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說:“我曾聽侯爺醉後道,怕大人見了傷心。”沈是蹙眉,“這話不像是侯爺說的。”阿良摸了摸鼻子,“原話是,無謂再添傷心人。”“侯爺雖有兩月故意避著大人,但我昨日整理書房時,卻發現大人上元節寫的‘長安’二字紅紙箋,被夾在大人新謄的論著裏。而那四周已起了毛邊,像是翻來覆去看過許多遍的樣子。”“你為何同我說這些?”沈是疑惑。“侯爺太苦了,阿良希望大人不要因今日之事疏遠侯爺。”阿良歎了口氣,“此話說來冒犯,但侯爺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了,自故人死後,他便甚少有喜怒哀樂之情,唯有大人來了,才能瞧見點人氣。”沈是並未覺得受用,他不過是討了故人便宜。阿良垂眸道:“近來,侯爺將子安齋的權都放了出去,還給我解了奴籍,安排了一處宅院,阿良不懂什麽權謀之術,也不知道侯爺要做什麽……”沈是抬頭看了下不遠處的府門,語染悲涼,“我攔不住……他要做的事情,我一件也沒攔住……”阿良卻笑了一下,“不一定的。”“侯爺千般萬般躲著大人,便是怕日後給大人添傷心。如今有了這層羈絆,隻怕是不傷心也難了。”阿良說:“侯爺看起來恣意妄為,骨子裏其實是個優柔寡斷的人,大人若是過的不好,侯爺不會安心的……”話語間已至府門,沈是拱手,便要離去。阿良仍是補了一句,“若大人不信,不妨想想刑部入獄時,侯爺為何讓我送洛江奏折來。”沈是微微一怔,不是為了威脅他不要輕舉妄動麽?第141章 辭官沈是突然憑空生出許多無法解釋的疑惑,那份奏折說是威脅,但他並沒有受到威脅……反而倒像是提醒?還有侯爺是如何得到的證據,真是從夜光杯開始嗎?若是如此,怎能毫無遺漏的查出五個人來,還是黃隼內部也有人被侯爺收買了?封白衣是誰下的手?呂安又是如何被柳家控製的?諸如此類,都是隨時會決堤的禍患,沈是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防備。阿良為沈是備了侯府的轎夫,沈是正襟危坐在轎子的一個角落,阿良心裏咯噔了一下,常人不是都坐於正中,或者臨窗之位麽?沈是在轎中催促了兩次才至李府。李雲賦在堂前燒著一壺沸水,見他來了笑道:“沈兄快來,我上次去拜祭恩師,知禮送了我兩包六安瓜片,一起嚐嚐。”沈是忙上前打量著他,隻見他官服已褪去,換了身輕鬆的淡藍色長衫,他踮起身子拿過櫃上茶包放到案前,明晃晃的咧出口白牙笑著說:“沈兄可看仔細來了,我有沒有不妥之處?”直至此時,沈是才鬆了口氣,接過他手中茶包行雲流水的衝了起來。“咦,沈兄這手法挺特別的。”李雲賦探身看道。沈是遞了杯給他,“試試,閣老親自教導的。”李雲賦眼睛亮了起來,端起本欲一口飲下,臨至嘴邊,神情驟哀,呷了一口,便放了下來。沈是問:“不像麽?”李雲賦搖頭,“茶香依舊,而人已不在……”沈是艱澀的笑了下,“閣老自長子死後,便收了你為學生,用盡畢生心血栽培你……隻要你在,就相當於閣老猶在。”李雲賦眼睫顫了顫。沈是伸手摸了下他額頭,“以後不要再挺而走險了,閣老視你如親子,你若出事了……”我如何向九泉之下的宋奉安交待。李雲賦道:“沈兄不必介懷,寄北因我險此絕境,自應由我來解,落再牽連沈兄遇險,我日夜難安。不提此事了,左右已了結,你我品茶作樂才是……”沈是問:“三司會審,柳家沒有刁難你嗎?”“當著聖上的麵,他們豈敢妄為?”李雲賦無所謂的說。沈是將信將疑,刑部那幫人陰的很,怎會如此輕易,難道真是畏懼閣老之名……“柳家這等簪纓世家最看重顏麵,你此行害了柳家金龜婿,當著群臣的麵觸了他逆鱗,弄得他顏麵盡失,他不會輕饒你,聖上為安撫柳家,也定會推你出來……”沈是憂心忡忡的看看了他一眼。“侯爺已上奏了。”李雲賦轉著茶杯輕輕道。“什麽!”“侯爺狀告我亦涉及剝削民脂,送大理寺會審。”李雲賦彎著眼道:“讀書人經不起打,沈大人可莫要濫用私刑啊。”話音方落,門外便來了官兵……沈是站起,大理寺的人恭敬與他兩行禮,“正尋著大人,沒想到已經到了。”大理寺的人也不敢壓著李禦史,手裏無實證,誰敢得罪閣老後生,便是有幾個心懷鬼胎的,也被柳長澤早早清了去。李雲賦和善的跟著眾人走了,沈是不好一處,隻能先行於前方,待沈是走遠後,李雲賦陡然借力斜在身邊小吏上,“大人!”“噓。”李雲賦給他遞了個眼色,小吏噤口,不動聲色的攙扶起李禦史,摸過手背時,竟已是汗濕一片。“喂!你這人怎麽回事!把我這燈籠都捏破了!”街尾一攤販罵罵咧咧道。那人看了下招牌“十文一個”,便從袖中取了十文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