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住了二十歲的他。也鎖住了為爭狀元銀翅簪花,和他賭酒、縱馬、放歌的宋奉安。終不似,少年遊。“沈少卿,病好些了嗎?”宋奉安問。沈是拱手說:“好多了,隻是還有些咳嗽,大夫說等痰化了,也就痊愈的差不多了。”沈是又作揖說:“有勞閣老費心,病中收到閣老問候,感動不已。眼下沒能先行拜謝閣老,還讓閣老折節下問,晚輩羞愧難當。”“不必客套。”宋奉安笑了下,這笑不是慈愛,有一點朝氣,給他那張國字臉添了不少生機,他語氣輕緩的說:“你也用沉香木?”沈是愣了下。他拍了下沈是的肩說:“六安瓜片,補氣提神,沈少卿身體弱,有空便常來喝喝茶吧。”沈是點點頭。他有些惶恐。宋閣老笑著看了下他茫然的模樣,不像尋常人的曲意逢迎,不像欣喜得意,也不會謙卑過頭,心下十分滿意的走了。沈是一個人走著,滿腦子胡思亂想。宋奉安不是認出來了吧。這種怪力亂神的事,宋奉安那種老古板也能想得出來?沈是一路搖頭。周遭同僚三五成群,唯有沈是孤零零獨行。沒有人願和沈少卿攀談。拿萬壽節出來說事,明眼人都知道借口,故意咳嗽出風頭,想在文武之爭裏賣雙方個好,這種見風使舵,左右逢迎的人,最為不齒!可沒人想做這個咳嗽的人嗎?都想。愚笨的想不到萬壽節,想到的不敢叫板萬歲。也沒人敢賭,禮部會不會為自己出聲正言。柳彌攥緊了手,他想到了,但他不能。他是宋閣老門生,不得不避嫌。他是柳家器重的後輩,不得不慎言。滿朝之中,竟隻有一個人化幹戈為玉帛,將戰火引走,既給聖上遞了台階,沒讓聖上直接拒絕兩人的任何一方,又賣了宋閣老人情,還全了付鎮中臉麵。說不讓你調兵,是因為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揚國威。而不是,宋閣老彈劾你,所以不讓。沈是突然被人拽進了一旁的茂盛的樹叢裏。他更茫然的看著柳長澤。柳長澤氣急敗壞的在樹底下走了兩圈,像個月圓時分暴躁的頭狼,非要撕裂什麽才能緩解沸騰焦躁的血液。他衝沈是罵道:“沈是,你咳嗽來的還真是時機!平日病暈了過去都能忍住,如今竟咳到金鑾殿上了!你不要命了嗎!內閣首輔和兵部尚書的事也是你能摻和的!”暈過去?沈是想了想,他從前一直有個習慣,病重了怕讓柳長澤擔心,都會下意識的隱藏自己病情。估計這次暈過去前,看到了柳長澤,便一直刻意壓抑著不讓自己咳嗽。沒想到居然被發現了……沈是訕訕的說:“讓侯爺擔心了……”“你算個什麽東西!”柳長澤氣極反笑,他怎麽可能擔心沈是,他說:“若不是看著太傅情麵,我早八百年送你去閻王了!”我算你老師……沈是抿抿唇,識時務者為俊傑,柳長澤的關心向來是這麽別扭的,他懂得很。他配合的說:“是下官自作多情了。”柳長澤看他這幅沒心沒肺的樣子,火又燒起來了:“你不是自作多情,你是自尋死路!”自尋死路。沈是忽然笑了。柳長澤終於忍不住揪住了他衣領,一字一頓冷聲說:“我說過好自為之,你若是想用這種方式引我救你,和你割舍不清,你大可以試試!”“看看你會不會死、無、全、屍!”沈是笑著笑著眼圈便有些紅了。他一個人在朝堂很久,和宋奉安每天不是救這個就是撈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