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冷酷,若不期然間抬頭,還能瞧見延平帝眸底的冷光。那是真真切切的冷酷,可不見之前的好脾氣,若是讓胡人聽見瞧見了,隻怕都不敢再認他這個盟友。可惜這裏並沒有胡人,對麵的下屬也並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兩人又就局勢說了兩句,便聽來人感歎道:“咱們也算打了個措手不及。北軍少了定國公坐鎮,一直群龍無首,也擋不住咱們的攻勢。照這趨勢下去,打去京城也不是難事。”延平帝卻搖頭道:“哪有這麽容易,京城很快就會派人來的。”“可京中皇帝不是剛死?繼位的小兒才十來歲吧,朝臣都應付不過來,哪裏顧得上咱們?!”他說完自覺有理,還又補了句:“更何況京中也不是沒有咱們的人。”延平帝聽罷淡淡掃他一眼:“你莫不是忘了,皇帝死了,朝中不還有個大長公主嗎?!”說起明達,對於延平帝他們來說就很糟心了。這些年如果不是有明達一直幫扶著皇兄,朝局早不知亂成什麽樣了,延平帝他們也不至於舍近求遠跑來與胡人合作。甚至到了今日,這人依舊是他們的攔路石,而且怎麽刺殺都死不了。過了片刻,延平帝捧著酒壺又給自己倒了杯酒,微涼:“就不知,這次被派來北地對付咱們的,又是什麽人了。”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7-19 08:23:10~2020-07-19 23:40: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夜歌放 15瓶;土豆、uran、小虎砸啊 10瓶;鳳凰花又開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135章 請命明達最後也沒有答應唐昭親往北地的請求,因為她並不想賭,也賭不起。頭一次,兩人算是不歡而散,或者說是明達單方麵拋下了唐昭。她回了宣室殿的靈堂,守在靈前的新帝見她回來,便迎了上去:“阿娘去了哪裏,怎麽去了這般久?”小孩兒眼圈兒還是紅的,要說這滿殿宗室大臣中,真正為先帝哭泣的人並不算多。明達算一個,小皇帝也算一個,隻是情真意切的流了許久眼淚,到如今淚差不多流幹了,人也從那種全然的傷心中解脫出來。再看四周,滿室的陌生人,便不免生出幾分惶然來。小皇帝偷偷拽著阿娘一片衣角,明達看見了,卻隻覺得心軟。她剛想說些什麽,便發現左右哭靈的人不少都豎起了耳朵,於是又閉上嘴將人拉走了。等到了清靜的偏殿,明達想了想,還是將如今的局勢與小皇帝說了。小皇帝年紀不大,但這段日子以來卻是跟在先帝身邊長了不少見識,很快就意識到了情況不妙。他小眉頭緊蹙著:“北地那邊不可耽擱,但該派什麽人過去呢?”對於朝臣,小皇帝的了解顯然還不夠多。他如今北地北軍,就是朝中各官署到底管轄些什麽,他也隻知道個大概而已。如此要在這滿殿朝臣中選出能用之人,著實是為難他,他便隻好將依賴求助的目光投向明達。明達在宣政殿以及回來的路上都有好好想過:“北地如今局勢難明,需要能征善戰的主將,更需要能鎮得住場子的人……”滿足這兩個條件的,最好是宗室,然而回頭看看京中這些宗室的嘴臉……明達真是連想都懶得想,那就是一堆糊不上牆的爛泥。雖然宗室式微,可以讓皇權更加穩固,但式微成這樣的,真要用時卻也是足夠讓人頭疼了。小皇帝聞言認真想了想,說道:“顯國公、靖平侯,都是武將傳家。”明達搖頭:“老顯國公年過七旬,已經不好上戰場了,世子卻從了文沒去過軍營。至於靖平侯,他曾與定國公有舊怨,這時候去北軍恐怕不合適。”母子倆商議一陣也不得其解,這人選之事著實令人頭疼,偏又不好耽擱。說了一陣,小皇帝抬頭便見明達眼下已是一片青黑,饒是強撐著眉眼間也能瞧見幾分疲色。他心下頓時擔憂,便勸道:“阿娘當保重身體,北地之事也不是一日可決斷的。這事明日再議,今日你便先回府去好好休息一夜吧。”宮中的朝華宮還空著,明達要過去住會更近些,可小皇帝擔心明達住在宮中就得事事操心。他有些怕了,雖然明達在身邊他會安心,可他更怕明達會被這些事累垮了身體。話音剛落,也沒等明達回應,小皇帝抬頭正見著唐昭過來,於是又衝她招手道:“姑父且過來,阿娘累了,你先帶她回府去休息吧。”唐昭聞言立時走了過來,看著明達喊了一聲:“殿下。”明達抿著唇,須臾後歎口氣:“走吧,回府去。”自登上回府的馬車,明達便閉上眼假寐,也不似平常總賴在唐昭身上。換做旁人見了,隻怕都得以為兩人生了嫌隙,但其實明達隻是在逃避而已。經過一番思考幾番商議,明達漸漸發現唐昭或許真的是被派往北地最好的人選——無論她現在身份如何,她曾經都是定國公世子,天然便對北軍比旁人多幾分親近了解。到時候若能再借定國公兩分名頭,融入北軍統帥北軍不是難事。而且說句不好聽的,滿殿朝臣之中,如今明達能夠信任的也隻有唐昭而已,便丞相等股肱也難免有著各自的私心。理智來說,明達該答應唐昭請求的,可情感上她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放手。為難之際也隻好選擇逃避,不去看唐昭,也不去想她到底有多合適。以唐昭對明達的了解,又怎會不懂她的糾結?不過她也不會多勸,因為她很明白,江山社稷之重已經刻進了明達的骨子裏,她早晚都會答應的。馬車裏,兩人都不開口,是難得的靜謐。外間馬蹄踏踏,踩在青石板的街道上,傳來清脆又沉重的馬蹄聲。走著走著,馬蹄聲忽然就頓住了,馬車也微微一晃停了下來。明達剛睜開眼,就聽外間傳來車夫的聲音:“殿下,外麵有人攔車求見。”明達聞言眉頭蹙了蹙,她此刻正煩惱,並不想見什麽人。可拒絕的話到嘴邊頓了頓,不知想到什麽還是咽了回去,最後令人打開了車門。車門一開,擋在馬車外的人便露出了臉——是宋三郎。隻見宋洋今日穿著一身白衣,家孝伴著國孝,他如今算是重孝加身。見著明達露麵,宋洋便一撩前擺直接跪在了雪地裏,張口便喊道:“殿下,長嫂……”這稱呼一出就很尷尬了,因為駙馬還在馬車裏。哪怕唐昭其實就是宋庭本人,可她和明達之間的氣氛還是肉眼可見的尷尬了一下。旋即明達便蹙眉道:“有什麽事便直說,莫要胡言亂語。”宋洋微微抬眸往馬車上瞥了一眼,麵上卻是一臉的義正言辭:“殿下,臣是來向殿下請命的!家父遭小人暗算,命喪北地,臣請往北地為父報仇!”話語擲地有聲,語氣也是誠懇憤慨,若不知情的人見了,隻怕都要為宋洋這份慷慨激昂而動容。可明達沒有,唐昭也沒有,因為兩人都知道宋洋的底細——他有很大嫌疑,早就投靠延平帝了,這時候讓他去北地,是去領了北軍一起投靠延平帝嗎?說實話,因為接二連三的事故,在宋洋露麵之前,唐昭和明達幾乎將他忘了。可現在人出現在了麵前,兩人卻都不由生出了疑心,懷疑那份泄露的布防圖,就是出自宋洋之手。隻這事也是五五開,畢竟定國公常年駐守邊疆,回來京城的時候並不多。不過無論如何,宋洋的請命已使他的野心昭然若揭了。明達和唐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都有些冷。宋洋在注視下低著頭,卻能感覺到兩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略微有些灼人。然後他就聽明達的聲音傳來:“北地之事茲事體大,你又無領兵經驗,也無驚豔才華,本宮如何能放心?”這話說得相當直白且打臉了,宋洋聞言頓時捏緊了拳頭,有種被羞辱的憤恨。可今日他來都來了,而且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跪在街邊相求,沒個如願的結局又如何肯甘心?!宋洋的脊背挺得更直了,他大言不慚道:“還請殿下信我一次。當初長兄既歿,父親也曾好好培養過我,我於行軍打仗之事也非一竅不通。”說完他便開始細數北地形勢,又道該如何應對,聽上去很是頭頭是道,卻不過是紙上談兵——定國公從來沒對這心思不正的兒子上過心,宋洋所謂的教導,也不過是定國公對兒子們隨口的指點,他在其中一點也不特殊。而且宋洋出仕後,定國公甚至沒讓他入武職,而是做了個文官。世道漸平,文官的地位其實已經漸漸趕超了武將,但定國公此舉卻不是為宋洋謀前程。畢竟定國公是武勳出身,至今也還掌著兵權,這種時候讓兒子棄武從文顯然就是將之排除在了繼承人之外。外人看出些端倪,宋洋自己更是看得明白,不甘之餘也愈發怨憤起來。當然,這些私底下的事宋洋可不打算拿出來說。左右定國公人都沒了,宋洋索性也就厚著臉皮,將自己說得無比重要,想要借大長公主不解兵事糊弄她。明達確實不通兵事,但這不代表她就好糊弄了,轉而將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唐昭——和宋洋這水貨不同,宋庭可是正正經經的國公府繼承人,是定國公親手培養出來的。哪怕她死時還年輕,沒能親自去北軍曆練一遭,可京中四營她也是待過的。唐昭聽著宋洋那些自以為高明的言論,心中隻覺哭笑不得,感覺到目光便示意明達放心。她輕咳一聲打斷了宋洋的話,直接問道:“我與殿下不聽虛言,且問你,胡人騎兵的弱點是什麽?”宋洋的誇誇其談頓時一滯:“這……騎兵不擅攻城。”唐昭點點頭,姑且認同這話,又問道:“那我再問你。若你有一萬兵馬守城,遭遇胡人三萬騎兵圍城……便以樟城為例吧,這城你要如何守?”樟城是哪裏,宋洋都不清楚,就更別提回答這問題了,一時支吾著說不出話來。明達見了仿佛十分敗興的模樣,擺擺手道:“罷了,回家守孝去吧。免得去了北地白白送了性命,定國公知道也會不安心的。”輕飄飄說完這番話,明達便令車夫關上車門,重新駕車繞開宋洋。這一問一答間,宋洋一直都還跪在地上,直到看著那馬車遠離視線,這才咬牙切齒的憤憤爬了起來。有小廝這時候才露麵,跑來替宋洋整理打濕的衣擺和褲腿,卻被宋洋一把推開了摔在雪地裏,他暴躁又惱怒的喝了一聲:“滾!”小廝怯怯爬了起來,卻再不敢靠近宋洋,見他轉身離開忙又跟上。隻是主仆二人誰都沒發現,暗地裏有雙眼睛,也一路跟著他們離開了。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7-19 23:40:48~2020-07-20 08:11: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ss 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暮靄紛澄 20瓶;謝謝有被笑到、綰綰小林子呀 10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136章 監軍宋洋的打算落了空,反而將自己弄得一身狼狽,心裏已是將明達與唐昭恨上了。尤其是唐昭,宋洋自認為優秀,唐昭的詢問在他看了來就是刁難。而等他回到國公府尋來地圖細細查看,找了半晌才在地圖上找到樟城那樣一座小城之後,他就更認定唐昭是刁難了——北地大大小小的城鎮足有數十座,樟城在其中一點都不顯眼,他怎麽會知道這種地方?!然而宋洋卻忽略了,唐昭說樟城這般不起眼的小城裏卻有一萬駐軍,顯然在軍事方麵樟城本是特殊的。也隻有宋洋這般對北地不甚了解的人,才會不知道樟城。不過無論如何,宋洋沒能達成所願,心有怨懟已是必然。他扔開地圖,又在房中發了會兒脾氣,緊接著便收到了主上召見的消息。宋洋的主上不是延平帝,而是他口中的殿下。當下他也不敢怠慢,忙收斂了脾氣,又換了身衣裳便出門去了。國孝期間,滿城的酒樓樂坊都關了,宋洋在城中繞了好一陣,才在一個偏僻的小巷裏尋到了一處還開著的僻靜茶樓。他推門走進茶樓,原本就僻靜的茶樓如今倒是更冷清了,一樓隻有三五個客人零零散散坐著,沒有說書先生增添氣氛,茶水喝著似乎也少了幾分滋味兒。茶樓的大門一開一合,冷風便灌了進去。小二原本懶洋洋倚在櫃台裏打瞌睡,察覺到冷風抬眼一看,原本懶散的模樣頓時收斂了起來。小二上前幾步,衝著宋洋便說道:“客官,二樓雅間有人等。”宋洋點點頭,昂首挺胸跟著小二上了二樓,跟來的小廝則直接被他留在了樓下。到了雅間門口,小二先抬手在門上有規律的敲了幾下,等門內傳出一聲冷冷清清的“進”字,小二這才讓開了身子,請宋洋自行推門入內。在外人麵前,宋洋素來是倨傲的,他推開雅間的門走了進去,脊背也依舊挺得筆直。直到進屋之後回身關好房門,他身上的氣質才在一瞬間從倨傲變成了謙卑。快步行到茶桌前,宋洋眼也沒抬便衝著桌案後的錦衣青年行禮道:“宋洋見過殿下。”青年冷冷瞧他一眼,卻並沒有開口叫起,自顧自倒茶飲茶,隻晾著宋洋。如果宋洋一開始還對此次召見沒有什麽想法,到了這時也知道有些不妙了。於是他額上漸漸浸出了薄汗,大冬天也不知是嚇的,還是行禮的動作保持太久累的。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宋洋心裏越想越多,直把自己嚇個夠嗆。尤其他知道青年不是個善茬,正懼怕對方的手段,終於聽到青年開口問道:“宋洋,你可知錯?”宋洋這會兒已經被自己嚇老實了,聞言忙道:“宋洋知錯。”青年眉梢一揚,終於正眼瞧他:“那你且說說錯在何處?”宋洋便又支吾了起來。倒不是他不願認錯,隻是他這般的人從來也不會覺得自己錯了。若要他主動認錯,也隻會是因為上位者說他錯了,他才會順從對方的心意認錯——畢竟得罪不起,這樣的認錯與其說是認錯,不如說的認慫。青年顯然看出來了,饒是他知道宋洋此人秉性,這時候也差點兒給氣笑了。他終於不再賣關子,將手中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磕,冷聲問道:“是誰讓你去尋明達請命的?!”宋洋終於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他趕忙認錯道:“屬下自作主張,還請殿下恕罪。”青年聞言倏地站起身來,繞過桌案走到宋洋麵前,後者下意識抬頭,就見青年一臉陰鷙。他心下一顫,還沒來得及多想,就感覺腿後一疼,卻是被青年一腳踹在了腿上。一個踉蹌,單膝跪地,又聽青年斥道:“自作主張?好一個自作主張!本王見過蠢的,就沒見過你這般蠢的,你倒是真拿下兵權啊!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顯然,宋洋想要趁機將兵權握在手裏的心思,誰也瞞不過。喋喋不休怒罵了一陣,宋洋被訓得連頭都不敢抬。可笑的是之前明達和唐昭隻是拒絕他的請命罷了,他便覺是奇恥大辱,將兩人記恨上了。現下又是被人踹得跪倒,又是被人指著鼻子罵蠢貨,宋洋卻縮著脖子連頭都不敢抬一下,更別提怨恨了。所謂欺軟怕硬,大抵也是刻在他骨子裏的。終於,青年發泄完怒氣,又不能在這當口真對他如何,便氣咻咻又在他腿上踹了一腳:“滾吧,下次若再自作主張,本王定不會放過你!”宋洋連連應是,又忙不迭退出了雅間,整個人都灰頭土臉的。宋洋的主動請命,終於提醒了明達和唐昭他這個人的存在,因此在拒絕了宋洋之後,馬車雖然離去,但暗地裏明達卻是留了人跟著他的。隨後宋洋回府查地圖、發脾氣,包括他接到消息匆匆趕去茶樓的事,便都落在了暗衛眼中。唯一可惜的是那茶館明鬆暗緊,暗衛隻跟到茶樓外便覺出不妥,怕驚動對方便沒有跟進去,也並不知宋洋來此到底是見了誰。明達知道此事後不怎麽意外,也隻慶幸沒被小人蒙蔽,暫時也抽不出空來收拾宋洋。然宋洋的請命隻是個開頭,之後陸陸續續又有人來向明達請命。可有了宋洋的例子在前,明達實在難以對這些請命之人生出全然的信任,就怕自己不慎選了心懷叵測之人。北地之事不可耽擱,偏明達對領軍人選毫無頭緒,簡直煩惱得讓人頭疼。頭疼是真頭疼。明達一手翻著朝中武官的花名冊,翻完又翻北軍將領的名冊,另一隻手卻忍不住在額上按了幾下,頭疼得直皺眉。正在這時,一雙修長的手按在了她的額角,替她揉捏起來。明達微抬眸瞧了一眼,瞥見熟悉的衣袖蕩過,便又心安理得的閉上了眼——唐昭對她好是應該的,至於按按腦袋就放她去北地,那是不可能的!唐昭也沒說什麽,動作輕柔的替明達按捏了一會兒,才問道:“頭還疼嗎?”明達沒吱聲,隻管享受這片刻的安寧。唐昭沒再提主動請纓的事,可北地之事卻是明達無論如何也不能回避的。她在唐昭麵前可以裝若無其事,但回過頭麵對丞相,麵對朝臣,麵的小皇帝,卻總要拿出一個章程來的。終於,又一次商議無果之後,小皇帝偷偷拉住了明達:“其實現今主動請纓的將軍中,有好些個都頗有才幹,還有丞相他們舉薦那些人選,看上去也都不錯,阿娘為什麽不肯選他們呢?”明達看著小皇帝一臉懵懂的模樣,不禁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教他:“阿臻,用人不能隻看才幹,也要看忠心的。尤其是這樣緊要的時候,緊要的位置。”小皇帝一點就通,恍然道:“阿娘是說他們懷有二心?”明達點點頭,又搖頭:“總有忠心之人,不過當此時你我卻無暇分辨太多。”話說到這裏,明達也不必瞞著小皇帝什麽,當下便將上代人的恩怨全都說與對方聽了——其實並沒有什麽,不過是一場皇權爭鬥罷了,拖到如今也說不上誰對誰錯了。當年發動兵變叛亂的武興帝算得上亂臣賊子,可如今在太平盛世裏勾結外族興起戰事的延平帝又能好到哪裏去?皇權爭鬥中,沒有對錯,隻有勝敗!小皇帝聽罷沉吟了許久,也無法去批判先輩的對錯,隻好將注意重新放回眼前。他其實對皇位沒什麽執念,畢竟得來太容易,而承擔的責任又太重。可事到如今誰都沒有退路,他也隻好盡心想得周全些:“那阿娘有沒有想過,既然那些請命的將軍咱們信不過,那難道就不能派些信得過的人同去,以作監軍嗎?”明達聞言有些好笑,覺得小皇帝到底還是天真——所謂監軍,隻有對忠誠之人才算桎梏,若是對方本就不忠,這一路北去都不知有多少手段能要了監軍性命。可小皇帝顯然不覺得自己思路有錯,他又繼續說道:“這監軍的身份需得高些,免得人微言輕,說了什麽主將也不願意聽,咱們在京城更是鞭長莫及。而且人也必須聰明,否則去了戰場胡亂插手,隻會拖累大軍……”漸漸地,明達聽著小皇帝的話,思慮也不由得被他帶動。然後隨著小皇帝的敘述,腦海中的人選一個個出現,又一個個被排除,最後發現選這監軍也不比選主將容易。明達終於打斷了小皇帝的話:“阿臻心中可是有了人選?”小皇帝聞言眨眨眼,再眨眨眼,看著明達一時沒有說話。小孩兒是她親手養大的,對方什麽心思明達怎會不知?一看小皇帝這神情她就知道,對方這是心虛了,想必他想說的話是自己不愛聽的。果不其然,小皇帝最後還是扯了扯明達衣袖,提議道:“讓姑父去如何?”明達聞言神色頓時一冷,熟悉她的人都能看出她的不悅來。小皇帝自然也看出來了,話出口前他就知道阿娘會不高興,可他還是繼續說了下去:“要論信任,這滿朝上下還有比姑父更能讓阿娘與我更信任的人嗎?要論才幹,我也相信姑父不比旁人差,去了北地也不會被人糊弄。”作者有話要說: 唐昭(沉吟):其實比起姑父,我還是更想給小孩兒當爹的,畢竟姑父和娘聽起來就不是一家!宋臻(為難):那我現在叫你一聲爹,你敢應嗎?明達(拍板):所以下次別叫阿娘了,還是叫姑母吧。宋臻(qaq):說好的一直是阿娘,結果見色忘子就拋棄了我……騙子!!!感謝在2020-07-20 08:11:45~2020-07-20 23:33: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鳳凰花又開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137章 堅定北地的事拖延不得,耽擱了兩日,明達自己都覺得壓力倍增。唐昭除了一開始的主動請纓,之後便再沒提過這個話題,因為她知道如果別有選擇,明達就一定不會選擇自己,而如果別無選擇,她勸與不勸也都沒有差別。果不其然,明達找不到更好的選擇,在小皇帝的勸說下終於還是妥協了。下定決心後,她回到公主府再見唐昭,目光便尤其的複雜。唐昭察覺到了,也猜到了明達目光變化的原因。她心歎自己果然還是等到了這個結果,而後主動上前問道:“殿下可是有什麽話要與我說?”明達抿著唇,始終不知該如何開口,許久過後才從脖子上摘下一枚玉符,抬手要給唐昭戴上。唐昭見此怔了下,有些猶豫,可最後到底還是沒有拒絕——不必明達開口,青梅竹馬長大的唐昭也認識這玉符。那是平安符,是明達從小戴到大,二十幾年從未離身的。明達有千言萬語,卻都隨著這枚玉符送了出去。唐昭讀懂了,抬手撫摸著垂在胸前的玉符,輕聲道:“我會平安回來的。”明達聽到這句,不知為何鼻子就是一酸,接著就一把撲進了唐昭懷裏:“對不起……”唐昭抬手便將明達抱了個滿懷,又聽出她開口時語氣不對,隱隱好似帶著哭腔。心下一軟,她忙抱著人安撫,同時也失笑:“是我主動請纓,我也要為父報仇,哪裏要你說什麽對不起?!”說完頓了頓,又歎道:“此去北地,還要累得殿下掛心了。”明達聞言卻是將她抱得更緊了,又將臉埋在她肩頭,過了好一會兒才悶悶道:“你既然知道我掛心,就一定要記得回來。”微頓,又道:“我沒辦法再等你十年了。”唐昭鄭重應了,兩人又抱在一起相護取暖了一會兒,明達這才將安排與唐昭說了——直接讓唐昭領兵是不可能的。且不說她年輕擔不擔得起這重任,就隻信任方麵,明達是知道她有才能,可旁人卻隻會以為她是靠著駙馬的身份才能指手畫腳。戰場之上,機會瞬息萬變,唐昭此去並沒有多少時間能讓手下將士了解她,雙方也並沒有機會慢慢建立信任。所以到最後明達還是采用了小皇帝的建議,一麵派顯國公領兵,一麵又令唐昭監軍。當然,明達這樣安排也有自己的私心,畢竟監軍比起主將總要安全得多。唐昭聽罷沉吟片刻,除了覺得顯國公年紀太大,憂心他身體不太適合領兵之外,倒也沒覺得哪裏不妥。畢竟顯國公是老將了,他在戰場是縱橫捭闔的時候別說唐昭,就連她爹定國公也還不知在哪兒玩泥巴呢。北地的情況耽誤不得,這回雙方終於達成了共識,明達傳信回宮中,讓小皇帝下了聖旨。緊接著就要立刻收拾行囊,準備啟程了。在這忙碌不休的當口,明達親自給唐昭收拾的行裝。衣衫要帶、銀錢要帶、趁手的武器、防身的藥材,樣樣都要帶!明達一邊給唐昭收拾衣衫,一麵看著衣櫃中自己的那一半衣衫,一時間走了神。如果她能跟著唐昭一起去的話就好了,無論凶險還是平安,她都能陪著她一起了……看著明達收拾行裝時又走了神,唐昭歎息一聲,再次將人擁入了懷裏——趁著還沒走,她也多抱抱小媳婦吧,免得這一去再要回來,也不知是幾月之後了。北地情況緊急,明達下了決定後便沒多少時間在讓人耽擱猶豫了。唐昭當日就收拾好了行裝,趕去與顯國公會麵時,隻見老國公不僅早收拾好了行裝,甚至已經牽著馬領著人,隻等唐昭一到便能輕車簡從趕赴戰場了。多事之秋,先帝剛駕崩沒幾日,新帝登基又正是年少,難說京中能一直這般安穩下去。所以哪怕北地情況危急,京中的兵馬也是一絲一毫都動用不得……換句話說,唐昭與顯國公這次離京不會帶走兵馬,兩人隻各自帶著些侍衛,趕路也會更快一些。當然,因著北地形勢確實不好,明達也下令召集了一些兵馬在路上。唐昭和顯國公此番北上正可以一路走,一路接手這些兵馬,等趕到北地也會形成一股援兵勢力。這是後話,眼下見著顯國公一把年紀,還明顯在等自己的模樣,唐昭忙衝對方行禮道:“小子唐昭,見過顯國公。此番來遲,還勞國公久等了。”顯國公如今已是年過古稀,雖然老將軍老當益壯,到了這把年紀依舊精神矍鑠,可看他須發皆白也是難掩老態。而這把年紀的老將顯然沒想到自己還有再上戰場的一日,接到消息詫異之餘,眼底霎時重燃了戰意。他翻出了珍藏的鎧甲,重拾起趁手的兵器,召集了賦閑的家將……直到滿腔熱血趕到城門口,老國公被冬日寒風迎麵一吹才忽然冷靜下來,想到了一件事——監軍這東西,當將軍的都不陌生,老國公可不喜歡這套在脖子上的鎖鏈。因此未見唐昭,顯國公對她已是生出幾分忌憚與不喜。尤其想到她駙馬的身份,更讓人懷疑此番她是借著大長公主的勢,趁機跑去北地撈取戰功的。或者隻是白占功勞都還算好的,老國公更怕這是個自大的草包,到時候跑去戰場上胡亂的指手畫腳。應該不會吧?大長公主的眼光沒這麽差吧?老國公等人的時候,滿肚子嘀咕。等真見到唐昭發現她恭謹有禮,提著的心才算放下一半,然後不動聲色的打量起對方來:“駙馬多禮了,老夫也是剛到。”兩人沒寒暄幾句,明達便露麵了,她是乘馬車跟著唐昭一起來送行的。顯國公之前也算是賦閑在家養老了,可對於明達他卻不陌生。見她出現忙行禮問安,心中卻不免泛起了嘀咕,難不成大長公主是為了駙馬特地來送行,要自己此去關照一二的?不怪顯國公這般想,實在是之前那一番打量,唐昭恭謹是恭謹,有禮是有禮,可她看上去也太過年輕單薄了些——少年人渾身的書卷氣,看上去倒不像個草包了,可她單薄的肩膀可不像能負擔起盔甲的重量,更別提直麵戰場了。明達一眼就看穿了老國公的想法,倒也沒有反駁什麽,隻是微帶歉意的說道:“此番離京匆忙,加之先帝新喪實在不好大張旗鼓,便委屈國公出征無百官相送了。但本宮保證,待國公凱旋之日,陛下必定率領文武百官出城相迎,以賀將軍功勳。”顯國公這般年紀了,自然看得出明達態度誠懇,因此不論之前有多少腹誹,這時候也都被他壓了下去。老將軍整肅了神色,鄭重一禮道:“臣必不負殿下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