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上她倒沒有必要撒謊來騙他。


    軒陽的心剛鬆一半,忽又想到什麽,心又瞬間提了上去:“那你是不是喜歡別人?”


    “也沒有。”


    軒陽的心徹底踏實了下來,還好,雖然她不愛他,但她也沒有愛上別人。軒陽突然覺得心裏就這樣平衡了。


    可是,如果不是這些原因,他想不明白她為何不願意從他。


    軒陽皺了皺眉,開口問道:“那你為何要這樣拒絕朕,你知不知道若換做別人,十個腦袋都不夠掉?”


    阿沐這次沒有回話。


    軒陽突然想起那次在去青州的路上阿沐跟他說過的話,遂又道:“你曾說過,不願像其她妃嬪一樣處心積慮隻為博得我的寵愛,也不願在我厭倦你後孤獨一生,還說讓我給你一個自由身。我知道你一開始並非自願入宮,更不是攀龍附鳳的女子,所以你屢次拒絕朕,可是為了將來想尋個隻對你一心一意的郎君?”


    那些話,雖也確實是阿沐這一世的想法,但當時那種境況,這也不過是說出來搪塞他的,她這一世,哪還敢再將誰放在心裏?


    軒陽又道:“若是如此,朕願意為你散盡後宮,這樣,你可滿意?”


    “陛下。”阿沐終於偏過頭再一次看向軒陽:“做不到的事何必說出來?臣妾這輩子,最不信的就是承諾。”


    這句話,他曾經在這個床榻上,又何嚐沒說過,她當時就忍不住掉了淚,可後來換來的又是什麽?


    懷疑。賜死。狠心到連她和他尚未出世的孩子都沒放過。


    阿沐那句話說完,大殿裏瞬間出奇的安靜。


    軒陽自覺已經放下了所有的架子甚至許下那樣的諾言,換來的,卻是她這樣一句嘲諷……


    默了半晌,軒陽突然起身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踩過方才自己扔在地上的衣袍,一刻不停留的拉開殿門消失在門外的夜色中。


    常樂詫異的呼喊聲從殿外傳來,然後漸漸模糊,直到再也聽不見……


    整個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阿沐轉過頭,望著地上的那件玄色長袍,眼角微微有些濕潤。


    素弦從殿外進來,看了眼阿沐,默默拾起地上的龍袍,然後蹲在床邊猶豫著開了口:“娘娘,可不可以告訴素弦,您一直拒絕陛下究竟是為了什麽?”


    “素弦……”阿沐張了張口,突然麵無表情的的問道:“你相不相信人會死而複生?相不相信……逝者如斯夫,卻也有倒流的時候……”


    **


    常樂跟在軒陽身後幾乎用跑的一路追到了廣雲宮,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今天這事兒鐵定又沒成。


    這時候怎麽安慰都不是,常樂遂緘了口,隻默默跟著罷了,但當一踏進那燈火通明的宮殿,看見軒陽轉過身時,常樂睜大眼睛張了張嘴愣道:“陛下,您的嘴……”


    軒陽這才想起自己嘴巴上的傷,方才在氣頭上一直沒有留意,現在常樂一提便也覺得隱隱作痛起來。軒陽蹙眉揮揮手:“把連墨叫過來,不要驚擾到旁人。”


    等連墨的時候軒陽坐在殿中兀自生著悶氣,這嘴巴上的傷一時半會兒定是好不了,若要讓旁人見到了,又要用什麽理由糊弄過去。再想想阿沐說的那句話,軒陽又更加來氣,他堂堂一國之君都許下了那樣的諾言她居然不信,也不知道她的心是拿什麽做的,竟能硬到這種地步。


    連墨見了軒陽後,自是先嘲諷一番,方才拿了藥膏給軒陽細細擦上:“便是我這藥再好,也不能現在抹了明兒個就一點都看不出來,我估摸著那些朝臣見了,不知道又要議論成什麽樣子了。”


    軒陽沒吭氣,這幾日總免不了要見人,他這嘴巴上的傷,必然又要宮裏宮外的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上了藥,連墨正在給常樂囑托一些吃食上的禁忌,忽有內侍匆匆來報,說鳳樂宮那裏出了事……


    鳳樂宮正是太後的居所,軒陽聞言皺了皺眉,細問一番才知道是太後做了噩夢,折騰的滿宮的人惶恐的跪了一地。


    軒陽嗯了一聲吩咐道:“那便讓太醫過去瞧瞧,開些安神的方子罷。”雖然心裏麵巴不得她天天做惡夢,但是明麵兒上該做的戲還是要做。


    結果那內侍又支支吾吾道:“隻是……隻是……”


    軒陽不耐煩道:“隻是什麽?”


    “隻是太後說她做惡夢是沐妃在搞鬼,現已派人去沐雪宮捉拿沐妃了。”


    “什麽?”軒陽突然站起身:“她做惡夢關沐妃什麽事?簡直荒謬!”


    常樂猶豫了下,走到軒陽麵前吞吐道:“那個……陛下,奴才有一事怕說了讓陛下不高興便一直沒告訴您,太後娘娘把緣由怪罪到沐妃身上其實是……是……”


    軒陽瞪了一眼常樂:“究竟發生什麽了?”


    常樂跪在地上,這才支支吾吾的把關於沐妃的傳言告訴了軒陽……


    趕到鳳樂宮時,所有的宮女太監果然戰戰兢兢的跪了一地,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太後端坐在珠簾後的錦榻上,珠簾外阿沐和素弦已經被帶到,跪在地上默不吭聲。


    軒陽走過去,在阿沐身旁停下腳步:“太後為朕轄理後宮,想來是操勞過多導致惡夢纏身,朕心中實在過意不去,懇請太後保重鳳體,仔細休養。”說罷,轉身對連墨道:“連太醫,還不快去給太後診脈,開些安神的方子拿去禦藥房煎了送來。”


    “是。”連墨一邊應著一邊掀開珠簾,剛瞥了太後一眼,便聽太後冷聲喝道:“退下!”


    連墨放下珠簾退到軒陽身後。


    太後瞥了眼珠簾外的人影抬高音調:“哀家又不是因為操勞過度才致惡夢纏身。再說,這幾日,惡夢纏身的又何止哀家一個,後宮那麽多妃嬪,連著不少宮女都是如此,難不成,都是因為操勞過度嗎?”


    軒陽笑笑:“聽太後的意思,莫非是相信了近日來宮中的那些傳言?”


    太後頷首:“正是!”


    軒陽又道:“那太後為何非把責任推到沐妃身上?要知道,從苗疆回來的可不止沐妃一人。”


    太後聞言冷笑一聲:“哀家就知道陛下會護著沐妃。也罷,若不拿出些真憑實據,陛下是不會相信的。近日,哀家就會找些法師,讓他們瞧瞧,究竟是誰的身上,沾了那些汙穢的東西!”


    “既如此,那朕就先帶沐妃回宮休息了。”說罷,軒陽彎下身,攙起阿沐的一隻手臂。


    阿沐身子一僵,抬頭望了眼軒陽,在看見他嘴上的傷口時,心中又是五味雜陳,遂又不自覺的低下頭去,然後隻覺得腰間又覆上一隻手臂,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素弦亦跟著阿沐站起身,跟在後麵離開了鳳樂宮。


    作者有話要說:  看的慢的大大們實在抱歉啊,第一次發的果然網審沒過,隻好把那些脖子以下的動作都刪了……


    然後是看文的大大們,軒陽要對乃們說:“下次朕一定會成功的!”


    (臨時有事提前更新啦)


    ☆、針鋒相對


    第三十二章


    回廣雲宮的路上,連墨突然開口道:“陛下,臣方才瞥了一眼太後,瞧著不像是剛做完惡夢的樣子。”


    軒陽邊走邊道:“還用你瞧,一想就知道準是她做的戲。”說罷,軒陽停下腳步轉身看向阿沐:“行了你回宮吧,太後要找法師朕自會打點好。”


    話音剛落,阿沐突然跪在地上輕聲道:“陛下,臣妾有一事相求。”


    軒陽蹙眉:“何事?”


    “求陛下萬不要插手此事。”


    在場的其餘三人頓時倒抽一口涼氣。軒陽默了片刻,突然一把拉住阿沐的右臂將她從地上拽起啞聲道:“你仔細瞧瞧朕嘴巴上的傷!枉朕不計前嫌大半夜的趕到太後那裏救你,你竟然來一句讓朕不要插手?阿沐,你的心,到底是拿什麽做的!”軒陽頓了一下,呼吸有些沉重:“好,是朕多管閑事了,從今後,你是死是活,都再與朕無關。”


    一把甩開阿沐的手臂,軒陽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再一次消失在阿沐看不見的夜色中。


    阿沐轉過身往沐雪宮走去,素弦有些替軒陽打抱不平的跟了上去問道:“沐娘娘,您為什麽不讓陛下插手啊?”


    阿沐邊走邊道:“一來這事兒用不著他出手,二來我現在是眾矢之的,他再護我,恐免不了被朝中大臣諫言,讓他摻和進來,又有何必?”


    素弦歎氣道:“哎,您說您心裏明明是惦記陛下的,為什麽非要搞的跟仇人似的。”


    “我沒有惦記他。”阿沐腳步一頓,剩下半句話又咽回了肚子裏。


    我和他……本就是仇人。


    **


    經由太後這一扇風,第二天早晨,關於阿沐的傳言燒的更旺,一路從朝堂燒到了京城茶樓酒肆的杯盞裏。


    陶安下了朝,和陶老將軍一道回了府,府裏的丫鬟上了茶後,陶老將軍屏退了其他人,捋了捋胡子對陶安道:“當年我把阿沐帶進府的時候,她不過還是個五六歲的小丫頭,哈哈,沒想到一晃十幾年過去,她竟有如此福分高居妃位,如此,對我們也是大有利益可言,隻是……”陶老將軍端起茶盞歎了口氣:“太後那裏確不是好應付的,沐妃在宮中除了素弦,便沒有個能幫襯的人,這次又出了這種事,若我們不出些力,到時損了這麽好的一個棋子,實在是不劃算。”


    陶安垂眸頷首道:“父親說的是,兒子會謹慎處理。”


    陶老將軍點點頭:“你辦事,我一向放心。”說到這裏,陶老將軍突然皺眉道:“對了,還有一事,今日上朝你可看見陛下……嘴巴上的傷了?”


    陶安喝茶的動作一頓,點頭輕輕嗯了一聲:“應是不小心磕碰在哪兒了吧。”


    “哈哈哈!”陶老將軍突然朗聲大笑起來:“安兒你還未成親,怕是想不到那茬去,那傷……怕是不知道被哪個妃嬪咬的吧!”


    陶安一愣,隨即便反應了過來,低了低頭沒再說話。


    “聽聞後宮之中,也就沐妃敢在陛下麵前說個不字,這麽看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怕也隻有她能做的出來。”陶老將軍看向陶安:“你記得叮囑她一句,別太自以為是,皇帝的寵愛向來沒有長久的,該順從的時候順從,別真的惹怒了陛下,得不償失。”


    陶安默了一下,淡淡道:“是。”


    **


    去書房的路上,陶安遠遠就瞅見一個紫色的身影在書房前的花樹下蹦躂,嘴角牽起一抹笑,陶安走過去負手道:“怎麽,閑的無聊了?要不要我派人送你回苗疆?”


    雲衣撇著嘴瞪了一眼陶安:“你就這麽想趕我走啊,當時某人還說,等你來了帝都,我就帶你去逛那裏的集市,帶你去吃好吃的,玩兒好玩兒的。哎,可我真的來了吧,卻沒想到某人是個說話不算數的騙子……”


    說到最後一句,雲衣又把頭低下去,神情顯得頗委屈。


    陶安淺淺一笑,咳了一聲道:“這幾日事情有點多,確實把你怠慢了,在下就先向姑娘賠個不是。至於說話不算數,雲衣姑娘且把這話收回去,我這就帶你去逛逛帝都,吃喝玩樂隨你開心,如何?”


    雲衣情不自禁的咬著唇笑笑,抬起一張明媚的小臉迫不及待的點了點頭:“一言為定!”


    如此折騰了半日,直到暮色將盡,雲衣仍是興致勃勃,陶安笑著搖搖頭,神情有些無奈,旁邊跟著的侍從捧著大堆的玩意兒也早已是筋疲力盡,陶安看了看天色,在一家酒樓前停下腳步:“雲衣!”


    雲衣回頭,便見到那個青衫男子在熱鬧的人群中長身而立,笑容比迷魂穀裏最美的花朵還要令人心動,他的身後是搖搖欲墜的夕陽,燦爛的金輝從天的盡頭投射而來,而他就在這金光中,朝她招手,用那麽好聽的聲音喊出了她的名字:“雲衣!”


    “哎……”雲衣輕輕應了一聲,輕到似乎隻有她自己能聽到。


    王爺哥哥,你讓我做的事,我可不可以不去做。


    可不可以,就讓我簡簡單單的留在他身邊,哪怕隻是遠遠的看著,也好……


    瞬間的黯然之後,雲衣嘴角又掛上燦爛的笑容,她踮起腳尖朝陶安揮了揮手,大聲的應道:“哎!”


    小跑著過去,雲衣把手背在身後,晃著身子問陶安:“叫我做什麽?”


    陶安笑笑,抬頭用目光示意了一下旁邊的酒樓:“這裏的菜還不錯,要不要去嚐嚐?”


    雲衣朝那酒樓裏望了一眼,心裏想起王爺哥哥派人吩咐的話:如今整個帝都都在傳宮裏的那件事,你隻要把陶安帶出府,就能聽到這些消息,屆時,你就順水推舟向陶安自薦,後麵的事,王爺另會再囑托你的。


    雲衣回過神來,看著陶安笑著點了點頭。


    陶安想找個雅間,雲衣連忙擺了擺手:“就在散席,人多熱鬧。”


    陶安極幹脆的應道:“好。”


    酒菜還未上,附近的桌子便飄來了談話聲。


    “聽說宮裏的妃嬪這幾日都連著做噩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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