一場,我對你的心,從來都沒有變過。就算你堅持要與我和離,他日我登基為帝,皇後之位,也隻可能是你的!婧兒…”李重元按住柴婧瘦弱的肩,“婧兒!”


    柴婧深吸了口氣閉上眼,揮手道:“來人,拿下李重元!”


    房門推開,數名金甲護衛正要邁進,吳佐忙用身子擋住道:“公主,不可啊!駙馬已有傳位詔書在手,公主三思!”


    金甲護衛驚聞“傳位詔書”,麵麵相覷不知道該進該退,為首的葉瑜朝柴婧無措的看了看,僵住了步子遲疑著不敢再進一步。


    “傳位詔書?”柴婧凜冽的看向瞳孔難以忘穿的昔日丈夫,“李重元——自幼在柴王府長大,博學聰敏,謙遜得體得父皇賞識,十五歲便替父皇研墨草文,十七歲已經習得一手與父皇筆跡恍若一體的楷書。傳位詔書到底是何人書寫,那龍印,又是由何人親手蓋上去的?李重元,你膽大包天,謀朝篡位,你是要想死麽!”


    “謀朝篡位?”李重元裝作驚詫道,“婧兒你胡說什麽?你剛剛也說,我自小跟在皇上身邊,得皇上親自教導,提攜有加,皇上更是把自己唯一的女兒嫁給我…我李重元何德何能,若非皇上真的視我為所出,怎麽會讓我娶到你!皇上的用意頗深,為何隻有你不明白?”李重元歎了聲搖頭道,“我是犯下讓婧兒不可饒恕的大錯…可那怎麽說也隻是我們夫妻間的事,如今是關乎大周國運的事,婧兒又怎麽可以把為夫的過錯換說成是逆天之舉!我有幾條命也不敢行這樣的事!”


    “你們還愣著做什麽?”柴婧惱怒的看著不敢動彈的金甲親衛,“你們是柴家嫡係親衛,連本宮的話都不聽了嗎?來人,即刻拿下李重元,押入天牢,聽候發落!”


    葉瑜推開吳佐,帶著身後的親衛徑直走向李重元,低聲道:“駙馬爺,公主之令不可抗,得罪了!”


    ——“誰敢!”李重元昂首道,“公主之令不可抗,皇上之令就可以逆麽?”


    “金甲親衛皆聽柴家號令。”柴婧厲聲道,“你是姓柴麽?李重元?拿下!”


    ——“婧兒。”李重元黑眸湧出徹痛來,“三年夫妻,你真的非要這樣待我?”


    柴婧背過身道:“十餘年培育之恩,你待我父皇又是如何?”柴婧一個眨眼,忍了許久的淚水串串滑落,柴婧伏倚在奄奄一息的柴逸床邊,握住那隻如冰塊般寒冷的幹瘦手心,按著自己的麵頰悲聲道,“父皇苦挨病痛,為的是什麽?父皇哪裏對不起你,你要這樣傷他!”


    宮門外


    殷崇訣等人趕到時,四個宮門都已經被驃騎營的人馬守住,殷崇訣知道自己所猜沒錯,宮裏隻怕是生變在即了。


    “二少爺,咱們該怎麽做?”殷家壯士搓著手道,“您一聲令下,我們即刻殺進去,護住皇上和公主便是。”


    風雪裏,殷崇訣英俊的麵孔猶如刀刻一般淩厲,殷崇訣沉默的注視著宮門外的人馬,下唇咬出幹裂的痕跡。不過片刻的深思,殷崇訣果決道:“敵眾我寡,決不能硬拚。城外雖有數萬柴家軍,可還渾然不知宮裏的巨變。明日若真是帝位易主,虎符不見,將士隻會,也隻能聽新帝號令。到那時…不論做什麽也是回天乏術。就算是柴昭真的活著回來,帝位歸屬已成事實,柴昭不認命也得好好見一番血…”


    殷崇訣舔去唇邊沾上的雪粒,手掌慢慢摸向腰邊的佩劍,問道:“我們一共有多少人?”


    為首那人回望身後道:“回二少爺的話,總共一百二十人。”


    “大家一道途經殷家堡,你們願意繼續跟著我殷崇訣,也是信我能闖出一條光明大道來,是不是!”殷崇訣擦著烏亮的劍刃低沉道。


    “二少爺說生就是生,死便是死,大家夥兒絕不會皺一下眉頭。”有人毫不猶豫高聲應道,“命都給了二少爺,還談什麽信不信的!”


    殷崇訣揚了揚傲氣的嘴角,張口道:“我殷崇訣寧願死在刀劍下,也絕不願死在暖床上。聽我號令——三十人為一隊,趁雪夜摸到四麵宮門,萬萬不可刀劍相向與驃騎營硬戰,隻需…”殷崇訣邪氣笑道,“虛晃陣勢,陣勢鬧得越大越好,讓皇宮裏那人摸不清軍中出了什麽異動,又不知道有多少柴家軍聞訊前來救駕…驚恐之餘不敢硬逼公主就範。還有就是…”


    殷崇訣收起笑意轉身看向徽城的南門方向期許道,“還有就是,柴昭是不是真的能如我所想——尚在人世!”


    皇宮裏


    見柴婧一言不發真要絕了與自己的情分,李重元猛的摔下案桌上的茶盞,脆聲一響,院子裏傳來急促細密的腳步聲。


    ——“什麽人!?”親衛軍聞見異動驚呼道,“深夜軍士怎麽能入宮…”話音未落,刀劍拚碰聲已經響起…


    “逼宮?”柴婧扶著床沿艱難的站立起身,怒指李重元道,“這會子看來,父皇命在旦夕真是你設計謀害!所謂的詔書,也是你自己所寫!”柴婧痛心的撇臉看著柴逸嗚咽著難以發聲,一把扯下床頭懸掛的寶劍,利劍出鞘直指李重元的咽喉,“亂臣賊子,其罪當誅!”


    “你們一個個都逼我。”李重元對著柴婧指向自己的劍鋒並沒有微毫驚慌,“你父皇什麽時候拿真心實意提攜培育我,他隻想我此生都隻是你柴婧的夫君,僅此而已又何須在我身上費盡心力?他眼中心裏隻有柴昭,他引以為豪堪以大任的柴少主!你們一個個都不拿真心待我,又憑什麽要求我今生隻能屈膝柴家?你我三載無所出,沈泣月懷了我的骨肉,我也是不能把她留在身邊嗎?我隻犯這一個錯,你就要與我和離?你身子有恙難以生養,你,又有沒有錯?”


    吳佐抽著鼻子低下頭,擠出話道:“重元大哥…不要再說了!不要說了!”


    龍榻上無力動彈發聲的柴逸,凹陷的眼眶湧落出大滴的蒼淚,喉嚨裏拚盡力氣發出嘶吼的顫音,手背青筋凸顯似要破裂而出一般。


    柴婧淒絕合眼,手執寶劍步步逼近昂立身子的李重元,李重元沉著的挪動著步子,低聲道:“我不想動你和皇上,隻要永樂公主認下我手裏的傳位詔書…皇上尚可續命,公主…仍是我的妻子,我從未想過真的與你和離,多年情意,誰都沒辦法就這樣放手…可若是公主執迷不悟非要與我硬抗…皇宮內外都是我驃騎營的人,頃刻就會殺進這裏一個不留!宮裏侍衛多是柴王府舊將,我也不想見了大家的血…能幾句話了結的事,何苦動起刀劍來…”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柴婧輕聲堅韌道,“柴家沒有人會和你狼狽為奸,就算我是個女人,也不會依附你為生。”柴婧看向葉瑜道,“柴家親衛聽令,今夜闖入皇宮的逆賊,企圖宮變犯上,其罪當誅,一個不留!”


    ——“屬下…遵命!”


    葉瑜振臂一揮,內衛已經和闖入宮的驃騎營軍士打鬥到了一處,聽著內外激烈的刀劍相拚聲,吳佐再難抑製的嚎喊道:“重元大哥,都是自己人,都是自己人呐!”


    ——“吳佐?還是吳佑!?”柴婧定定注視著吳佐額上那一顆漸漸模糊的黑痣,蒼白的麵容劃過心痛的哀色,“吳家滿門忠良,吳佑,你何至於此!!”


    “公主!!”吳佑見被柴婧看穿,腿肚子一軟跪倒在地,“吳佑不想的,吳佑不想的!重元大哥…”吳佑扯著李重元的衣角道,“算了,算了!王爺早晚都會回來徽城,鬥不過的,你鬥不過的!算了,算了,今夜的事到此為止,到此為止好不好!重元大哥懸崖勒馬,王爺不會要了你的性命的…重元大哥!”


    “大哥…還活著…”柴婧杏眼忽的閃出光來,“父皇,大哥還活著!”柴婧垂下寶劍疾步奔向床邊的柴逸,搖晃著柴逸的手哭喊了出來。


    柴逸早已經說不出話,喉嚨裏艱難的嘶聲應著,頭顱竭力繃緊撐住最後的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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