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此言鄭重,大人對小人有再造之恩,小人自會結草銜環以報……”阿查子說此話頗有點人小鬼大的感覺,烏溜溜的眼睛一直骨碌的轉著,冉娘忍不住捏了把他的臉,若自己不是新嫁未久便守了寡,想來孩子也該這般大了。“你幾歲?”阿查子說:“十四了。”冉娘詫異,“紮著雙髻又這般小,我權當你才八九歲呢……”阿查子垂了眸,“阿婆隻教過我紮雙髻……”冉娘捏了捏他包子似的小臉,然後伸手爬至他雙髻的紅繩處,輕輕一抽,滿頭青黃之發便落了下來,“長大了,便要束發戴冠了,不然等過幾日國子監筳講,先生定要罵你一個衣衫不正了。”冉娘巧指如飛,教他如何挽發,阿查子聰慧心巧,跟著走了兩遭,便也束的似模似樣的。冉娘說最後從自己發上拔了一支玉蘭簪,握著阿查子的手別了進他發裏,扶著他的小腦袋,讓他看著銅鏡,“你瞧瞧,一下便是個小君子了呢。”阿查子看著昏黃鏡麵上映出來的自己,那一下便脫了稚嫩變得有些像河畔公子哥一樣的人,忽然眼睛全紅了……冉娘不解問他,“怎麽了?”隻見阿查子忽然轉身撲進她懷裏,低低的哭了起來,“我……我若…………我若有娘親……今日也會替我束發嗎……”冉娘鼻子一酸,拍了拍他後背,柔聲道:“會的,會梳的比這個還要好看。”阿查子良久才緩過來,看向冉娘的眼神裏不禁帶了些依賴,他跪下叩首,“多謝夫人教我束發,此情阿查子必定銘記終身。”冉娘依舊是溫柔的看著他。心裏說道,是我要謝你,謝你圓了我一個遺憾。“你若真要謝我,幫我一個忙可好?”冉娘說。阿查子當仁不讓,“夫人盡管吩咐。”冉娘手放到書頁上,將那支香取出遞給阿查子,“你明日見到大人,替我將此物交給他。”阿查子應下,卻不知這算什麽忙,他又稚氣的問了句,“夫人可有話交待?”冉娘想了想,同他低語二三。……常尚書擺的流觴曲水宴,那真叫個酒池肉林,他雖師從宋閣老,但為人浮誇愛炫耀,有幾分不起眼的小聰明,照說這般渾水摸魚之輩如何能當上尚書之位?卻是他有兩門神技,一是忠君之心,二是能屈能伸。若有人說沒看出來常尚書有多忠君,那你是不知道常家家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常尚書家三代忠烈,為國捐軀,偏生到他頭上是獨子,又是個扶不起來的阿鬥,他父親氣的要將他送入宮中做太監,還是被先帝攔了下來,說之遇從小喜愛禮樂,見識廣博,不若來禮部試試。常尚書死裏逃生,自是發憤圖強,加之他從小喜好玩樂,什麽奇珍瑰寶沒見過,歪打誤撞,竟讓他在禮部出盡了風光。這二呢,便更有意思了,譬如慶功宴上沈是給了他女兒那等羞辱,換作常人早就不共戴天了,到他這反而成了,“哎呀,不知道沈大人和侯爺還有這一段情分,往日多有得罪啊,今夜老夫開宴,沈大人可不許不來!”他又勾著沈是的肩,嘿嘿笑道:“若是沈大人能把侯爺一同帶過來,那老夫定要重謝沈大人!”這事行的尷尬,但又絕妙,他若避而不談,讓別人更加笑話。但他若是與侯爺沈是都知交上了,反而叫人摸不清,不好多言。沈是也知他如意算盤,便故意說道:“尚書好意,但侯爺命下官今日必尋一珍寶,實在難以抽身……”常尚書勢在必行,“沈大人盡管說來,天下珍寶,莫有老夫未嚐見的。”“尚書大人肯幫忙,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沈是說,“侯爺說,他要詩仙李太白飲酒的杯子。”“……這還真的難倒老夫了。”沈是歎氣,“可不是,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大人說,我去哪裏尋個能盛琥珀光的玉碗來……”常尚書卻猛拍了下手,“有!有了!”沈是欣喜,“大人可是見過?”常尚書顯然格外興奮,他終於尋到能顯擺自己藏物的時候了,“沈大人可知,西域有一種酒隻能在夜裏喝?”“聞所未聞……”常尚書摸微仰著頭,眯著眼睛,像隻驕傲的老孔雀,“這還不是最特別的,最特別的是這酒會發光。”沈是驚奇。“老夫不才,卻恰好有這麽一壇,沈大人今夜赴宴便知曉了。”沈是為難,“可我仍要尋玉碗……”常尚書卻拍了下他後背,“沈大人怎還不懂?世上哪有什麽會發光的酒,自然是會發光的器皿。你今夜帶侯爺來,我便讓你見識一下什麽叫玉碗盛來琥珀光。”沈是咋舌,“啊……大人說的可是夜光杯?!”“噓。”“這不是前朝便失傳了麽……”常尚書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沈是拱手,“下官今夜定準時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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