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帝看著他緩慢道:“如此說來,李給事連兩道關口都相同,必定是抄襲無疑了?”蔣圖跪下說:“請聖上還我水司部員外郎一個清白!”“清白……”承明帝冷笑了下。驟然將圖甩在他麵前:“你給朕睜大眼睛看清楚!這兩筆是方才朕當著眾臣工麵,一筆一畫、畫上去的!你告訴朕,既然黃沙泛濫,你工部為何沒有措施!”蔣圖怔仲了幾秒。承明帝見他不語,站了起來接著說:“朕年前派人去勘了地勢,此峽口乃工開擴的,而你水部司的人,卻口口聲聲說是自然形成,蔣侍郎,你又如何解釋!”蔣圖啞口無言,低著頭說:“臣不知……”承明帝火冒三丈,“朕命你監工,你卻一問三不知!”蔣圖茫然的環顧了下四周,連忙指著死去的員外郎說:“工部多人作圖,各司其職,定是他受人指使,趁人多繁亂時蓄意刪減……”蔣圖突然找到借口,高聲道:“想害聖上水利興修一事,錯漏百出,難以為繼!此人用心歹毒,請聖上明察!”大理寺馬上有人站出來說:“如今死無對證,蔣侍郎一張嘴,便是黑的也能謅成白的了!臣以為蔣圖疏忽職守,險些誤害忠良,此罪必須嚴懲不貸!”刑部侍郎當即辯白,“蔣侍郎為治水圖殫精竭慮,通宵達旦,如今因奸人所害,便要抹殺他一切的功勞嗎!聖上,蔣侍郎敏明自律,學識淵博,若因此責罰,恐寒了忠臣赤心啊!”柳長澤無趣的闔了闔眼。興修在際,誰死蔣圖都不會出事,這出戲無聊透頂。正巧這時李雲賦看了下柳長澤,卻見他的視線落在員外郎的胸口處……李雲賦也跟著看了過去,隻覺這胸膛處有略微凸起,他打破了僵持不下的局勢道:“稟聖上!員外郎胸口似有藏有異物……”刑部聞言派人摸了出來,打開看了下無毒無害後,才展開於聖上麵前。是一封血書。三司仰著脖子去看,而柳長澤在一旁無動於衷。他昨日可是搜過沒有此物的,想來也是刑部趁人死時,探著鼻息偷偷塞進來東西,還能寫什麽。老奸巨猾的狐狸。刑部中人高聲宣讀出內容:“員外郎血書自述為搏出頭,曾入夜偷窺翰林院之作,他自知喪風敗德,有負聖賢教誨,以死謝罪。”承明帝揉了揉太陽穴,心上又添了幾分堵。有負聖賢教誨。這聖是誰,這賢是誰?以退為進,無法陷害宋閣老,邊另辟蹊徑的潑髒水,真是好手段啊。將一個板上釘釘的案子,變成不清不白的閑言。承宣帝咬著牙笑了。論功績,新政推行,國泰民安,柳家盡心盡力。論人情,柳家是太後的娘家人,與自己有血緣之親,他於情於理都會給柳家一條生路。但顯然柳家看不上。“聖上,員外郎篡改治水圖,又行抄襲事,所書之言,不足為信,臣以為此案疑雲重重,必定內有隱情,譬如區區員外郎是如何潛入翰林……”禦史大夫說道。刑部侍郎打斷道:“潛入翰林,難道不該是秦掌院失察之罪嗎!臣知禦史大夫與秦掌院是故交,自當維護,但什麽罪都往一個死人身上推,便過分了吧!”承明帝麵無表情的聽著堂下辯駁之聲,興修在際,工部不能節外生枝,此事也不宜再拖。他驚木一拍,令簽發下,沉聲道:“將此欺君罔上,不忠不義之人,腰斬示眾,以儆效尤!”三司有些驚愕,許久不見此重刑,便知聖上動了怒,一時都安靜的不再出聲。承明帝冷眼掃了下蔣圖,蔣圖屏住呼吸。承明帝說:“工部侍郎製圖有功,瀆職有過。功過相抵,罰俸祿半年,小懲大誡。”蔣圖鬆了一口氣。承明帝走到了李雲賦麵前,拍了下這個幹淨聰明的書生,隻覺蒙在心頭的霧霾都散了些。他說:“戶部給事中,其人介直堅毅,所繪治水圖,更是經學博覽,巧思妙想,晉為從四品都察院僉都禦史。春節休沐完後,隨工部侍郎前往洛江,糾官邪,肅綱紀,一同興修水利。”眾臣工言:“聖上英明。”承明帝欲走。卻聽一直沉默不語的柳長澤提了句:“不知翰林掌院失察,如何處置?”承明帝背著身,殺意閃過,這麽急著給你好哥哥柳彌騰位置嗎?“貶為浙江巡撫,擇日出京。”承明帝離去,眾臣工緊繃的弦鬆弛下來,刑部侍郎去扶起了滿頭虛汗的蔣圖,交著耳感歎了聲:“還好尚書大人料事如神,做了兩手準備……”柳長澤無意關注堂內三三兩兩成群的人,而是俯看了一眼李雲賦。禦史,派這種呆子去監工,想不出事都難。他交替拍了下衣袖,似要將今日的晦氣拍去,路過李雲賦的時候。聽見李雲賦喚了他聲:“侯爺……”柳長澤恍若未聞的向外走去。這世上,不是什麽人都夠格和他說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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