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長澤喝了一夜的新豐酒。當然沈是沒認出來是什麽酒。反正柳長澤喝了一夜,還不準他碰。最後看著他發呆,但是麵上的表情又不太友好,仿佛想將他眼珠兒摳下來一樣。沈是無語,他也不想長一顆琥珀色的眼珠啊,他以前烏黑發亮的比這好看多了!柳長澤叫他,“閉眼。”他老緊張的閉上了眼,結果半天沒動靜。再睜眼時,柳長澤拽他上了馬回府。沈是不明所以,隻是仰頭看看月色,在看看他側臉,似乎依稀能發現掛在眼尾的一點水光。沈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夜裏眼神確實不好。但那一刻起,突然覺得,做個贗品也沒什麽。沈是在回程的時候,沒有如平時一般,刻意拉開一個君子距離,反而摟上柳長澤的腰。那一刻,是他重生以來,心裏最平靜的時候。如果柳長澤沒有一回府,就逼他找賬本的話,那就更好了。……沈是行雲流水的泡好一壺茶涼在一側,他近來多了許多閑情雅致,換了自己生潮的清茶,掏空家底收了一些“雪山銀芽”,泡的時候還要挽個花式,一手關公巡河練得如火純青,泡出來的茶香,芳似佳人。柳長澤呆的時間便更長了。他隻見過一個人把“關公巡河”玩的這般漂亮。正如此時,柳長澤又看癡了眼。本想著終於到了結的時候了,沒承望還要撐這般久,不尋個慰藉都難以苟延殘喘……三年半了。沈是見他情緒不高,又問道:“侯爺可是遇上柳學士了?”柳長澤才說:“我沒去。”沈是不解,“那緣何這身裝扮?”柳長澤往左轉了下茶盞,又往右轉了一下,沈是看了眼自己的手,居然做出了一樣的舉動……沈是暗道不好,要趕緊改掉這個習慣。柳長澤抿了口茶說:“我見了太後。”“可有怪你?”沈是問。柳長澤一貫飛揚的眼尾低了點,“太後待我如常。”沈是了然。若是責罵還有回旋之地,若是如常,反倒是哀莫大於心死了。其實太後賜婚庶弟,便已做出了選擇……“輔國將軍是為了蕭將軍身死,故而隻要蕭家一脈鼎盛,太後連帶著榮光,不必費心與柳家製衡。但如今蕭將軍背罵名而亡……付柳合親,兵戶結盟,放眼朝綱已是無人能阻,由太後賜婚,即表明的仰仗之意,亦全了聖上顏麵……”沈是頓了下,委婉的說:“行至今日,許多事情不過是無可奈何,順勢而為,也不盡是怪責於你……”柳長澤看著沈是小心翼翼為他開脫的模樣,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仿佛之前氣到扇他耳光的人,不是對方一樣。但他心口又不可避免的生出一團暖水。他棋差一招,種下的苦果也隻能全盤兜著,怨不得別人。也無需尋借口。柳長澤的目光太過專注,讓沈是忘了接下來寬慰的話語,反而爬上了幾分窘迫,他意識到自己似乎還穿著入睡時的白色單衣,發冠也未束,披散頭發的不成體統……沈是微低了點頭,額前的青絲便飄到了半邊臉上,他正欲撇過……一雙白皙修長的指節劃過他側臉,勾著那兩縷青絲,掛到了他耳後。沈是覺得柳長澤的手,白的過分。他又下意識看了看柳長澤輕叩在桌子上的右手,虎口上還殘留著一個痕跡很深的牙印。沈是抿了抿唇,腦海裏閃過幾幕萬壽宴的親密畫麵,麵頰不禁飛紅了些。“你眼睛不是好了?緣何還看醫書?”柳長澤若無其事的扯開了話題。但他大拇指卻在方才碰過沈是青絲的地方,摩挲了兩把。提及雙眸,沈是不自覺睜大了些,兩顆琥珀色的晶石,在燈光下粼粼生輝。柳長澤低下頭去翻了兩頁醫書,想起一句話。燈下看人,更美三分。沈是隨口胡謅道:“閑來無事研究下破明引的改良方子,萬一某一日又瞧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